chapter6

2024-09-14 22:55:59 作者: 曉千城

  chapter6

  本章節來源於𝒃𝒂𝒏𝒙𝒊𝒂𝒃𝒂.𝒄𝒐𝒎

  皇明寺,煙雨中。

  繁山城多雨,天色霧蒙,寺廟隱在群山之顛,一條九曲盤山道溝通人世與虛渺。

  住持手中的木魚聲停止,手中的佛珠轉動,長眉長須,頗具仙風道骨。

  佝僂著身軀,面向著坐在蓮花座上手執佛珠的青年。

  青年盤腿而坐,佛像裊裊,黑髮利落,只穿著素色的麻衣,卻戴著巴掌大的玉墜。

  玉墜瑩潤,他似乎從木魚聲中悠悠轉醒,長睫抖動,睜開淡漠的眸子。

  他的面色極白,和高台上的白瓷像顏色輝映,骨相凌厲,沒什麼凡塵氣,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著菩提珠,緩緩拂動。

  若不是寺廟門口停著兩排慕尚,倒顯得這裡是朝代更疊中的避難所。

  空曠的大殿中,只有他們兩個人,分東西而坐。

  「敢問施主來自何方?」住持打量著他手中的翠綠說道。

  「京華。」青年緩緩開口,聲音很淡,語調很平。

  「京華繁花似錦,所持何業?」住持微笑道。

  「無業,揮霍積蓄。」

  住持注意到,青年身上雖然是麻衣,卻是極好的料子,隱隱有暗銀浮動,年紀雖小,指甲整齊圓潤,沒有俗世摧折。

  「我觀施主面相,大富大貴,人間富翁且長壽,是富貴命格,如今正逢盛世,施主菩薩心腸,探研佛道,想必必可修成正果。」

  青年轉動佛珠的手指停住,冷笑,「正果?」

  「境忘心自滅,心滅境無侵。」住持嘆道。

  青年目光微滯,盯著住持看,平白髮出一聲淡笑。

  住持無端覺得發冷。

  忽然,外面傳來一聲沉悶的響聲。

  空山深雨,繁城山除鳥空啼外極少有人喧譁。

  可如今這響聲似是將活人的骨頭碾碎般刺耳。

  緊接著,便是皮鞋蹬在青石片上,西服外套摩|擦的聲音。

  住持順著聲音透過虛掩的朱紅色大殿,只看見那石板路上鋪了一層血色。

  「哥,沈世覲,見一面吧。」

  秋十月,繁城無雪,可這聲音卻似混了雪粒子,咯吱咯吱,像是用了極大的力氣,擾得人心驚膽寒。

  殿內焚沉香,殿外雨香,如今鐵鏽味的血腥味卻鑽入鼻息。

  住持匆忙站起來,想出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寺內弟子眾多,發生這麼大的事,竟是無一人高喊。

  而在他起身那刻,青年的聲音含笑淡淡襲來,「不是風動,不是幡動,仁者心動。正果不過如此。」

  話音剛落,殿門吱吖拉開,黑色西裝的保鏢拽著一個男人進來,那男人雙腿沾滿鮮血,抽搐著,皮鞋尖在地上拖出兩道血印,而後面進來的則過去扯住住持,拖出殿外。

  一拉一拽間,住持早已看清男人。

  男人頭髮花白,目測只有二十多歲,身上的黑色西服早已被雨淋濕,狼狽不堪,膝蓋上皮肉翻滾,鮮血順著小腿直淌。

  那張臉清瘦立體,可顫抖著嘴唇似是在破碎的邊緣。

  反觀對面的男人,嘴角在笑,眼睛卻是陰冷地可怕。

  住持想喊出聲音,可現在才知道,恐懼到極致是說不出聲音的。

  殿門重新閉合。

  殿內只余兩人。

  沈世覲從佛龕里拿了三根香,擦了火柴點了火,煙氣往上,他虔誠地拜了三拜,身軀堅挺如松,插||入香爐。

  在他身後,跪著剛才被拖拽進的男人,男人雙膝還在抽搐,疼得厲害,面色戚白,咬著唇,沁出鮮血。

  疼痛使他跪得吃力,脊背微微彎著,像被折斷的仙鶴。

  地上已經洇了一灘血,那是散落的羽。

  「哥,終於見面了,我們終於要擁有沈家了。」男人說話抽著冷氣,疼痛使他每個字都用了極大的力氣,討好地笑著說道。

  可這笑,多了一絲苦澀的意味。

  沈世覲沒有回頭,「可惜,你看不到了。」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男人沉默不語,只有身體因為疼痛微微發顫。

  他繼續說道,聲音顫抖:「沈世覲,你掌管沈家百分之六十七,我掌管百分之二十,你看這樣行嗎?」

  沈世覲終於回頭了,他以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向男人。

  兩個人年紀相仿,眉眼相似,可不同於沈世覲的骨相凌厲,男人面相柔和,眼眸圓潤,鼻側一點硃砂痣,此時眼眸仰頭看著,眼際盈了淡淡的水汽,一時分不清他臉上是雨水還是淚水。

  「沈世稷,這麼多年,你是怎麼在沈家活下去的?」沈世覲開口,男人如墜冰窟。

  「哥……」沈世稷重重地吸了一口氣,他胸腔生疼,冷氣入體,宛如酷刑,「我並不是想要沈家,只求哥給我一個容身之所。」

  「你私下安排董事會投票,顛倒黑白,可不是這個態度。」

  沈世稷不再管其他,跪下砰砰磕頭,頭上沾了鮮血,順著他前額往下淌,眼睛沒有眨一下,「哥,我錯了,最後一次,弟弟求你。」

  殿內空曠,似有回聲。

  沈世覲看著和他相似的眉眼,捏了捏手中的翠綠,溫潤入手,觸手生寒。

  「盛化有個廠房,你別死裡面。」

  兩秒,在沈世覲看不到的地方,沈世稷滿是鮮血的面孔挑起一抹笑,淡漠帶著輕蔑,終於控制不住暈了過去。

  ……

  雒挽安吃完火鍋,到家樓下的時候,看到了張阿姨,今天她沒有賣票,沒有背腰包,只背著一個紅色的皮包。

  「挽挽出去了啊?去城裡了?」張阿姨熱絡問道。

  「嗯,找我姐去了。」

  「挽挽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了,怎麼了張阿姨?」雒挽安想著,人既然來了,還是媽媽認識的,總得上去坐坐,「張阿姨,我媽在家,上去坐坐?」

  「阿姨就不去了,阿姨今天來是想跟你說個事。」

  雒挽安熟悉這種面孔,公司那些推銷者也是這樣。

  「你記得你傅昃哥吧?阿姨鄰居你宋阿姨的兒子,之前在城裡做軟體,現在說要回來做項目,這麼大個人了,也沒有對象,阿姨想著,你們年紀相仿,也是一起長大的,都熟悉,知根知底的,要不要接觸接觸看看?」

  「阿姨我…… 」

  「你先不用拒絕,現在都什麼時候,也不是包辦婚姻,多條朋友多條路,成最好,不成也當一個好朋友。」張阿姨從紅色皮包里掏出一張白紙來。

  白紙疊的整整齊齊,她遞給雒挽安。

  「這上面寫著微信號,微博號,手機號,以及晚上你要是方便,他們家在城裡的紅星酒樓做東,說要請你們一家吃飯,這事我也和你媽說了,你媽也同意了,你剛回來,也算是接風。」

  張阿姨握了握雒挽安的手,「你是我們從小看著長大的,都希望你好,阿姨一會還得上班,記得晚上去吃飯啊。」

  雒挽安看著張阿姨誠摯的眼睛,亮亮的,拒絕的話說不出口,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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