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第 52 章

  養心殿此時燈火明亮，完全不似其他宮殿。

  文楚跟著那太監，也不敢擡頭，只盯著他的腳後跟進了養心殿。

  但令文楚意外的是，近日這一遭行刺過後，這裡倒是並沒有重兵把守，只是如尋常一般安靜。

  進到養心殿的飯廳，那裡距離臥榻還有些距離。文楚心裡在琢磨怎麼才能靠近那裡，至少把這藥得讓謝卿白吃下，不然真命喪這皇宮，她回去都沒法跟他爹交代。

  那太監指了指那餐桌道，「放下食盒，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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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楚心道，我來都來了，怎麼能走？

  她將那食盒放到桌上後，剛想找點什麼由頭，忽然聽那太監自言自語道，「人都哪去了」

  文楚心說，機會來了，她拍了拍食盒道，「公公，這些飯菜都得趁熱吃，對傷患才有好處。」

  她沒有說，讓她來試試。

  那太監端著手打量著文楚，又望了望裡面，就道，「你之前可有伺候過主子用膳？」

  文楚忙不疊地地點頭，「有的，西庭院的那位主子之前也是奴才伺候用膳的。」

  一聽西庭院，這個公公眉頭舒展了些，「哦，原來你之前是負責西庭院的，那巧了，跟我來吧。」

  文楚笑呵呵地拎起食盒就跟在他身後，往裡間的寢臥去。

  不愧是皇上住的地方，這滿室金光顫顫，她也不敢細打量，只覺越往裡光線才稍稍暗下來些。

  拐過一個屏風，她終於看到了躺在床榻上，面色慘白唇色發烏的謝卿白。此時身上蓋著純黃色被子，了無生機。長長的睫毛，壓下淡淡的影子，利索的下頜線在此時也顯得有些憔悴。

  文楚當下眼角就有點酸，她咬著下唇克制著情緒，手拿緊食盒，往床榻邊的那個小桌旁走去。

  那太監道，「既然你之前伺候過這位主子，那今天便由你伺候他用餐吧。」

  問出指了指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的謝卿白道，「他睡著了？要不要叫醒他？」

  那個太監好像聽到了什麼笑話，輕「哧」了一聲，道，「他是昏迷了，能不能餵進去飯就看你的本事了，有什麼岔子唯你是問。」

  文楚弓了弓腰忙點頭道，「是，奴才一定盡心。」

  那太監滿意的擺了擺手，「行了，什麼時候餵好了，你就出來，我在外面。」

  「是。」

  說完那太監走了。

  留下一是安靜和嗶啵的燈火聲。

  文楚往外望了望，見沒有人看向這邊，她才揭開食盒，拿出早已裝碗的湯，穩著手快速移動到床邊，將碗擱到一旁的小凳子上。

  她在這功夫號了一下謝卿白的脈搏，她脈搏近乎微弱。

  然後靠近床頭，伸手撐到謝卿白頸邊，穿過去，使了一些力，將他扶著半靠在自己身上。還不又望了望外邊，確定沒什麼人，才從袖子裡拿出那小瓶子。

  未確保萬無一失，她往手裡倒了兩顆藥丸，畢竟錯過今晚，她想再溜進養心殿，那恐怕就有點難了。

  索性大症用猛藥，這她常聽文書林說。

  隨後將手湊到謝卿白嘴邊，她用另一手穿過來捏著謝卿白的下顎，硬是逼著昏迷中的謝卿白把那兩粒藥含進去。

  但含是含進去了，文楚將他的頭往後仰了仰，始終不見他喉間有吞咽的動作。文楚有些著急，她又怕外面有宮人闖進來，又怕謝卿白吞不下藥，一著急，捏著謝卿白的鼻子，讓他微微張開了些口。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唇貼上去，生生往裡吹了幾口氣。

  這方法她在溺水的醫術上看到過，就病急亂投醫吧，有用就行。

  這期間，她一直摸著謝卿白的喉間，直到感覺到他吞咽的動作，她才離開。

  就這一會兒她臉都憋了個通紅。

  藥下了肚，文楚才放心下來。看著他重新包紮著的左胸傷口，紗布都被染成了紅黑色。

  文楚長長嘆了口，她跟在謝卿白身邊這些日子，真是感受到了不得已。他這都被傷第幾回了。

  她心想，等他醒了，她想帶她離開長安，重新回到西洲，那個小院，那裡雖然不似這般繁華，但安全。

  「小白，等你醒了，我們離開這裡吧，好不好？」

  回答她的只有靜謐的空氣。

  文楚擡手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裡不知什麼時候蓄滿的淚水，強忍著沒敢落下來。隨後將謝卿白平放倒床上，用剛剛的模式，為了他一些湯水。

  量不大，但是能讓他有體力撐過今天。

  做完這一切，她才收拾起食盒，有些戀戀不捨地在謝卿白長長的睫毛上，落下一個輕輕地吻，「小白，趕緊醒過來，師姐還有很多事情想和你做的。」

  說完才一步三回頭的拿著食盒，往外去。

  她不知道那妖到底能不能解謝卿白身上的毒，但是她只能賭這一把，賭他爹的醫術和謝卿白的聰明程度。

  出了寢宮，那太監正站在餐桌旁，百無聊賴地摸著指甲。

  聽到聲音，才緩緩擡起頭望向跟霜打的茄子一般，頹喪的文楚道，「餵完了？」

  文楚點點頭，「回公公，餵完了。」

  那太監似乎很滿意，只道，「倒是個能幹活的，叫什麼名字？」

  「文楚。」

  「行，我知道了。如果這個主子，名字能醒過來，你也算大功一件，以後就你負責他的膳食吧。」

  文楚聽言，放下食盒，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謝公公賞識。」

  這個太監是皇帝身邊的老太監年尋，一手培養的接班人，他還是很會察言觀色的。「行了，快回去吧。」

  「是。」

  出了養心殿，文楚心裡也沒輕鬆多少，她腦中老出現謝卿白那副慘白的臉，明明上午還好好的。明明前幾日還跟她耍葷，怎麼這麼活生生個健朗的年輕人，說倒下就倒下了呢？

  她害怕他挺不過今晚，又害怕他即便挺過今晚，也依然有人想害他。

  文楚想著就怨憤起了霍寧遠，「到底為什麼讓他離開藥王谷。」

  漆黑的深宮中，文楚拎著食盒，一個人如一個詭魅一般走向通往御膳房的路。

  可她心裡實在憋悶的厲害，便在一處昏暗的宮門角落處蹲坐下來，低聲抽泣起來，這麼些時日，她有很多心事，她有很多擔憂，一股腦全湧上心頭。

  腦海中走馬燈似地，閃過她和謝卿白從小一起打鬧玩樂的畫面。

  他說：「師姐，我都十七了，你還老這麼罵我。」

  他說：「師姐，疼就喊出來。」

  他說：「師姐，你欠我一次」

  他說：「原來在師姐心裡，我這麼厲害。」

  他說：「師姐，你要不要喜歡我試試！」

  ……

  他說：「師姐，我也就在你面前流氓，你又不是不知道。」

  文楚想著這些，心裡一陣一陣的犯疼，像是有無數根針扎著那小心臟一樣，凌遲般地悶痛，「小白，師姐以後再也惹你生氣了，你一定要好起來，好不好。」

  她在那黑梭梭的角落裡，連哭聲都是壓抑著。她想留在謝卿白的床邊一直等著她醒來，可是現如今，她連靠近他身邊，都得得到這裡的無數人點頭首肯才行。

  什麼時候，他們之間的距離拉的這麼大了。

  文楚想留出宮，以他隨行小侍衛的身份再進宮陪著他，可是現在宮門守得跟鐵桶一般，別說出去個人了，連個螞蚱也飛不出去。

  就算是出去了，她又怎麼能確定，這裡的人，能讓她一個男人的身份陪著他。怕是活著的正常男人，在宮裡能正常生存的大概只有皇子們。

  越想越煩，怎麼就把她和他捲入了這麼複雜的宮牆。

  她明明看到霍寧遠從西洲回來了，為什麼局面還是這麼被動。

  這一日的神經緊繃，再加上此刻因憋著氣哭，她的太陽穴突突突地疼。

  文楚實在是有些乏累，蜷縮著身子，靠在牆邊，擦了擦臉上的淚漬，儘是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夜色森冷，文楚剛睡迷糊了，就聽到整齊的跑步聲，忽然有什麼踢了她一腳。

  文楚一下子驚醒了。

  大概是夜風涼，她有些著了風寒，鼻音有點重。迷迷瞪瞪睜開眼看著眼前站著的一群士兵，她一瞬間瞌睡蟲都嚇沒了，忙不疊地地抓著食盒哆哆嗦嗦的站起身，小聲道，「怎，怎麼了？」

  「什麼人，在此處睡覺？」

  文楚有些懊惱，自己怎麼在這宮門口睡著了。

  她臉因淚水浸過，風又吹過，此時皮膚有點發緊，她乾笑了一下扯得嘴角有點疼，「奴才，奴才給養心殿送完夜餐，回御膳房的路上迷了路，所以……」

  那為首的侍衛見她這身打扮，瘦弱的模樣，以及她手裡的食盒，知她沒說謊，便道，「快回去吧，這裡不安全。」

  文楚看了看天色尚未亮，這麼多士兵手裡還提著槍，她心頭又浮起一絲不好的預感，「敢問，各位將軍是巡邏嗎？」

  為首的人看著凶，脾氣倒還不錯，只是擺了擺手道，「養心殿遭人行刺？我們奉命過去抓捕刺客。」

  「哐哐」

  文楚登時血氣翻湧，手裡的食盒頓時掉在了地上，「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