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2024-09-14 22:50:47
作者: 胡壹淳
第 14 章
果真如霍寧遠所言,當謝卿白馬不停蹄地回到綠柳鎮藥谷,卻發現大門被緊鎖了起來。
門前的雪地上,除了他和隨從葉修的馬蹄印,再也沒有了其他痕跡。
他從馬上下來,走到門邊,裡面靜悄悄,無一人聲……
謝卿白一躍翻牆進了院子,目之所及的所有門窗都被封了起來,哪還有人的痕跡。
他在院子裡轉了一圈,頭垂了下來,喃喃道,「真的走了!連師父師姐也不要我了……」
語氣平靜,可這平靜中卻蘊著風雨。
謝卿白這半年裡的寄託,此時再沒了落腳點,空落落的。
一陣孤寂直竄心口。
謝卿白垂在腿邊的手,指尖都泛起了白。
就這麼走了,沒有一點消息的消失了,仿佛這裡從沒住過人一般。
他挨著心口的悶痛,走上台階,站在文楚的房間外,半晌坐了下來閉眼靠在門框上。
以前他也經常坐在這裡,等賴床的文楚。
那個時候,每次文楚出來都會在他屁股上踢一腳,最後還不忘嘻嘻哈哈地越過他,扮鬼臉調笑他。
耳邊的笑聲好像就在他眼前,可是待他睜開眼,四下卻靜謐一片,哪還有少女玩鬧的生意。
物是人非。
風雪掩蓋了他們離去的痕跡,也壓住了謝卿白心裡的最後一處亮光。
這半年裡他多次想回來看看,可封閉訓練密集,他連給文楚的信,都只能收藏在自己的柜子里。
師父知道他在哪,可是沒有來找他,也是不想成為他的負擔吧。
想到此,謝卿白仰頭長長吐了口氣,隨後站起身,抽出手中的劍,砍向面前的門鎖。
鎖子應聲落地。
推開門,並未有特別大的灰塵。
這個發現讓謝卿白眉心跳了跳。
這個屋子他再熟悉不過了,挪步到文楚的床榻邊,被子都被收了起來。
謝卿白坐在床沿,擡手摸了摸,上面的灰層幾不可查。
這更加讓他剛剛的想法得到了印證,他們離開沒多久,至少沒超過一周,不然冬季的屋子,以這裡風沙情況,早都結滿了灰,又怎會這般乾淨。
有了這個結論,謝卿白剛剛的陰霾掃去了大半。
他就著光禿禿的木床躺了下來,閉起眼想著和文楚小時候在這裡的玩鬧畫面,嘴角才露出一絲笑意。
從他的位置看過去,窗戶邊明暗處有一個信封模樣的東西。
信封?
謝卿白一猛子坐起身,將它拿過來。
果真是信封。
他摸了摸信封,裡面硬硬的好像有什麼東西。
信封表皮什麼都沒寫,但他直覺這應該是文楚留給他的。
拆開信封,果真是文楚的字跡。
謝卿白這半晌,頭一次感覺到了噴薄而出的喜悅,眉毛都飛揚起來。
他按下心頭的躁動,看到了這封信,就好像是看到了他們離去的地方。
信是留給他的,字不多,向來文楚都不愛長篇大論。
「小白,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這封信,但是當你看到他的時候,我和爹爹就已經離開了。爹不讓我問你去的地方,但我知道你一定會再回這裡,所以給你留下這封信。你走的時候,師姐沒去送你,但是我很後悔。如果你看到這封信了,就當是你已經原諒師姐啦。這個楓葉墜子,本來是要給你弱冠之年的生日禮物,但是……算了,不說了,爹爹要知道給你留下了信,他估計又要嘮叨了。你師父有我照顧,勿念!你也照顧好自己。師姐文楚!」
謝卿白讀完後,心臟一陣陣揪的難受,他抓著信紙的手心都出了汗,忽然一滴水滴在了信紙上。
謝卿白閉眼,任由眼角濡濕也不管不顧。
他將信貼到心口處,隱忍地大叫了一聲,「師姐!」
在文楚的屋裡,他一呆就是半日。
直到屋外敲門聲響起,謝卿白才回過神,擦掉早已濕潤的眼角,起身看了眼這個空落落的房間。
也罷,也許這樣是最好的結果,找到他們又能怎樣,只會把他們帶入跟他一樣的漩渦里。
他拿起那個琉璃鑲嵌楓葉墜子,放在嘴邊,涼涼的。「師姐,師父,你們也要好好的,等我……」
謝卿白沒說完,自嘲地笑了笑,這才開門。
「公子,沒事吧?」
謝卿白搖了搖頭,將門認真的關起來,盯著門深吸一口氣,憤力轉身,道:「走吧。」
葉修跟在身後,「我們還去鎮裡嗎?」
謝卿白擺擺手,「不去了,」說著一個箭步翻牆出了小院,葉修緊隨其後。
上了馬,謝卿白最後望著小院,對旁邊的葉修說道:「安排人,經常來打掃小院,別讓它荒廢了。」
「是。」
說著兩人轉身策馬而去。
春節那日,西洲城這街頭可是熱鬧的緊。
一大早文楚就被鞭炮聲吵醒,一咕嚕從床上爬起來,眯縫著眼打開窗戶。她住的客棧是在繁華街區,此時街上舞獅的表演,正在戲耍中。
文楚頓時沒了困意,穿起衣服,簡單的洗漱一番,就蹦躂著往外去。
文書林這會兒正在樓下吃早餐,一擡眼見文楚就要衝下樓奔出去,被他喊了回來,「楚楚,過來吃飯。」
「爹我不餓,一會兒回來吃。」
說著不管不顧的跑出去了。
文書林笑著搖了搖頭,沒有一處熱鬧是她這女兒能落下的。自打進了城,文楚跟脫韁了的野馬,一天天沒蹤跡。
好在她有武功,文書林倒也算放心。
西洲城這地熱鬧也是熱鬧,但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文楚都是男裝示人。
這會兒舞獅的大部隊已經往前面的廣場去。
文楚小跑著往那邊追去。
舞獅的人,周邊圍著很多小孩子。他們在上上下下舞動獅頭的時候,還不時從裡面丟出一些糖果,每到這個時候,圍觀的人群就是一陣歡呼。
文楚趕過來的時候,他們正在拋糖,她一擡手就接到幾個。剛要剝開吃,就覺著自己的衣角被人拽著。
她低下頭望向始作俑者,一個扎著兩小揪揪的男娃娃,此時雙眼亮晶晶地盯著她手裡的糖。見她看過來,奶聲奶氣地道:「哥哥,可不可以給我一個糖糖?」
文楚被這小奶音逗樂了,蹲下身,四下看了看,沒看到他的家人,就問道:「小朋友想吃糖?」
小男孩點點頭,「嗯。」
文楚撇撇嘴,「那哥哥給你一個。」
說著就把手裡的一個糖,放到了小男孩的小肉手裡,順帶還把手裡剩餘的兩顆糖,都塞進了他的衣服兜兜里。
就在這會兒,小男孩身後跑過來一個年輕的女子,抓著小男孩就抱了起來,「臭小子,怎麼還亂跑,萬一走丟了怎麼辦?」
小男孩瞪著一雙大眼睛,晃著手裡的糖道:「哥哥給的糖。」
文楚也站起身衝著母子兩笑笑道:「我還說小朋友一個人來看熱鬧,膽子真大。」
抱著男孩的女子見文楚這般眉清目秀,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謝:「謝謝小公子,我就去旁邊買年畫的功夫,這小子就被糖吸引了。」
文楚被女子的話逗樂了,擡手捏捏小娃娃的臉,「小朋友不可以這麼愛吃糖哦。」
小男孩被捏的痒痒,爬回了他娘的懷裡咯咯咯地笑。
道過謝後,母子倆就離開了。文楚看著他們的背影,忽然間有些沮喪,這個小男孩讓她想起了謝卿白小時候。
想著頓時就沒了追獅子的樂趣,蔫蔫兒的往客棧去。
文書林飯都還沒吃完,一擡頭,又見垂頭喪氣的進來了。
「……」
這怎麼一會兒功夫,情緒變化也太快。
文楚沒了精神的來到他爹跟前,坐下拿起一囊就吃了起來,手撐著下巴唉聲嘆氣。
「怎麼了這是,剛不還眉飛色舞的去看熱鬧,熱鬧完了?」可明明他還不時能聽到外面的熱鬧歡呼聲。
文楚嚼著,鼓著臉喪眉搭眼泄氣地道:「爹,我想小白了。」
文書林夾菜的筷子頓了頓,表情里的笑意也退了下去,「爹不是跟你說過……」
「爹,我知道,小白回家後就有自己的事要辦,可為什麼我們就不能再去找他?爹你就不想他?我剛剛在街上碰到一個小男孩,跟小白剛去藥谷的時候,大小差不多,好可愛。」
文書林這才知道,原來文楚是睹物思人了,幽幽嘆口氣,「哎,爹一路把卿兒養大,感情不亞於你,怎麼會不想,只是,有些時候我們的想念,可能對於卿兒,會是一種牽絆,不如放下。」
文楚就不解了,怎麼就成了牽絆,過去那十幾年不也好好的,她爹越是欲言又止,她就愈發好奇。
「爹,小白到底什麼來頭,我看半年前來接他的舅舅,可不像尋常人,不會是?」
文楚腦袋中猜測出十幾種離奇的想法。
文書林拎起筷子敲了敲她的腦袋,「收起你的浮想聯翩,有朝一日等時機到了,爹會告訴你,你啊就別瞎想了。」
一樣的結果,文楚這半年裡每次問同樣的問題,文書林都給的是同樣的答案,沒勁。
她也沒啥食慾,半撐著個腦袋,打量著逐漸熱鬧起來的客棧。此時看台上正在收拾,估計一會兒就要有曲子可以聽了。
文楚這才稍稍提起了些興致。
文書林看著女兒此時的樣子,心裡嘆息著,他只是不想讓文楚捲入朝廷的是非中。謝卿白他沒辦法護得住,但是他想讓文楚健康平安地度過一生,這是他作為一個父親的執念。
文楚看著眼前的景象,自言自語著,「也不知道春節這麼熱鬧的日子,小白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