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2024-09-14 22:49:26 作者: 存俞

  第66章

  等池嶼離開後,管家把池嶼帶來的禮物給安德魯過目讓他決定要不要留下。

  他看著那支價格不菲的高爾夫球桿,就目前的情況來說,他有理由懷疑池嶼是專門送這份禮物來嘲諷他的,按了按眉心讓管家把它丟掉。

  「你......公司的事情處理完了?明天就回家了。」池銳坐沙發上抱著狗,看著早上吃完飯就跟著他一言不發的池嶼略微關切地問道。

  那嘴角剛結痂,周邊一圈青紫消下去不少,但看著還是有些突兀。

  他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舔了舔唇角,尋思早上那三明治應該沒有把醬粘在上面吧。

  「你想不想去看心理醫生?」

  池銳皺眉,眯眼,歪頭,地鐵老人看手機,「你在說什麼啊?心理醫生是什麼旅遊景點嗎?還要想不想去看。」

  躺倒在他懷裡的iron叫喚兩聲,仿佛在符合池銳的話。

  池嶼一想也是,當即拍板決定,「行,你換件衣服,咱下午就去,我聯繫一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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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等等!」他拉住打算起身的人,「我哪裡讓你覺得我有去一趟的必要?我這麼一個陽光開朗的人你讓我去看心理醫生?」他音量都拔高了不少。

  「你看你看,都開始說胡話了,就這麼決定了。」他還要趁著上午有時間再去一趟公司交代一下事情。

  這次回國時間不算長,簡單交代兩句就行,要是這幾天都挺不過那他這個公司也不用開了。

  他離開之後,池銳淺淺地自我反思了一下,他平常有什麼不對勁嗎?

  也就......也就偶爾想砸平板,但是他馬上又恢復了啊,雖然之前確實已經砸了兩個了。

  也就......偶爾想打架?但是也不是天天出去惹事啊。

  ......偶爾失眠?但是次數不多啊。

  這些不都是很正常的情緒表達嗎?誰沒有點不高興的時候呢?

  池銳自覺自己除了初中道德考試每次都擦著幾個的邊傷害到了他的道德老師之外沒有傷害到其他人吧。

  那個幾年前找他茬被他掰斷手的不算。

  這麼一想,他覺得池嶼才應該去看看心理醫生,太過緊張他了,他多健康啊......

  「Mild Bipolar disorder.」(輕度雙相情感障礙。)金髮碧眼深邃眼窩的中年醫生右眼帶著一枚單片鏡,將手裡的檢查結果遞給兩人。

  檢查報告多是一些學術性用語,池銳不怎麼看得懂這些又臭又長的醫學方面單詞,只能看懂一半,但最終的診斷結果他還是能看懂的。

  「But this is different from what’s in the book,me too.」(但是,這和書上說的不一樣啊,我也是。)池銳帶著眼鏡,眼睛眨巴眨巴的樣子無比乖巧。

  池銳還是不敢相信,他年紀輕輕活潑開朗,走到哪不是那些阿姨伯伯誇讚的好孩子。

  他想給自己辯解,他只是在家擼狗,突然被拉過來,然後就突然確診了?

  啊?

  真是讓人摸不著耳朵......

  心理醫生有些惋惜道:「If only everyone in the world were as sick as in the book.」(如果世界上所有人生病都照著書上的來就好了。)

  趁著心理醫生在給他寫病歷和藥方的時候,池銳戳戳跟他一起坐在沙發上的池嶼,「你說......這個......有沒有可能跟中醫一樣來個人都有點問題?」

  怎麼會這樣呢?他甚至沒有葉凌欠,還沒李兆賤,他們都好好的他先神經了,這個世界真神經。

  池嶼擡手揉了揉他的腦袋,「行了,別瞎想這些,這私人醫生看診一次十萬美金,他要是給你看錯了病我能告到他傾家蕩產。」

  「十萬!?」池銳頓時睜大眼睛,三十六萬聽起來已經不少了,甚至匯率算一下要一百多萬。

  池嶼看他那樣皺了皺眉,「你家日流水都千萬打底你這麼激動幹什麼?」他隨口一問,「你不知道你家有多少錢?」

  「我......我知道......嗎?」他撓撓鼻子,眼神飄忽。

  池銳記得他爸好像是跟他提過,但是介於他爸經常在他耳邊叨叨他要早點退休,他想著反正之後也是要全面了解的,就全部左耳進右耳出,打算全心享受現在還不用上班的快樂日子。

  他們家是在池銳七八歲那會兒公司才算是正式盈利,甚至前兩年因為創業過得比較拮据,這就導致池銳的消費觀與大眾沒有很大區別,他會買一萬多一件的羊毛衫但大多時候穿的都是商場裡的普通服飾,甚至從前小小年紀的他折服於他老媽在大賣場裡的砍價技術。

  十八塊的東西砍到八塊,一百五的衣服砍到七十,一百六的上衣砍到一百,那種感覺賣家下一秒就能抄刀出來把他倆都抹脖子的感覺真的很刺激。

  每次他媽帶他砍價他都要在旁邊裝作毫不在意地低頭玩手機,就怕自己沒憋住笑出聲。

  池嶼看他那樣就知道這傢伙平常是真的一點不在意家裡公司的經營狀況。

  嘶——這可不行,回頭跟小叔說一聲,身為一個富二代怎麼能只知道玩呢,要充分利用時間學習如何要把住家業。

  這事兒池銳要是知道了,他哪怕身子半癱了,都要從輪椅上起來弄死池嶼。

  「哥,這事別跟他們說唄,就咱倆知道成不?」

  「你爸媽那也不說?」

  「不用了吧,我看起來那么正常。」池銳覺得這事就算了,他到現在都不覺得自己有病,甚至覺得那個醫生是個庸醫,可是辦公室一牆高含金量的獎盃證書又不得不讓他打消這個念頭。

  兩家的聯繫一直很緊密,平常不打電話消息也是在發的,他沉默了兩秒,「他們不問我不說,前提是你沒再像前天晚上一樣不管不顧。」

  好嘛,池銳算是知道自己哪裡露餡了讓池嶼要帶他來看心理醫生,平常在他們面前太乖了也不行。

  「嗯嗯。」池銳忙不疊點頭答應。

  走出私人醫院的時候池銳顛了顛裝在袋子裡的那些藥,癟癟嘴,「不想吃藥。」

  藥這東西本身也沒什麼人愛吃,更不要說這麼多種類的藥,一日三次,一日兩次,餐前餐後,他有時候覺得像iron一樣把那些藥片混在飯里一起吃都挺好。

  更何況他不覺得自己有吃藥的必要,就算他有病,又看不出來。他承認他有賭的成分在,但他就不信憑藉自己的情緒調節能力會更加嚴重,絲毫沒有反應過來會不會就是他自己把自己調節成這樣了。

  「沒得商量,按時吃藥,不然我就告狀。」

  池銳氣的牙痒痒,可算是讓池嶼抓著他把柄了。

  不過也好在他這次受傷買了不少補鈣的小藥丸和補品,借著這個藉口吃藥也不容易讓他們懷疑,不然他跟葉凌在一塊兒早晚要瞞不住。

  七月半也就這兩天了,司機放假,池州開車從機場接他們回來,七座的雷克薩斯LM算上狗座位數剛好。

  Iron看到村口熟悉的大石頭路標就激動得在車上「嗷嗚嗷嗚」。

  等車門一開,它就看到蹲在門口的大白,甩著尾巴的快樂小狗撲進媽媽懷裡,照著它媽的臉就是一頓舔。

  何君給老爺子打下手,算著他們從機場到家的時間才把拜祖宗的桌椅移好,擺上碗筷。這會兒天熱,眾人來時菜上還冒著熱氣。

  聽見院子裡那麼熱鬧,她趕忙出門跟剛進門的池銳對視上。

  「媽媽。」池銳跑過去要跟闊別二十幾天的老媽抱抱。

  何君畫著淡妝,身上一套簡單的白T運動短褲,腳上一雙菜場19.9買的青色涼拖,腦後的長髮用抓夾隨意抓起,手腕上是一隻六百萬的水墨翡翠胖圓條。

  雖然這身的搭配非常隨意甚至略顯凌亂,但架不住何君那張保養得當清冷美人的臉,四十多的年紀看上去也才三十出頭的樣子。

  池銳記得這手鐲的鐲芯掏了個龍鳳紋樣的太極圈,說是要他跟以後的老婆一人一半,雖說現在的情況跟之前的想法有些出入,但也不是不行。

  「可算是回來了,來媽看看傷好得怎麼樣了?」何君放好手中的菜,跟池銳敷衍地抱了一下就像去扯他的衣領。

  每次放假之前都要做一下短期的工作收尾,她手裡一個公司三四家美容院最近還新成立了一間服裝工作室,短時間走個一兩天就算了,但是加上放假他們前後要走一周趕上出差了,沒有提前安排實在有些走不開。

  不然也不能光聽池嶼給他們報備池銳跟他們視頻讓他們不用來,就真不管兒子讓他在國外。

  池銳下意識彈開跟何君隔開一小段距離,雙手交叉捂著衣領。

  「隱私!注意隱私!」

  「什麼隱私隱私的,你哪我沒看過,又不是扒你衣服,看看傷呢。」

  池銳躲著他媽伸過來的手,「這...這大白天的,晚上再看晚上再看,現在挺好的。」

  何君見他這樣只好答應下來,「行行行,晚上再說。」

  池銳晚上穿著件短袖睡衣站在何君房間門口扭扭捏捏,手裡拿著一瓶藥油,那矯揉造作的模樣跟葉凌那晚有過之而無不及,唯一的區別是葉凌要侍寢,他要當著他媽的面脫衣服。

  農村的房子他們都不常住,房間裡的裝飾並不多,見池銳進來,她從梳妝檯起來。

  「從領口這看看一樣的,衣服就別脫了唄。」

  「跟人打架就鎖骨有傷?身上沒別的?」何君接過藥油,「安分這麼多年,又打架了。」

  「我之前還跟人打過架嘛?」池銳自己都不記得他有在他媽面前露餡過。

  初中打架,他把那人手掰折了,但是說起來也是他們找事,還是以多欺少以大欺小那一類的,自然不好意思找他要賠償,回家跟父母扯個謊說摔了也沒找到他頭上。

  何君把藥油倒在手裡搓熱了再貼在池銳後背,那塊地方被安德魯壓著撞在牆上青紫了一大片,「你忘了?你五歲跟人家玩沙子,人家把你堆好的土堆踹了你抄起旁邊的空桶就扣人家腦袋上然後拿沙鏟一頓敲,給人家嚇哭了。」

  「六歲跟小朋友在矮雙槓上倒掛金鉤,沒看住你們玩著玩著就打起來了,你一拳頭把那小朋友鼻血打出來了。」

  「同年秋天,你跟人家小姑娘去花壇里捉蚯蚓放兜里去餵金魚,掉水裡了還拉人家小姑娘一起下水。」

  「七歲......」

  聽著何君的描述,那些記憶一點點從他的腦海里浮現,這些他早已讓灰塵覆蓋的鮮活的記憶。

  那時的他們過得沒有現在那麼富足,卻比現在歡樂。

  八歲前的記憶池銳不太願意去觸碰,與現在的對比越強烈他心中就越不甘。

  那時他們家雖然物質生活平淡卻依舊幸福,現在恰恰相反。

  池銳從來沒有因為母親回歸職場或父親工作忙而怨他們,他知道父母是一個大學畢業的,他們有同樣的起點就能夠有同樣的高度,既然如此就沒有誰必須留在家裡這一說。

  兒時的他玩伴不少,重要的日子兩人也從不會缺席,就算那段時間很忙想見他們也可以讓家政公司派來的做飯阿姨帶他過去。

  他怨的從來都是兩人為了他而不得不繼續在一本結婚證上的這種堅持,為了他的監護權......

  有時候想想,池銳覺得自己還真不值得兩個身家早已經過億的老總這麼為他苦苦堅持這段岌岌可危的愛情。

  池銳從來沒有跟他說過他們的想法,他承認他盼望著父母離異又盼望父母這段畸形的感情繼續維繫。

  他很矛盾,但也很現實,他怕父母離異後有了新的家人,從此他將徹底孤獨於世。

  這也是池銳在他們吵架的時候從來默不作聲承受的原因,膽小得像是只在角落偷食的老鼠。

  他們愛他,但他更愛他們。

  窗外繁星閃閃,有圓月高懸,觸手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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