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2024-09-14 22:49:01 作者: 存俞

  第42章

  池銳聽著聲音轉過頭,四百度近視的眼睛在水霧的蒸騰下顯得極為水潤,他禮貌地朝身旁只在腰間圍了條浴巾的男人,狀作思考,「Do we know each other」(我們認識嗎?)

  他的聲音不似他們一樣深厚,語調輕緩如山間清澈的溪水,細水潺潺間帶來無數生機。

  「Introduce yourself,Idiya.」(自我介紹一下,伊迪亞。)男人輕執起池銳搭在水池邊緣的那隻手輕吻他的指尖,「We met this afternoon.」(我們下午見過的。)

  池銳猛然想到了下午和他對視的那個男人,所以他真的是gay,真的有gay達這個東西,但也不好說,畢竟這次只是個例。

  「Riel.」池銳禮貌的回他,順便將手抽回。

  看著Idiya的身體逐漸朝自己靠近,健碩的身體和蒼白的膚色遮住了上方撒下的燈光,唇齒碰撞時說出的話語帶著誘哄的意味,「We are the same kind of people,right?」(我們是同一類人,不是嗎?)

  這句話說是試探更像是邀請,雖然場地有些差異,但他像極了那些藏拙的紳士,足夠有禮也足夠有侵略性。

  只是這種侵略性與葉凌不同,葉凌是剛知道喜歡的小孩,新奇地捧著一堆自己最愛的零食一路跌跌撞撞過來也要分享給他,熱情真摯,這種侵略只會讓池銳興奮,無底線接納他的所有。

  而面前的人,眼中帶有大部分成年人都有的思慮、謹慎、計算,這些當然不算是不好的,或許多年後的池銳也免不了變成這樣,但現在的池銳不想思考那麼多以後,他只希望自己有幸能擁有葉凌現在的純粹。

  

  沒有人能在一段感情的開始就有足夠的自信,能得到的任何回應都是幸運。

  池銳將那隻他吻過的手貼上他的鎖骨,Idiya眼中不自覺迸發出笑意,就在他妄圖再進一步靠向池銳時,池銳將他推了出去,水面上漾起一片起伏明顯的波浪。

  「Yeah,but no.」(是的但也不是。)那張漂亮的嘴裡緩緩說出了讓Idiya心碎的消息,「I am only sixteen years old.」(我只有十六歲。)

  Idiya還想再掙扎一下,他看了眼池銳手中捏著的紅酒杯,指著那個杯子不死心道:「Minors cannot drink alcohol.」(未成年不能喝酒。)

  池銳挑眉,「yes,so this is grape juice.」(是的,所以這是葡萄汁。)

  說著他把杯子往Idiya面前送了點,輕晃酒杯,紫紅的液體沿著杯壁流動,淡淡的果味從微收的杯口飄出。

  ......

  池銳大概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把「心碎」表達得這麼明顯。

  Idiya:「No——!I’m 10 years older than you!」(我竟然大了你十歲!)

  強烈的道德準線讓Idiya不得不放棄對池銳的搭訕,和池銳道別之後乾脆換了個池子泡。

  可能......看不見就不會遺憾吧。

  池嶼落後他半步,看見有個男人朝他弟靠近,本著有熱鬧不看王八蛋的心思,他貓在門後看著他弟跟貓一樣各種撩人。

  見那外國人走了,他才在門外拖了鞋進去,「我還挺好奇,你那同學是怎麼喜歡上你的。」

  他想著池銳剛剛那遊刃有餘的樣子問道:「你撩他了?」

  池銳笑道:「那要看你怎麼理解了,和他對視?朝他撒嬌?偶爾牽個手?你覺得算嗎?」

  他轉過上半身趴在水池邊,手中裝著葡萄汁的酒杯折射出紅紫的光落在池銳一側的臉上,照得他像是從暗處爬出第一次接觸到太陽的鬼魅。

  對人世間的一切都抱有好奇和玩弄的心態,最後沉浸在這場遊戲裡。

  池嶼翻了個白眼,「行了,在我這還裝。」

  自己這個弟弟氣質是溫潤的,在長輩面前是乖巧的,給老家的狗崽染了毛他被提著笤帚攆的時候池銳是能邊扒著砂糖橘吃邊玩手機的。

  還記得當年池念剛上戶口就沒了,按那些老人的想法,這么小的孩子沒有專門立個墓碑的必要,池銳當時沒鬧,只是默默滴答兩滴眼淚下來,然後半夜把他搖醒,兩人帶著鐵鍬在山邊邊上挖了個小土包,就那點活兒他還能摔一跤。

  小孩子皮膚嫩,那一摔不止崴了腳,還擦傷了手,只是當時天黑他又忙著挖土只是問了一嘴聽到池銳回答:「沒事。」便沒有在意。

  第二天池銳死活不開口,家裡大人又轉而問池嶼這才知道昨晚兩個小孩勇闖大山邊邊,看著倆小屁孩這麼倔,再加上這也不是什麼大事,索性給池念在公墓那買了塊兒墓地。

  雖然他一直沒問過,但那晚摔的那一跤池銳絕對是故意的,其實也有別的方法,但那個時候他們家的氛圍已經開始走下坡,十歲的池銳小朋友腦子裡只能想著大人不喜歡哭鬧的孩子,他們會心疼可憐的小朋友,所以不惜摔一跤見點血。

  那幾年經常能見到池銳的這種類似於傷敵又自損的行為不由讓人想到一部分抑鬱症嚴重的病人的一些自殘行為,但當時的他對心理方面根本沒有了解,等他後來回想起這些帶點偏執的行為的時候,池銳又很正常仿佛之前的那些真的只是小孩對自己需求的一種錯誤表達。

  想和叔叔他們商量要不要帶池銳去看一下醫生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他入到水池,打開剛剛一道拎進來的700ml40°法國軒尼詩,從一旁杯架上取下兩個新杯子,倒上淺淺的一層酒液,其中一杯放到池銳手邊,「泡湯浴還是少喝一點。」

  紅褐色的酒液澄澈見底,入口的酒液層次豐富,漏斗型高腳杯寬闊的杯口讓它辛香的氣息充分發散,薄荷味混著辛香,直衝腦門。

  池銳絲毫沒有對酒精的不適應,仿佛之前說喝酒喝不明白的不是他一樣,他輕晃幾下就仰頭喝了大半,「想加點冰。」

  「泡著湯浴喝冰酒你也想得出來。」

  「池嶼,我想他了。」他那麼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池嶼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誰?」剛喝兩口呢怎麼快趕上深夜傷感頻道了。

  池銳沒管他繼續道:「我想親他。」

  「?......!」池嶼覺得他猜到了。

  「我想強吻他。」

  「!!?」池嶼緊急叫停,「你等等,你等等。」

  這種關係是能這麼遞進的嗎?

  「你喝著這兩萬的酒不想著及時行樂就想著那小子?」

  「我這個年紀撒歡了樂不合適,我搞搞純愛算了。」

  「想的倒是清楚。」說著他又是想到了什麼,「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你沒和我說啊......完嘍,孩子大嘍,有秘密嘍,哥哥是外人嘍......」

  怎麼說他們幾個能認識呢,都欠兒欠兒的。

  「你和你對象親叫強吻?」池銳沒回答反問道。

  「那就是沒在一起?」池嶼遲疑了一瞬,「他那體格,那一身的腱子肉,你強吻?」

  回他的是池銳一臉「這你就不懂了吧」的表情,實際上他想表達的是他倆心有靈犀,內心契合,我想即他想。

  但落在池嶼眼中就是:你看著吧,我能壓過他。

  就這一下,雖然池嶼心裡仍然抱有懷疑但他還是願意相信自己的弟弟,一身腱子肉又怎麼樣咱老弟照樣不差,之後他看葉凌都順眼了不少。

  池嶼擡手看了眼池銳給他買的手錶,銀灰色的錶盤和黑色錶帶不容易出錯的顏色搭配,「泡半個小時了,差不多了,走吧。」

  Old Jones這個品牌的知名度與Grandee齊名,但Old Jones主營機械手錶,攝影器材和運動器械這些品類,池嶼專門放手錶的那個抽屜里有一半是這個牌子的。

  而池銳送他的手錶這是Grandee上個季度新出的表,這款手錶的外觀是最基礎的款式只是防水深度從原本的50m加強到了100m,腕錶直徑40.8毫米這個大小跟池嶼的手腕很合適,精鋼表殼泛起的反光讓這隻腕錶機械感十足和池嶼三天兩頭跑去攀岩滑雪潛水的人設相當適配。

  但這款產品和Old Jones同一季度發售而這簡單的設計是池嶼基本不會考慮的款式,他寧願去定製這種內核的手錶也要把外觀搞得特殊一點,所以池銳斷定池嶼不會有這隻表。

  其實池銳也有別的選擇買更貴的表,但那樣的話會超出他自己賺的27萬的範圍,如果是這樣的話免不了「剋扣」給其他人的禮物,想想還是要公平一點按照原先的計劃買了這款手錶。

  「行。」池銳起身,光腳踩在地板上,沾濕的真絲浴袍包裹在他的身上,室內柔和的光線在他身上描繪出淺淡的光圈,像是油畫上的一幅美人出浴圖,於絕佳的光影下顯出曼妙的曲線。浴袍下擺滴答這水珠,他走到門口的柜子前從裡面拿出獨立包裝起來的珊瑚絨材質厚實柔軟的浴袍套在身上。

  湯浴之後不能馬上洗澡,直接包著浴巾又不太美觀,為了不受涼才直接在外面套一件保暖的浴袍。

  池銳繫緊腰間綁帶的動作一頓,好像想到什麼轉頭對池嶼道:「剛泡完是不是不能按摩?」

  「是嗎?我之前每次來都這麼幹的。」兩人對視幾秒,最後池嶼道:「那咱們明天按?剛好明天咱們到這周圍溜達會兒。」

  「你不是和你對象說明天能回去嘛,下回來一樣的,這麼大個店也不會跑了。」

  池嶼一臉感動,張開雙臂就抱住了池銳。

  池銳敷衍地拍了拍他的後背,「可以了可以了,趕緊走,我邊喝酒邊泡澡現在有點困了。」

  第二天中午他們就開車回家,車上池銳無聊刷了會兒手機。

  池銳這個人呢,他的生活中可以說是沒有朋友圈,「八百年」看一眼,真不是開玩笑的。

  這會兒心情好,他難得點開他的朋友圈往下翻了兩頁,直到他的手指頓住,眼神定定落在他媽的最新一條朋友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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