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4
2024-09-14 22:47:35
作者: 時從今呀
chapter34
趙二在衣櫃裡被趙牧從頭到腳拆了一遍,還給哄得落了一臉淚,最後累得睡著了,醒過來是因為開車不慎,啊,不,是因為後面有人超車開車不慎——
險些貼上來,司機始料未及,一拉方向盤,趙二的腦袋就直直撞向了車門,好在趙牧的手掌及時擋在了車門上。
趙二微微皺眉,刷刷地撐著蝶翅,軟在趙牧懷裡暈呼呼摸頭,注意到了趙牧從車鏡里寒了司機一眼。
司機李叔為趙家開了幾十年車了,老練到閉著眼睛開也不會出差池的,像這樣的失誤從沒有出現,於是趕緊斂眉道歉:「不好意思先生,嚇著太太了,剛才那輛車不知道是不是酒駕,已經超了我兩次了,待會兒我開慢點。」
趙二翻著掌心擋在額前,黃昏的粉金色從車窗外斜覆進來,暖得他眼皮發燙,半夢半醒地嚶嚀了兩聲。
趙牧收回視線,冰凍三尺也在黃昏里轉成了桃花逐流水,托著他的背給他輕輕揉腦袋:「撞疼了沒?」
「我哪那麼嬌氣。」見趙二無所謂地搖搖頭,李叔這才放下心來,從車鏡里看到他坐起身,軟了眼窗外:「哥哥,這是去哪兒?」
「說了要帶你去玩,忘了?」
「我就不能不去見你那群狐朋狗友嗎?」
「說什麼呢,嘴巴越來越厲害了。」
「本來就是。」
趙二喃喃,靠著趙牧又要睡過去,下巴碰到他的胸膛時嘶了一聲,下意識去摸痛處。
空氣安靜了整兩秒,趙二才猛地蹦躂起來,頭撞到了車頂,痛得倒抽涼氣,歪鼻子斜眼睛地借著鏡子看下巴上淤作一團的紅痕。
只要不瞎,都看得出來是怎麼一回事。
「我!我這鬼樣子怎麼見人!」趙二低頭看到身上裹的正裝,料想趙牧要帶他去的場合,瞬間嚇得俏臉通紅,手忙腳亂地捂著下巴。
他已經氣得想打人了,偏偏趙牧好整以暇地捉著他的腰,把他往懷裡一拉,舔了口他的手指:「你不是說他們都是狐貍和狗嗎,都算不上人,怕什麼?」
「成語有你那麼拆的嗎,怎麼辦啊!」趙二捂緊下巴,臉一陣紅一陣白。
「別遮,很可愛。」
可愛你個大頭鬼!趙二一萬個白眼貼過去,半側著身子扯緊趙牧的領帶,把他的臉拖向自己,兇巴巴地把牙齒湊到他脖子上威脅:「可愛我也給你弄一個好了!」
「行,這可是你說的。」趙牧笑眯眯地扯開領帶,把他的頭往自己脖子上摁:「來吧。」
趙二的嘴唇還沒碰著他的皮膚就送慫了,推開他的肩,裝作嫌棄狠敲了他一句:「美得你!」
其實主要原因是他技術不到家,不怎麼會啃人,要是到頭來雷聲大雨點小,不是更輸了一籌?
「是不是不會?」趙牧一眼就看穿他的小算盤,笑著單手來解他的領帶:「來,哥哥教你,包教包會。」
趙二嚇得臉色全白,看了一眼前頭開車的李叔,趕忙捂住自己的脖子:
「誰要學你當狗!」
趙牧笑呵呵的,很好說話的樣子,手從腰側探到他的後背:「不當狗,那就乖乖當骨頭。」
趙二嫌棄地躲他的舌頭,衣服拱起一團,真的很苦:「幹什麼!還沒緩過氣兒呢!」
趙二躲著叫著,飛快瞥到了路旁一晃而過的指示牌,「南區?」
「李叔,先開去南區的集散場!」趙二擦著臉上的口水,急忙出聲。
李叔風雨不動安如山,從車鏡里看趙牧。
「去南區,有急事?」趙牧沒再鬧了,抽出手,正色看他,體貼地給他整理衣衫。
「這個難道不是急事?」趙二氣鼓鼓地瞪他,捂著自己的下巴:「我可丟不起這個人。」
「你說說,怎麼就是丟人了。」
「那你說說,還要怎麼才算是丟人?」趙二咬著牙斜了他一眼。
他是他的太太,又不是他的玩物。
趙牧被他逗得噗嗤一笑,捏他的臉:「行,那聽太太的,先去買幾個創可貼,遮一遮。」
趙牧要帶趙二去參加的小圈子聚會在南面,山墅離趙家很遠,司機平穩地把車停在南區的集散市場時,沒有留意剛才超了他兩次的黑色車子隔著一段距離也跟著停在了馬路邊。
集散場是黎城淘寶的好地方,人來人往,最像人間。
趙二知道這個地方,還是之前畫畫急需稀缺的天然礦物顏料,託了關係到處都沒有買到,最後居然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集散場找到了頂級的好貨。
這個世界上,有人倒賣房子,有人倒賣鞋子和包,也有人倒賣珠寶,還有人倒賣情感,低買高賣是用永遠不會過時的生意,有需要,自然就有人願意一擲千金。
但是只有極少數的交易者會有這樣精明的頭腦,大多數人,泯然一生,也就做點小買賣,餬口罷了,生不起病,也經不起任何意外。
像南區舊貨市場的年輕人和白頭夫妻,賣老式衣櫃,二手電器、廚具,甚至是舊麻將。
趙二尋摸了一圈,終於在馬路斜對面找著了一家隱藏在五金店旁邊的小超市,兔子一樣捂著下巴跳下車,攔住了打算跟著下車的司機:
「李叔,你就別跟著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這幾步路我自己還是能走的。」
李叔沒立刻回話,從車鏡里接到了指示,才鬆開了解安全帶的手指。
趙牧的目光像小勾子一樣掛在趙二背上,看著他混進人流里,賊似的往路對面的小店溜。
集散場往裡藏著南區最大的夜市,快入夜了,各色人等紛紛出場,周圍很快熱鬧起來,那是趙牧很少見過的熱鬧,嘈雜,鮮活,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人來人往,趙二的背影和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
在趙牧看來,他就是挺拔和醒目本身,儘管灼得他的眼睛泛疼發酸,還是捨不得挪開視線。
貨車從面前拐過,凌亂的汽笛聲後,趙二已經站在了十字路口斜對面的小店裡。
「等著吧,待會兒太太還會回來一趟的。」趙牧笑了笑,像個期待春天的小朋友。
趙牧料事如神。
因為他知道,趙二身無分文。
事實上,當趙二捂著下巴結結巴巴地買完創可貼,發現自己身上居然沒有錢的時候,就後悔了——他還是應該讓李叔跟著。
趙二窘迫地轉頭想向趙牧求救,路口卻堵車了,運貨的車子接連閃著紅燈,幾乎快成一條河,擋住了他的視線。
趙二認命地垂頭,剛要放開創可貼回去拿錢,就被一陣陌生的氣息包裹住,一隻戴了腕錶的手從旁邊斜插進來:「創可貼和水一起結了吧。」
趙二回頭看去,是和他戴了同款腕錶的有緣人,長得挺好。
那人也穿著正裝,胸口別一支鋼筆,戴眼鏡,整個人顯得斯斯文文的,指節分明的手握著一瓶店裡最好的白水。
走出小店,趙二眼瞅著有緣人看了看手錶,準備彎腰跨進恰巧停在門口的車子,捂著下巴客氣地向他道謝:
「先生麻煩你先等一等,我馬上拿錢來還你,等我兩分鐘,兩分鐘就可以了。」
趙二看了眼久久不散的車流,往旁邊的人行小道跑了起來。
梁慎禮貌地點點頭,微微一笑,卻在他轉身的下一秒就矮身進了車。
馬路對面,趙牧盯著路邊半舊不新的照相館招牌,嘴角彎著一點不自覺的笑意,他看著相館前掛的照片,突然想起和趙二還沒有拍過婚紗照。
趙家整個家族,有成千上萬張照片,掛在全世界各個角落的宅子裡,但是趙牧的照片卻很少,很少,因為他不太喜歡照相術,從八歲以後,他就沒怎麼拍過照片了,在生意圈裡也很低調,財經雜誌的封面都約不到他。
只是有一次,趙牧被牛皮糖似的趙二纏得沒法,終於鬆口答應拍張全家福,但是攝影師剛開始喊「三二一」,十九歲的趙牧就一聲不吭地從趙二身邊走開了。
小趙二偏頭去看。
畫面定格——尚且年輕的陳晚和趙湛平抱著剛出生的趙嘉柏,趙牧走到了照片的邊緣,勉強留住了一個側影,而趙二委屈巴巴地盯著他的背影看,有點難過。
後來那張照片,莫名其妙就不見了。
趙家上下找了十幾年都沒有找到。
趙二長大一點後想,趙牧大概從小就很不喜歡拍照,他不能勉強他做不樂意的事情。
因為這個原因,趙二和趙牧在一起時絕對不會主動提拍照留念,導致那幾年過起來,像兒時用小本子練習書寫時翻夾的空白頁,除了記憶,毫無證據。
趙牧盯著相館玻璃上兩個笑得傻乎乎的新人,慢吞吞想:不知道未來幾十年,要是看著下巴上貼了創可貼的婚紗照,某人會不會氣得炸毛。
趙牧想得有些魔怔,視線從招牌上收回來時,黃昏已晚,霓虹漸起,趙牧轉頭看著長久堵得水泄不通的夏天繁忙的道路。
路上有年輕的母親一手牽著半大的孩子,一手推嬰兒車,也有夜市擺地攤的夫妻馱著巨大的黑色塑膠袋從車縫裡擠過。
人聲鼎沸,傍晚瞬間騰起一股燥熱,趙牧擡手看表,皺了眉,這麼久都還沒回來,看來是要他親自去撈人了?
趙牧操著不緊不慢的步子下車,對李叔吩咐:
「我過去看看太太,你先把車子開出去等我們。」
「好的,先生。」李叔恭敬回話,嫻熟地打方向盤,這時,堵快十分鐘的凍河終於有鬆動的破冰跡象,層層破裂開來。
堵車的信息傳遞到梁慎那裡時,他已經和客戶周旋完了一通電話,他用英文罵了句髒話,車子終於可以動了。
放下水瓶,單手掌方向盤,還沒緩過氣兒,手機就又響了。
「喂,成先生您好,百忙之中居然還給我打電話呢。」
「不敢當,梁某隻是受林先生的委託想和您談談離婚的事情,馬上就到,耽誤不了您幾分鐘。」
「那沒什麼,只要您別放狗咬我就行。」
梁慎皮笑肉不笑地收了線,踩著油門從逐漸擁擠的人流中殺出去,開到城南大道上,眼皮一掠,瞥到通訊薄上的一個名字,神色微變,方才從耳邊散開的清淡音色重新炸回腦子裡,已有腥風血雨的含義,粱慎聽過這人的聲音:
「那就麻煩你了,先生,先幫我墊著一下。」
「雖然只是小錢,但還是應該還清楚,不然欠的可就是人情了。」
「我馬上拿錢來還你,等我兩分鐘,兩分鐘就可以了。」
他想起來了,是那個他沒見著的趙家太太。
梁慎看著前頭的紅綠燈,眸光在半空斷裂,順手一個撥號鍵打出去——
他那個肥美的客戶,半個月了,還是關機狀態。
梁慎方向盤一轉,掉頭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