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命運之戰

  這時，沈前終於擺脫了那種命運被抽離的恍惚感，他清醒過來，也隨之抬頭而去。

  象徵著他人生最重要節點的三段記憶，正飄蕩在半空之中。

  那些畫面的背後都有著一根根半透明的線，另一端連到他的體內，代表著命運的糾葛。

  隨著周易王手掌的擺弄，其中一段記憶畫面驟然被放大，沈前的瞳孔也不受控制的一閃，當他再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竟然已經身處那段記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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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沈前拿下，阻攔者同罪論處！」

  只聽有人高喝一聲。

  白雲高遠，天空澄澈，只是站在小樓的頂端，就能將大半個城市收入眼中。

  這裡是靖城的幸福小區。

  沈前就站在樓頂，天空之中有十個山海強者佇立，正目光冰冷的看著沈前。

  沈前還看到了立在另外一邊，面露難色的靖城城主柴皓天。

  短暫的愣怔過後，沈前隨即反應過來，這正是武科高考放榜的那一天，當時武法部提刑司的強者，在那為首的湯盛宗的帶領下，以殺人之名要把沈前帶回武法部受審。

  沈前先是皺眉，隨即錯愕的發現這好像不是簡單的記憶畫面，因為他的意識赫然又回到了天台本體的體內。

  只是一種極強的虛弱感瞬間溢滿了沈前的全身，讓他極為的不適應。

  「我回到了過去？」

  感受著體內只有初武者階段的力量，沈前很是彆扭的抬起了手。

  不等他多想，天空之中驟然有星河顯現，隨即一道星光在無數人震撼的眼神之中，穿過雲層和靖城上方的天氣系統，朝著沈前投射而來。

  這一幕也同樣熟悉，正是沈前在北都被點為了武狀元以後，那先一步降臨的武曲星光。

  也正是從此刻，拉開了沈前崛起的序幕。

  此時重回過去的沈前，自然不會再如當初那般激動，他內心只有深深的困惑。

  為了試驗什麼，沈前試著挪動了一下腳步，結果他發現自己竟然完全能控制自己的身體！

  沈前頓時臉色大變。

  如果這不是幻境，也不是單純的記憶，那……

  沈前驟然想起，很早很早之前，有人曾經跟他描述過九王曾顯露於世的大神通。

  而作為九王之中掌控命運一道的周易王，他那冠絕天下的大神通名為：

  「逆轉因果，回溯時空！」

  這是命運之道的終極顯現。

  周易王無需通過時間長河，只要發動這門神通，就能將沈前扔回過去。

  可他這麼做的意義是什麼呢？

  正在這時，沈前若有所覺的抬頭，只見那從星空盡頭遙射而來的星光之中，驟然若隱若現般浮現出了一張面孔。

  那面孔帶著笑意，氣質儒雅，正是周易王！

  沈前心中一緊，電光火石間他已經明白了周易王的打算。

  他要在這裡竊走沈前的命運，完全替代他的人生！

  如何取代一個人的命運？

  沈前不通此道，所以之前只是有些猜測，但這一刻他突然醒悟。

  每個人的一生都很長，如果把人生比作是一幅鋪開的畫卷，瑣碎的東西實在太多，周易王不可能覆蓋所有節點。

  但每個人的一生之中，總會有一些濃墨重彩的時刻，這些時刻完全顛覆了一個人的命運。

  也正是這些時刻，成為了周易王眼中的「錨點」，他只需要在這個時候潛入其中，就能將沈前的人生化為己有。

  一時間，沈前有些絕望。

  因為他深知自己此時只有初武者階段的微弱力量，根本不可能反抗周易王，這也是周易王將他拖入過去時空的另一個原因。

  眼看那蘊含著周易王意志的星光越來越近，沈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尋找應對之法。

  他還有一個可以反擊的手段，正是萬象塔許願湖裡的那面鏡子。

  但那鏡子只有一次使用的機會，必須要有絕對把握才能動用。

  沈前的大腦飛速運轉著。

  「命運之道雖然詭異莫測，但一樣有著諸多限制，必須遵循一定的規則，否則周易王早就天下無敵了……」

  高文遠溫和的笑臉浮現，這句話仿佛又響徹在了耳邊。

  限制……規則……

  假如我的這個記憶片段就是周易王用來定位我人生的錨點，那他是不是還需要一個錨？

  若是沒有任何底層支撐，那這種能力未免太過強大，周易王豈不是想掠奪誰的人生就可以掠奪？

  對，他一定需要一個錨！

  換言之，周易王不僅僅是意志降臨了這片時空，他的本體或者化身一定也在附近不遠處，那就是他降臨這裡的「錨」。

  轟！

  此時，星光終於降臨，但沈前感受到的卻不再是當初被武曲星光灌體的溫暖，他的身軀僵硬在了原地，周易王的意志仿佛水流一般進入了他的體內。

  他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逐漸變得空蕩，就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正在一點點將他的靈魂抽走。

  周易王的竊命……開始了。

  但好在這個過程並非一蹴而就，沈前仍舊有機會翻盤。

  只要找到周易王的錨……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轉動，瞬間掠過整個幸福小區。

  此時在現場的大多都是陌生人，要麼就是街坊鄰居，雖然熟人很多，但如果周易王真有一具化身在這裡，一定不會選擇普通人。

  來捉拿他的武法部強者只有一個湯盛宗之前見過，應該不是他……

  柴皓天也可以排除，因為他是靖城城主，身份太過敏感，如果他有問題，高文遠一定會察覺到……

  沈前的目光再掃過下方的人群，那其中只有一個少女算得上親切，大概率也不會是霍伶兒……因為目前來看，周易王的化身全都是男性，再加上霍伶兒和沈前還有曖昧關秀。

  如果霍伶兒也是周易王的化身，那簡直太扯了。

  一個武王，總不可能化身一個少女和沈前卿卿我我吧？

  如果周易王真的能放低身段到這種地步，那沈前也認了。

  「沒有……看誰都沒有嫌疑……」

  意識正在被湮沒的沈前有些焦急。

  男性……武者……一定和自己相對熟悉才會出現在這裡……

  驟然間，沈前猛地想起了什麼。

  他記得當時自己並非一個人上的天台，沒記錯的話，此時就在這天台上，應該還存在另外一個人。

  被星光定住的沈前艱難的轉過身，頓時看到了那站在天台角落，正一臉驚奇的注視著自己的男子。

  「宋野……」

  沈前口中，低聲吐出了一個已經變得有些陌生的名字。

  角落裡的男人一怔，隨即上前幾步，小心道：「沈前，你沒事吧，這些星光是……」

  沈前死死地盯著對方，一時間有些拿不準主意。

  宋野，是靖城警武者城南分部的一名隊長，沈前第一次因為擊殺拾荒者被抓，就是對方幫他做的筆錄。

  此後因為種種糾葛，宋野算得上沈前在靖城社會上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

  他的弟弟宋奔在西南軍服役，當初護送沈前等人從明城回來的時候，犧牲在了半路。

  這樣一個男人，會是周易王的化身嗎？

  沈前不知道，至少在過往之中，他從未發現對方有什麼問題。

  可是當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似乎這也就變成了唯一的可能。

  他有些身份，但身份不高，有點實力，但實力不強，放在有著數十萬居民的靖城，他就是最不起眼的芸芸眾生，就算是高文遠也不可能留意這樣的一個人物。

  「沈前，你怎麼了？」

  宋野見沈前一直盯著自己不說話，不由遲疑道，「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這時，沈前的意識已經越加微弱，靈魂之中有黑暗不斷擠壓而來，他知道不能再猶豫，於是勉強凝聚出最後的力氣，身體猛地撲了出去，一拳打向宋野的咽喉。

  此時的沈前雖然境界只是初武者，但他的戰力已經接近高武者，而宋野只有中武者的實力，以他本身的境界，絕對不可能躲過沈前暴起的殺招。

  沈前不知道如果自己認錯人了，真的殺了宋野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但他此時只能賭一把。

  宋野的表情變得驚愕，也有一絲憤怒，他大喝道，「沈前，你做什麼！」

  但沈前的速度太快，而且並沒有停手的意思，只是眨眼間，他的拳頭已經快要碰觸到宋野的喉嚨。

  也就在這瞬間，宋野的表情忽的一變，由之前的錯愕憤怒，變成了淡然和無奈。

  「居然被你找到了……」

  「宋野」搖了搖頭，輕輕一揮衣袖，毫無煙火氣的化解了沈前的殺招。

  與此同時，沈前感受到那發自靈魂深處的憋悶驟然一松，他又能夠再次暢快的呼吸。

  相對的，四周的一切則是凝滯了下來，包括半空之中的強者，和在幸福小區圍觀的那些居民，全都定格在了原地，仿佛時間停止。

  沈前見狀一喜，知道自己的猜測正確，周易王或許能逆轉時空，但他要竊取自己的命運，卻必須在無聲無息之間進行，這是「命運一道」的規則使然。

  一旦被自己發現了異常，竊取的進程也會隨之終止。

  「我本以為你是因為『火種』才能崛起，但現在看來，你本身的天賦也算不錯，居然短短時間就發現了『命運』的巧合性。」

  「宋野」笑呵呵的說道。

  「巧合性？」沈前眉頭一皺。

  「這是施展『命運一道』的必要條件之一，反之也就是它的漏洞和弱點。」

  周易王耐心的解釋道，「這世上不存在絕對無敵的『道』，命運無常，只有不被看見的命運才是命運，你發現了精心布置的化身，就等同於你看見了命運，此道自破。」

  沈前聽得一愣一愣的，只能感慨命運一道的特殊，他無法以正常的戰鬥方式對抗周易王的「道」，但同樣的，周易王也不能用蠻力竊取他的命運。

  「宋大哥……是什麼時候變成了你的化身？」

  沈前默然片刻，忽的問道。

  「呵呵，這只是本王十多年前遊歷靖城，隨手布下的一顆棋子，當時只是心有所感，沒想到這顆棋子差點就發揮了大作用，可惜了……」

  周易王笑道。

  十多年……

  沈前有些不寒而慄。

  周易王或許不擅長正面戰鬥，但光是這化身的手段，就足以讓人心生畏懼。

  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你整日朝夕相處的親人朋友，是否早就無聲無息的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既然你的化身已經被我識破，為什麼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懊惱的樣子？」

  沈前深吸一口氣，又不解的問道。

  按照周易王的說法，那他竊取自己命運的計劃應該已經破產，但周易王卻仍然很淡定，所以沈前才會迷惑。

  「只是這個『錨』失效罷了。」

  周易王依舊不厭其煩的和沈前解釋著，仿佛這只是一場學術交流。

  「你的人生之中有太多重要時刻，雖然本王的化身沒有全部參與，但從中找出數十個錨點還是很輕鬆的，你能保證你每次都可以發現我嗎？」

  周易王掰著手指舉例，「比如你拜入師門的時候，比如你第一次進入禁區的時候，比如你和那苑幼顛鸞倒鳳的時候，還有你參與九天之爭的時候……要不你自己選一個場景，本王來找你？」

  聽著周易王勝券在握的輕鬆語氣，沈前終於知道對方有恃無恐的原因了。

  如果這是回合制遊戲，等於他只有一條命，但周易王卻有無限後手。

  他遍布天下的化身，總有和沈前交集的存在，沈前承受不了任何一次失敗，但周易王只要能在某個重要時刻，成功竊走沈前的命運，他就是最後的贏家。

  這第一次的失敗，對他而言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這時，四周的場景開始破碎，時空重新流回正常，兩人又回到了萬象塔的祭壇上，對面的人也變成了顧東來。

  周易王一揮手，又將那些代表著沈前命運錨點的畫面抽離出來，隨即開始好整以暇的挑選。

  沈前沒有任何表示，只是在沉默之後忽的開口道：「所以要贏你，我只能找到你的本體？」

  「理論上是這樣，但你根本不可能做到。」

  周易王頭也不回的隨意道，「從沒有人能鎖定我的本體，哪怕是白帝當年也沒有做到過。」

  「有沒有一種可能……」

  沈前的表情越發平靜，「白帝當年並非做不到，他只是故意讓你以為是這樣？」

  「你說什麼？」

  從現身開始，周易王第一次露出了愕然表情，他緩緩轉過身來，隨即目光變得凝固。

  因為沈前的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面巴掌大小的八角鏡子，那鏡面模糊，好像落滿了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