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3

  Chapter43

  陸影安把漪漪放到兒童房安頓好，走回來就見甄億葉坐在床上發呆。

  「發什麼呆呢？」她關上吸頂大燈，走過來坐她旁邊，「累了？」

  甄億葉把水杯放回床頭柜上，輕輕道：「晚飯吃的有點多了。」

  「那我給你揉揉肚子。」

  陸影安狗腿地湊上來，溫熱的手貼到她肚子上，甄億葉躺下去，她也順勢壓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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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億葉揪了被子隔在倆人中間，「睡了。」

  「……」

  陸影安在她額頭上親一口，爬到另一邊躺下。

  甄億葉轉身關燈，用後背對著她，「關燈了。」

  「關吧。」

  啪，燈滅了。

  陸影安在黑暗中轉頭看她的後腦勺，「你生氣了嗎？」

  甄億葉不說話。

  陸影安：「是因為我太慣著漪漪了嗎？」

  甄億葉依然不說話。

  陸影安翻個身，「……晚安。」

  甄億葉還是不說話。

  陸影安不明所以，也不再說話，翻騰180度亦用後背對著她，賭氣般閉上眼。

  說實在的，甄億葉其實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麼火氣這麼大，但她心裡就是不痛快。

  等到陸影安睡著了，甄億葉悄悄轉過身，盯著她仰躺的睡顏看。

  別看陸影安白天醒著的時候精神抖擻、劍眉星目、英氣颯爽，睡著的時候，眼睛合起一條柔和的線，睫毛安安靜靜伏歇著，胸腔猶如無人泳池裡的水浪一般柔軟。

  她的髮絲猶如蒲公英炸開在枕頭上，有幾根呆毛倔強地挺立，隨著不知哪裡吹來的微風輕輕晃動。

  甄億葉掀開被子，穿鞋去對面兒童房裡看了看漪漪。

  孩子睡得很好，陸影安把她照顧得也好。

  鵝黃色的小被子圍著小小的身體繞了一圈，每個邊邊角角都掖得嚴實，兩隻□□熊玩偶乖巧地趴在枕頭邊，陪伴著小孩子進入夢想。

  甄億葉在漪漪額頭上親一口，回到房間，又在陸影安額頭上同樣落下一吻。

  她們兩個，是她生命中最愛的兩個女性。

  一個是她血脈的延續。

  一個是她心靈的歸宿。

  那一天晚上格外的安謐。

  北風不再呼嘯，月亮正值半空，天穹澄澈如洗，幾片碎棉花在三兩顆星辰之下靜靜懸浮。

  甄億葉凝望著落地窗外的夜色發呆。

  多麼美好啊。

  美好的仿佛一場夢。

  如果可以，她多麼希望這場夢永遠不要醒來。

  她不要醒來。

  漪漪不要醒來。

  陸影安也不要醒來。

  就這樣一起沉溺在如夢似幻的夜晚，在巴羅萬象的腦海留下永久的印跡。

  一粒晶瑩從甄億葉凝脂般的眼角流下，滴落在枕頭上流下一小圈水漬。

  甄億葉心中百感交集。

  她一夜未眠，在床上翻來覆去，不停地看手機，用以打發時間。

  可是天亮的時候，甄億葉真恨不得把手機衝進馬桶里泡了！

  不僅她的，還有陸影安的，都一起泡了！

  然後不讓陸影安出門！

  可是，當甄億葉圍著圍裙從廚房跑來的時候，為時已晚——

  陸影安今天醒的格外早，頂著一頭雞窩，坐在床邊，手機摔在地上，右手還保持著停留在半空的姿勢。

  甄億葉腦子裡嗡的一聲，她知道了！

  她四肢直至指尖迅速冰冷發麻，心臟驟然停跳了一瞬，隨後兩隻耳朵充血一般爆發出嗡鳴，隨後，她看到陸影安緩緩擡起了頭。

  在那張小麥色的臉上，表情四分五裂，像受了侵蝕的大理石雕像，眼眶中一片空洞。

  「億葉……」她的唇在顫抖，瞳孔也在發抖，隨後她整個人劇烈哆嗦起來。

  甄億葉一個箭步衝上去，一把將陸影安抱進懷裡，將她的腦袋埋在胸前，柔軟的手掌溫暖而有力的一遍遍撫過她的後腦勺。

  「沒事的！沒事的……」

  甄億葉感受到胸前一大片溫熱的感覺，濕乎乎的，很久都沒有變涼。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陸影安，此時哭得像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實際上也就是小孩，受的委屈也比天大還要大。

  陸影安緊緊抱著甄億葉抱了很久，以至於她腰際的衣服上留下了很明顯的皺紋。

  甄億葉被勒得有點疼，但她什麼都不說。

  因為她知道陸影安的耳朵正貼著自己的心臟。

  她要穩住陣腳。

  東方的魚肚白漸漸泛起殷紅，房間門框線上忽然出現一雙小腳。漪漪被吵醒了，抱著□□熊站在門口望著她們，困頓又不明所以。

  陸影安率先發現了她，連忙從甄億葉身上抽身，別過臉去胡亂抹眼淚。

  「媽媽……」她迷迷糊糊地喊。

  甄億葉拉過外套遮住胸前濕透的真絲睡裙，招呼漪漪過來，「沒睡醒嗎？過來我抱著你，再睡一會吧。」

  漪漪點點頭，迷迷糊糊揉著眼睛走過來。

  她走路的時候踩到地上的手機，手機彈動一下，隨即屏幕漸漸亮起。

  一條微博消息提示醒目的標在上面，只有兩個詞，卻像一把利箭穿透眼睛直刺到人腦子裡去！

  ——陸影安，鎮、靜、劑！

  陸影安，這個名字其實對於大眾來說並不算陌生了。

  前段時間的錦標賽，她以四塊金牌的成績，在比賽結束十分鐘內迅速登頂微博熱搜，又在各大頭條版面上掛了一連三天的臉，可謂是出盡了風頭。

  這還是陸程明壓下了她的家庭背景之後的樣子，不然陸影安恐怕會在出門之後遇到收割老婆百萬的壯觀場面！

  網絡要養紅一個人很快，毀掉一個人也很快，如同上帝蜷蜷手指一樣的輕鬆。

  一個勁爆的標題，一張模糊的照片，一句似是而非的評論，都可以將一個活生生的人絞成面目模糊的肉醬。

  那些評論堪稱骯髒，有些根本無法入目，世界冠軍使用鎮靜劑的事件一再發酵，速度猶如紀錄片中延遲拍照拍出來的花開。

  只不過這花是臭的，生有帶著粘液的爪牙，將不明所以被扔進來的陸影安扎的渾身鮮血橫流。

  所幸，鎮靜劑一事出現在八月的全國賽中，世界錦標賽的奪冠無疑還是給了一些噴子有力的回擊。

  但亦宛若投石大海，細小的波紋並不能撼動大海的波濤。

  陸影安的手機被甄億葉收了起來，平板電視筆記本等媒介統統斬斷，甄億葉給甄城打了個電話，讓她過來接漪漪。

  陸影安的情緒依然消極，上午的時候一個人坐在客廳落地窗前發了很久的呆。

  她的腳趾凍得冰涼，面無表情盯著外面熹微日光下的空氣，細窄的馬路逐漸堵滿了汽車，猶如血管中逐漸堵塞的血液。

  中午的時候甄億葉做了飯，叫她來吃。

  她沒聽到，坐在窗邊一動不動。

  或者說其實她聽到了，然後繼續坐在窗邊一動不動。

  甄億葉沒辦法，端著白粥走過去，哄著勸著求著威脅著逼她喝了一點。

  陸影安沒胃口，但還是張開嘴吃了兩勺，沒多久眼皮就開始疲倦地開合，最後倚著窗玻璃睡著。

  落地窗前沒安欄杆，她整個人額頭抵著玻璃，歪歪地睡著，看上去隨時都有可能從這棟高樓上跌落。

  嚇得甄億葉連忙把人拖到沙發上去。

  她在粥里放了些安眠藥，因為這件事情不能就這麼放任不管，前來關心問候的消息也不能置之不理，甄億葉必須得有時間處理這些。

  甄億葉估摸著藥效，把漪漪送到樓下，讓甄城把她接走。

  甄城很是擔心，特地從建築局打了車一路飛來，問究竟是什麼情況。

  甄億葉說現在還不清楚，但她正在托關係問那邊相關部門的同學。

  聞言，甄城有點意外，說沒想到她在那裡還有同學。

  她咬著唇回答說這些同學都很久不聯繫了，有的也特別忙，再者這種風口浪尖上的事情也鮮少有人樂意去問津，所以她也很忐忑。

  甄城不懂這些事，點點頭把漪漪領走，又遞給她一個保溫桶，說裡面是特地燉給她們吃的菜，有事一定記得打電話。

  甄億葉說好，然後躲到自己車上，給陸影安的手機開了機。

  開機的一瞬間，甄億葉忍受著右手瘋狂的振動，腦袋裡忽然蹦出來之前那個「吵架後一小時女友發來無數條消息」的段子。

  但這一點也不好笑。

  她深吸氣，輕鬆用指紋解鎖了她的手機，打開微博一看，私信簡直爆炸。

  甄億葉隨便看了兩條，然後轉手就把微博卸載了，連同亂七八糟的新聞app一起刪了。

  陸影安手機的通話和簡訊也沒停過，叮叮噹噹嗡嗡作響，吵得她頭大，開了飛行模式把她的手機扔一邊。

  她在陳魏陸甄四人群里回了消息，又給自己以前在長熹市當高管的病人打了個電話叨擾。

  陸安卿已經給她打過電話，估計也是不放心，又不好多加叨擾。

  甄億葉給他回撥過去：「陸律師。」

  雖然已經跟陸影安相處了不短，但介於沒有正式得到陸家的承認，所以她現在還是叫他陸律師。

  「甄小姐。」陸安卿的聲音有些急切：「影安呢？在你那嗎？」

  「在，現在睡下了。我趁著這功夫給你打個電話。」甄億葉輕輕嘆氣，「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想打個電話先問問你們……陸董事長知道這事嗎？」

  這個點也就才剛剛睡醒，怎麼可能再次睡下？

  陸安卿立馬便知道了其中關竅，但他什麼都沒說，只道：「事情鬧得大，瞞也瞞不住。但他現在在海南開會，一時間脫不開身。」

  「那現在這事，你能先幫著處理嗎？」

  「這件事情我自會應對。」

  陸安卿鼻中發出一聲喟嘆，指關節按壓發出噼啪的爆裂聲，「影安現在什麼情況？你看好她，注意開導開導。這件事情很複雜，我先托關係穩一穩輿論走向，再惡化……不好收場。」

  甄億葉同意他的觀點，「記得查一查那些鎮靜劑的來源。我相信影安的實力，她絕對不至於使用鎮靜劑！」

  「好。現在你的首要任務，就是看好她。」他輕輕一頓，語氣沉重又鄭重，「拜託了。」

  「放心吧。」

  掛斷電話，甄億葉估摸著藥效，又往醫院打了兩個電話問了下工作。

  下午有手術，是早就安排好了的，而且技術要求很高，交給別人做她也不放心，還是得自己上。

  甄億葉尋思著，想著下午的時候還是讓甄城過來幫忙看著點。

  想到面前還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她就有點頭大，坐在車裡緩了一會兒，又拿出手機查了一些相關新聞才回家。

  結果一回家，甄億葉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