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3

  Chapter33

  時間一晃，日子進了十月，眼見著陸影安就要啟程去開羅參加世錦賽，甄億葉就尋思著把手頭上的事擠一擠處理掉，等她快走的時候多陪陪她。

  這天甄億葉去兒科會診，結束的時候疲憊不已。

  新生兒的心臟問題尤其難搞，CT圖像拍出來也就那么小小的一點，模模糊糊，看的她和主任眼花。好容易最終敲定了手術方案，甄億葉才抽出時間來，看看在兜里響了十幾遍的電話。

  結果這一看之下，本就累到下塌的嘴角頓時更加冷硬。

  事到如今，她和沈凌寒的離婚官司依然在糾纏。雖然雙方都請了律師，但到底陸安卿的聲譽就在這放著，業務能力堪稱碾壓級，更何況本就是沈凌寒錯處更多，更是走一步錯一步，步步緊逼又步步錯陷。

  這種時候如此鍥而不捨狂轟濫炸，想來應該是頂不住，暫時作出的緩兵之計。

  正想著，電話再一次拱了過來。

  甄億葉淡淡地閉了閉眼，接起來，「餵。」

  

  「是我。」

  「我知道。」

  「我給你打這麼多電話，你為什麼才接？」

  「你這是在質問我呢？」她晃晃脖子，「醫院忙得很，你不知道嗎？」

  「……你現在的手傷，應該還不能做手術。」

  「很精微的手術當然不行，不過一般的還是可以。」甄億葉跟迎面遇上的同事打了聲招呼，而後一瞬間重新恢復面無表情，「你找我什麼事？」

  「呵，沒什麼事。」沈凌寒的聲音沉了沉，「昨天漪漪的老師給我打電話了。」

  甄億葉腳步一頓，「給你打電話？」

  「我是她的爸爸，打給我難道不是理所應當嗎？」

  她輕輕吸氣，「跟你說什麼了？」

  沈凌寒卻是不答，反而把話題轉向了別處。

  「你現在很會教育孩子嘛甄億葉醫生……不管是從言傳身教還是從環境薰陶。」

  甄億葉剛要在座位上坐下，聞言眉頭不禁蹙了下，拐了個彎又走出去來到樓梯間，掩上門。

  「你什麼意思？」

  「你知道漪漪在幼兒園裡做了什麼嗎？她竟然抱著人家小女生親，把人都給嚇哭了，人家親媽找上門，讓家長今天下午去幼兒園！」

  甄億葉腦子愣住了，不等說話，就聽沈凌寒繼續說道：「我不管你跟誰談戀愛，我也不管你究竟是女.同還是雙，但是你把漪漪教壞了，你讓她以後怎麼在同學之間立足？！」

  一番話，如同雷暴，徹底把甄億葉震得麻亂了。

  她和陸影安，從來沒有在漪漪面前表現得過分親昵，她是從哪裡學來的？

  她下意識反駁：「你胡說！」

  「我是不是胡說，你下午來一趟不就知道了嗎？」沈凌寒低低地笑了聲，語有戲謔：「我說你以前在床上怎麼這麼冷淡，原來是對男的沒興趣……」

  甄億葉腦袋又是一炸：「閉嘴！」

  沈凌寒對這一聲怒喝置之不理，自顧自說完下一句後才掛掉：「就是不知道漪漪會不會也是。」

  尼瑪的！

  甄億葉緊緊攥著手機，狠厲的一巴掌裹著風推在不鏽鋼扶手上，狂震的扶手在狹小的樓梯間共振，如同驚雷，讓人頭疼不已。

  先前她在和陸安卿交涉的時候，狠下心來要跟沈凌寒徹底斷開。

  她也恨他背叛這段婚姻背叛得如此理所應當，所以她特地交代了不要留情，就是要從沈凌寒的骨頭上剮一層皮肉下來，好讓他嘗嘗什麼叫疼痛！

  可是，她卻忘了，沈凌寒，從來都不是一個任人宰割的性格！

  他薄情、精明、步步緊逼、步步為營……

  甄億葉啊甄億葉，她被恨意蒙蔽了！

  時間逼近中午，甄億葉沒去吃飯，坐在辦公桌後想了又想，最終推掉了今晚和陸影安約會。

  沈凌寒既然知道她們之間的關係，那麼必然是已經見到過了，此時再出去，被拿到把柄會對她們不利。

  甄億葉想了一個中午，然後請了個半天的假，去了趟漪漪的幼兒園。

  漪漪的老師倒是吃驚，「之前沒太見過漪漪父母，她外公說你們都很忙，這次真是巧了，兩個人一起過來了！來來來，快進來。」

  甄億葉點點頭，隨著老師走進辦公室，一眼就看到了沈凌寒。

  他依然是很注重形象，襯衣西裝，皮鞋鋥亮，鼻樑上的無框眼鏡乾淨又涼薄，但能看得出來，之前在商場鬧的那一出對他還是產生了一些影響。

  再加上陸安卿的施壓，他比起以前當真是滄桑了不少，眼窩也更深了，顯得他的目光更加陰鷙。

  相比之下，她的日子確實要好過不少。

  老師：「現在家長都到齊了，孩子們還在上課，不妨我們家長先來互相交換一下意見，把事情先攤開了說一下。」

  那邊家長氣勢逼人：「就是他家孩子無理！仗著我家孩子膽小就欺負她！真不知道都是怎麼教育的！」

  「這位家長，消消氣消消氣。」老師忙伸手把人按住，繼而又轉向沈甄二人：「漪漪家長，你們這邊是什麼意見呢？」

  甄億葉：「我覺得，小孩子之間，這只能說明她們關係好而已。並沒有什麼欺負不欺負的道理。」

  老師忙點頭，又去問沈凌寒：「那，漪漪爸爸，你的想法和漪漪媽媽是一致的嗎？」

  沈凌寒一手搭在桌子上，聞言擡起頭盯著甄億葉看了幾秒，左邊眼睛微微眯起，「同意。」

  甄億葉能清楚地感到他在盯著自己，也能通過餘光看到他眼中的嘲弄，她不動聲色別開目光，不去理會。

  那邊家長還在咄咄逼人，沈甄二人雖自身不和，但到底還是要護著孩子。

  雙方幾番僵持不下，老師急得滿頭大汗，就說不然就把孩子叫過來問一問。

  漪漪應該是剛上完戶外課，額頭上還有一層薄汗，跟著老師一走進辦公室，兩眼頓時亮起來，張著小手一路奔跑。

  「媽媽！爸爸！」

  「慢點跑……」甄億葉忙迎過去把人抱在懷裡，用手給她抹汗。

  漪漪咧著小嘴，笑笑，然後晃著小腿要下來。

  甄億葉就把她放下來，漪漪登時撒丫子撲進了沈凌寒的雙臂間，「爸爸！」

  沈凌寒很輕鬆地把她抄進懷裡，「漪漪，好久不見爸爸了，想我了沒？」

  漪漪樂得嘴巴合不攏，緊緊抱著他的脖子，「想了想了，漪漪可想爸爸了！」

  甄億葉呆立在原地看著這一幕，心臟揪疼。

  小孩子的愛永遠赤誠，永遠單純，永遠不明所以，永遠讓人動容。

  老師走過來，「漪漪啊，老師問你，你在昨天的時候，是不是親過這位小朋友呀？」

  漪漪不知道老師為什麼這麼問，但還是很配合地點點頭，「是。」

  「那麼，你告訴媽媽，你為什麼要親她呀？」

  「因為漪漪喜歡她呀！」

  漪漪還是不知道她們這些大人為什麼要在這種事情上糾結，畢竟在她看來，外公會親她，媽媽和陸陸阿姨也會親她，所以她喜歡她的好朋友，也可以這樣親她。

  那邊家長就插嘴，「那你說說，你怎麼個喜歡她法？」

  漪漪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往沈凌寒懷裡鑽。

  沈凌寒也見不得自家孩子這麼受委屈，把孩子遞給甄億葉，上前一步擋在母子二人身前。

  「鑫鑫家長，孩子還小，請你不要嚇著她。」

  甄億葉心中動容，仿佛一切進入到了一個悖論之中，美好，且虛幻。

  但不知是不是漪漪的性格原因，她很快便恢復了冷靜，一雙與甄億葉如出一轍的黑色大眼睛滴溜溜地轉，小聲道：「我喜歡她，因為上次她給我帶小蛋糕吃，我們一起畫畫，拍手遊戲我們也在一組。」

  「就這些？」

  漪漪鄭重其事地點頭。

  甄億葉揉揉漪漪的腦袋，對老師說道：「看來就是一場誤會。想必是你家孩子不太習慣這種表達情感的方式，又比較膽小，所以才會被惹哭。我承認這件事情我家孩子也有錯處，但終歸兩個孩子的感情也在這，不如這件事情就這樣算了吧。」

  鑫鑫媽媽還是不樂意，非要漪漪給她家孩子道歉。

  沈凌寒擰眉走上前，「鑫鑫媽媽，都是孩子之間的事，你也不願意把事情鬧大。這件事，若是鬧得不好看了，我們漪漪以後也不敢跟鑫鑫玩，再把你家鑫鑫惹哭了可怎麼好？都是小姑娘，難免敏感，萬一自己玩的很好的小夥伴忽然不跟自己玩了，難保她不會哭得很傷心。」

  鑫鑫媽媽聽著，覺得也有些道理，慢慢的也就鬆了口。

  最終，經過老師的調解，這件事情也算是順利解決。

  因為還沒到放學的時間，漪漪被老師帶回班裡繼續上課，甄億葉千叮嚀萬囑咐，交代她不要因為這件事就疏遠鑫鑫。

  漪漪倒是人小鬼大，還反過來安慰她：「鑫鑫是漪漪最好的朋友啊，我們最後一節課還要一起唱歌呢！」

  「……」甄億葉忽然語塞，視線從孩子單純的眼睛上移開，說：「等放學讓外公來接你，媽媽在家給你做點好吃的。」

  漪漪的眼睛彎成月牙，「好！」

  從幼兒園出來，沈凌寒在門口駐了駐足。

  「漪漪果然還是隨你，長相，性格，連偏好如出一轍……」

  「我生的，當然跟我一樣。」

  「能生出漪漪，我也有功勞。」沈凌寒推推眼鏡，「說實在，我到現在，有時候還仿佛能在祺順芳汀看到你的影子。想來，這麼多年，也不是說斷就能斷的。」

  甄億葉擡頭看他，「你這是在跟我打感情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