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重生

  雲初語是被一個男人的聲音吵醒的，男人似乎非常生氣，在朝什麼人宣洩著。

  雲初語有些愣神，而且頭非常痛，她並不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處。她記憶的最後好像是她喝了農藥，然後什麼來著？嘶，頭好痛。好像自己是喝了農藥，然後死了。那這會兒她又怎麼會在屋子裡，還躺在床上？難道這裡是陰間？

  或許是命運的惡作劇，雲初語雖然又活了過來，但是她生命的最後，那個曾經短暫存在過的小生命被她忘記了。

  雲初語轉了轉眼珠子，往四周看了看，越看心裡越驚悚，這裡怎麼這麼像她小時候的房間？還有，外面那個大聲嚷嚷的男人，怎麼聲音聽著這麼像齊慶國？

  

  雲初語一個機靈從床上坐了起來，顧不得穿上拖鞋，打開房門直往堂屋沖，果然，被按在地上挨拳頭的年輕女人正是她日夜懷念的媽媽。

  「住手！」

  雲初語哭喊出聲，衝過去用力推開齊慶國，一把抱住雲靜嫻大哭出聲。

  這讓打人打到一半的齊慶國有些蒙。

  雲靜嫻趕緊從地上起來，抱起女兒，要往屋裡去。

  「你有什麼都可以沖我來，但是現在能不能停一下，小語在看。」雲靜嫻護著女兒，並不看齊慶國，涼涼地說著。

  齊慶國對這個女兒到底還是疼著的，便忍了，隻眼神不善地盯著雲靜嫻。

  這個女人，曾經是那麼讓他著迷，她是那麼美麗，甚至有時還有些高貴。但是，就是因為她的美好，讓他越來越自卑，對她也越來越粗暴。

  雖然他知道這不對，但是，他控制了自己，甚至他內心深處享受將雲靜嫻治得服服帖帖的過程，一旦雲靜嫻讓他稍有不如意，他的手就會快過腦袋，直接砸上去。所以，這些年，他動手的次數也越來越頻繁。

  見齊慶國沒說話，雲靜嫻知道這是默許了，走進房間，關好門，摟著雲初語眼淚直淌。

  「小語，媽媽對不起你，讓你糟了這麼大罪。」要不是她把女兒一個人放在家裡，女兒就不會跑出去還被車給撞破了腦袋，今天，齊慶國的這頓打她認了。

  雲初語這會兒根本什麼都聽不進去，她只想緊緊地抱著媽媽，一步不讓她離開。

  好一會之後，雲靜嫻已經不哭了，哄著哭得直抽氣的女兒。

  雲初語睜著一雙紅腫的眼睛，雙手緊緊揪著雲靜嫻的衣服，不安地祈求著：「媽媽，求你別走！」

  雲靜嫻聞言神色一暗。

  七年前，齊慶國第一次動手打她，原因是她在外人面前落了他的面子。當時，齊慶國啥也沒說，但是雲靜嫻能感覺到他生氣了，也沒多想。送走客人後，她在廚房收拾，忽然被齊慶國扯到房間，被扇了幾個耳光。

  雲靜嫻目瞪口呆，反口就問他發什麼神經，沒想到齊慶國直接對她上腳，狠狠地踢她。不知道過了多久，齊慶國打累了，自己一個人到另外一間屋子悶頭大睡。

  雲靜嫻一個人躲在房間哭，齊慶國嫌吵，威脅她說再哭還要打她，嚇得雲靜嫻立馬噤聲。

  可是，她心裡的委屈怎麼也平復不下。

  第二天，齊慶國冷靜下來，花了好幾天把雲靜嫻哄好了。

  雲靜嫻以為齊慶國這樣對她，是因為最近他在鎮上的工作不順利，自己昨天在酒席上確實有些傷了他的自尊心。再加上，她一直感念齊慶國在她最難的時候幫助了她。齊慶國當初為了表明他對自己的寵愛，堅決不顧齊家二老的反對，讓小語和她姓雲，所以，這一次的家庭暴力，雲靜嫻輕易地原諒了。

  可是，在這個世上，有一種人是不能相信的，那就是對女人，尤其是拿老婆撒氣，還動粗的男人決不能信！因為家暴只要有一就會有二。

  何況齊慶國從小就目睹了他爹對他媽的拳打腳踢，老兩口不也過了大半輩子，所以，在齊慶國的認知里，男人對女人動手那是再正常不過了。

  雲靜嫻是用七年的時間來驗證這個真理的。七年來，大大小小，她挨了數不清的打，更不用說平時的謾罵。這其中，齊家老太太占主要原因。

  只要老太太在齊慶國面前一挑撥，二兒媳婦林翠一煽風點火，那雲靜嫻今天這頓打是逃不掉的。

  所以，在雲初語十歲那年，雲靜嫻忍不住問女兒：如果媽媽和爸爸分開，小語只能跟一個人，小語願意跟著媽媽一起走嗎？

  那個時候的雲初語，年紀小，不諳世事，而且齊慶國在對待兒女問題上還算上道，所以這麼多年來，雲初語沒怎麼見過他動手打雲靜嫻。加上齊慶國對雲初語也算疼愛，雲初語自然不想爸爸媽媽分開，就將雲靜嫻問的話問了齊慶國。

  這直接導致雲靜嫻遭到了這麼多年來最嚴重的一次家庭暴力，肋骨斷了兩根，左手骨折。

  從此，雲靜嫻再也沒在雲初語面前提過這個話題。她也不怪雲初語，畢竟她還是個孩子。再者，離開齊慶國，帶著十歲的孩子，她以什麼為生？雖然自己可以回城裡，但是她更不敢面對早被她傷透心的家人。想著，自己這麼多年都受下來了，那就受著吧，就當是對自己當初誤入歧途的懲罰。

  雲靜嫻沉浸在過往的回憶中，沒留意到女兒注視自己的神色里那不應該有的滄桑與悲涼。

  雲初語心疼極了，她見媽媽神色暗淡，臉上還有灰塵，想到剛剛媽媽正在挨打的畫面，又想到前年媽媽因為自己的無心之言被打成重傷，雲初語自責不已。

  齊慶國今天對雲靜嫻動手的原因，雲初語仔細想想就明白了。前兩天，她貪玩和同村的幾個孩子跑到鎮上去了，回來的途中她被自行車撞倒，摔了一跤，額頭碰到地上的尖石上，破了，流了不少血。

  齊老太太見孫女一臉血地被抱回來，嚇了一跳，趕緊去灶膛摸了點草木灰往雲初語傷口上抹。向送人回來的同村人道了謝，正巧遇到過來送菜的二兒媳婦。

  林翠見狀，順嘴挑了幾句，搓得老太太心裡直冒火。

  齊老太太是個典型的農村老太太，身材雖然矮小，但是中氣十足，尤其罵起人來，恨不得全村都聽見。

  思想古板的齊老太太，對二兒子一家偏心地已經沒邊兒了，但是真不知道齊老太太上輩子走了什麼狗屎運，四個兒子都對她非常孝順，尤其是齊慶國，不容旁人說他媽一句壞話。

  只可惜，齊老太太才沒有因為齊慶國的孝順而對雲靜嫻和顏悅色，反倒是在雲靜嫻面前端足了婆婆架子，有事沒有就給雲靜嫻找茬。雲靜嫻是個溫軟的性子，沒觸到她的底線，她也就忍了，所以，齊老太太對雲靜嫻的態度越來越過分，反正在她眼中，這個雲靜嫻是個傻得，她犯不著委屈自己，有氣就找她撒撒，讓她忌憚忌憚，省得到時候做出什麼丟人現眼的醜事，讓他們齊家成為全村人的笑柄。

  本來齊老太太今天心情就不太好，老二家的孫子又在外面惹了事，被人攆到家裡索賠，又被二兒媳婦搓了幾句，現在一口鬱氣憋在心裡。

  碰上孫女受傷這事，新仇舊恨她全算在雲靜嫻頭上，總覺得這個掃把星給他們家帶來了晦氣。雲靜嫻這個中看不中用的，連個孩子都照顧不好，實在太不像話！還有，上個月讓她們家還錢，推三阻四的，整天也不知道忙些什麼，仗著自己長了一臉狐媚相，博好感。村里人越是說雲靜嫻好，齊老太太越懷疑，就越生氣，就越看雲靜嫻不順眼。

  所以，齊慶國隔天一早回到家，就看到守在路口的老太太，齊老太太對雲靜嫻一頓添油加醋的編排，再加上雲初語頭上纏著的繃帶，齊慶國親眼看到後，某根敏感的神經突突直跳。

  有時候他自己也很矛盾，人越漂亮他該越高興才是，可事實卻相反，雲靜嫻是城裡的姑娘，能嫁給自己也算是他運氣好，所以，齊慶國骨子裡對自己非常不自信，一旦有人含沙射影地拿雲靜嫻勾人這類的事情攛掇他，他保准中招。

  這才有了雲初語剛醒時所見到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