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神域

  第43章神域

  金光穿透她的皮膚，一寸一寸向外射去。她只覺得自己的皮肉正在被一點點撕裂，然後骨頭甚至也在神力的衝擊下融為了一灘水。

  一朵純白的蓮花破水而出，它一圈又一圈地旋轉著，最後將扶憂穩穩地接在了花芯之中。

  扶憂偏頭，看了顧蒼微最後一眼。

  隨即，整朵蓮花被金光籠罩，金白交織，發出刺眼的光芒，在座的人無一不用手遮擋著眼前的光芒。

  漸漸地，不知過了多久，金光慢慢平息下去，與落日的餘暉融為一體。

  扶憂的身體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

  除了顧蒼微，所有人都在慶幸。

  他們的神，趕在最後一刻生出了大愛，回歸了神位。

  但是顧蒼微不知道，他只覺得扶憂在與黑鱗鮫人的對抗中身負重傷，最後魂飛魄散。

  

  而此刻的扶憂，她的神軀正在被青蓮重新孕育，這便是五神留給她的最後一件東西。

  重塑神軀，重登神位。

  同時，她也覺醒了幾萬年前的記憶。

  *

  「時凝，什麼叫大愛。」彼時的扶憂才剛被孕育出來沒幾天。還是一個豆芽般的小不點，她眼睛圓溜溜的，眼神懵懂。

  「就是心懷蒼生，勇於奉獻自我。」時凝對這個新神有著無與倫比的耐心，他很是溫柔地回答道。

  「時凝，你小子現在教她這些作甚。當務之急，是教她如何使用神力。」赤華身著大紅色的神裝，風風火火地趕來。一下從時凝的手中搶過扶憂。

  她將一個龍形狀的糖人塞進小不點的手中。

  小不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聲音軟軟糯糯，「這是什麼？」

  「這個呢，是我從人間帶回來的小糖人，可好吃了，嘗嘗。」

  「我們的小不點還沒有名字吧。」若水人還未到，溫柔的聲音就先傳了過來。今日她穿得甚是符合她的名字，水藍色的神裝，大大的裙擺，腰間掛著一個深藍色的玉佩，額間一抹水滴印記。

  「等樂風和君劍回來了再商量商量。」赤華說道。她中氣十足，永遠充滿著活力。按照其他古神的說法，她就是神域之中最沒有神樣的神。

  「我還是覺得應當先教會她如何使用神力。而不是教她那些文縐縐的通論。」赤華一想到時凝書房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書就頭疼。他自己看也就算了，休想禍害他們的小神。

  「小不點，你看，這是我給你準備的神器。喜歡嗎？」赤華召喚出一把斧頭。這斧頭渾身布滿了奇異的紋路，斧刃尖銳鋒利，寒光四射，偶爾會有各色的光紋遊走。斧柄是用萬年寒冰玉髓打造而成，通體呈現幽幽的藍色。

  「這是什麼？」小不點喜笑顏開。她很喜歡赤華，每次這個像太陽一樣的大姐姐回家都會給她帶各種各樣的禮物。

  不像時凝，整日拉著她將那些大道理，聽又聽不懂，學又不想學。

  赤華將小不點抱在腿上，「這個呢，是盤古斧。是當初盤古大帝創世之時留下的。」

  「那盤古大帝現在在哪兒呢？」

  赤華擡手指了指天，「每一個神身歸混沌之後，就會化作天道。」

  「時凝說六界的法則是由天道所制，我們現在只是維護秩序。難道只有我們死後才能制定法則嗎？」小不點提出自己的疑問。

  為什麼神住在天上，人住在地下，而冥住在地底。

  「按道理來說，是這樣的。」赤華也有些不懂，打著哈哈。

  「我們回來了。」君劍和樂風異口同聲地說道。君劍的懷中還抱著一個小娃娃，身著深綠色紗袍。他的額間本來有一抹紅色，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紅色慢慢消失。

  「成了？」

  「嗯。」

  「我們這算是逆天而為嗎？」

  樂風來到赤化的面前，蹲下身看著小不點，「她是最後一個神，我們必須保住她。哪怕是不再順應天道而行。」

  「等我們身歸混沌後，就將那天道的規則改了去。」赤華爽朗的聲音傳來。

  「給他們取名字吧。」君劍說道。他說完這話後，所有人都將目光轉向了時凝。這裡的神，就他的學識最淵博，看過的書最多。取名這件事交給他准沒錯。

  「扶憂。匡扶天下，為天下而憂。」時凝開口道。他由衷地希望這個新生的，年輕的神能夠心生大愛，保護好這六界。

  眾神齊刷刷地點頭。

  「那這個容器呢？」君劍說道。

  「顧蒼微。」時凝再次說道，只是這一次，他並沒有開口解釋為何要給他取這個名字。同樣，他也希望這個孩子能夠平安順遂。

  「那我們開始吧！」眾神將兩個孩子放在陣法的最中央，而他們則是坐在陣法的五個方位上。

  他們投擲出本名法器，懸於法陣的上空。顏色各異的神力自他們的身體流轉而出，他們的法器也散發出一股又一股的神力。這些神力漸漸交織，融合，最後匯成一股五彩斑斕的神力旋轉在扶憂和顧蒼微的周身。

  創世之神早有預言，扶憂將會是這世間最後的一個神。只是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這位神明自誕生以來就自帶無盡的邪念。通常，神都是至善至純的，這樣的情況屬實是將所有神都下了一跳。

  他們在殺死她和拯救她之間反覆抉擇。

  後來，他們在創世秘術之中找到了媧皇留下來的術法，利用混沌青蓮創造了顧蒼微。只要他在扶憂身旁，就能源源不斷，無休無止地吸收她身上的邪念。

  這是他畢生的宿命。

  「成了。這下，我們就不用擔心了。」赤華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語氣輕鬆愉快。

  「她沒有心。」時凝的話猶如一盆冷水澆在她的頭上。

  這個新神還有一個特別之處，她的胸腔內空了一塊，沒有心。自然，也沒有情絲。也就是說別人都有的情緒，她通通沒有。

  她不知道愛是什麼，恨是什麼，痛是什麼，自然她也就無法理解世間疾苦，更無法對萬靈生出慈悲之心。

  「等我們教會她所有東西之後，就讓他們去人間歷劫。」君劍說著。這是他目前能夠想出來的最好的辦法。

  「又有人求姻緣了，我先走一步啦各位。」樂風說道。隨即邁著步子走出了庭院。

  扶憂看著他們，他們似乎都很忙，但是他們總會抽出世間來陪自己。

  「你們是我的爹娘嗎？」扶憂問道。

  之前赤華帶著她偷偷溜下凡間，她在大街上看著一位婦人和一個男子牽著一個孩子。那個孩子走在他們中間，臉上洋溢著的是幸福的笑容。他的口中喊著「爹娘。」

  那時她就問赤華，什麼是爹娘。

  赤華搖了搖頭，她說神是沒有爹娘的。

  她也常常拿著天機鏡觀看人間。

  父母會給孩子做飯裁衣，一個個寒冬里，父母擁著孩子入睡。他們會把自己認為最重要的東西留給孩子。她也曾看到，在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裡，一位衣著華貴的美婦人，手中拿著一把刀，毫不猶豫地捅入自己的腹部。

  她說：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如果小憂願意的話。我們會永遠陪著你的。」赤華摸著她的頭。

  顧蒼微也漸漸甦醒了過來，他還是第一次睜眼看這世間。

  扶憂跑到他的面前，用手捏著他的臉蛋說著，「你醒了，容器。」

  「他叫顧蒼微。」時凝嚴厲的聲音傳來。

  扶憂被嚇得一激靈，連忙改口道：「你醒了，顧蒼微。」

  「什麼是容器，什麼是顧蒼微？」顧蒼微此刻就是一張白紙，這是他第一次接觸到外界。他聽不懂這些人在說什麼。

  還有面前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讓他的感覺不太舒服。

  幾乎是，本能地，他想要逃離她。

  扶憂伸手就將他抓了回來，像拎小雞仔一樣將他拎了起來。

  「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跟班了。」扶憂有些霸道地說道。他們說過，這個小男孩被創造出來就必須時時刻刻跟在她的身邊。

  如果不是她，這個小男孩也不會被創造出來。

  扶憂有些惡劣地鬆開了手，任由顧蒼微摔在了地上。

  這樣做，並沒有給她帶來快感，她的內心甚至非常平淡。她這樣做並不是為了獲取什麼，僅僅是想要這樣做而已。

  若水小跑到顧蒼微身邊，將他扶了起來，轉而嚴厲地對著扶憂說道：「扶憂，你不可以這麼捉弄他。」

  「為什麼？」

  「不為什麼，關禁閉。」時凝做事向來果斷，二話不說就將扶憂扔進了幽閉室之中。

  幽閉室並不是被完全封閉起來，暗無天日的空間。相反，這裡有仙花，有仙草，還有無窮無盡，不知所蹤的風。偶爾會有一隻小鳥，但是更多的時候都是她自己一個人。

  每次，她做了什麼之後，時凝就會臉一沉就將她扔到這裡。

  赤華說因為她犯錯了，時凝要懲罰她才會將她關在這裡。

  從那之後，她便知道，只要自己被關到了這個地方就是因為自己犯了錯。而今天，就因為把顧蒼微扔到地上，這也是錯誤。

  她以後不會再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