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城區
2024-09-14 19:52:56
作者: 綏流
下城區
「啊……」
話還沒說完,秦子鸚腳下一絆,嚇得她猛然低頭去看。
只見灌木叢里露出來一截小腿,褲腿上還洇濕了大片血跡。
「哥……」她牙關發抖,「屍體……」
秦予義垂下眼睛瞥了一眼,伸出長指,探進灌木叢,摸過去,直接提起了對方的領子。
被揪出來的是個平頭,活著。
秦子鸚定了定,覺得這人眼熟:「哎,你不是伏爾特的小弟嗎?就是天天跟他屁股後面跑,腦袋扁得像像烤栗子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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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正面如金紙,一把鼻涕一把淚,抖得說不出話。
炮火連天中,秦予義蹲下來,那對沒什麼感情起伏的眼珠盯著小弟,問他:
「怎麼回事。」
栗子頭小弟沒骨氣,抖著雙腿,一張口,什麼都交代乾淨了。
「大哥……從老梁那出來後,大哥不服氣,知道你們家住這條街,說你們肯定經過這兒,打算埋伏你們一波。」
小弟視線越過秦予義肩頭,看見魁偶指縫裡四肢軟得像麵條的伏爾特,聲音一抖,變了音調,冒了個鼻涕泡。
「鬼知道這大塊頭會動啊!大哥一下就被這個怪物抓上去了……」
「大哥不會要被這鐵疙瘩吃了吧……嗚嗚……」
嗡嗡——
魁偶的右臂緩緩擡起,它伸長胳膊,揪著伏爾特。
伏爾特似乎還活著,這麼一晃動,清醒了過來,在魁偶的手中不住地掙扎。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魁偶居然真的張開了「嘴」,打算把伏爾特丟進去。
秦予義瞬間站起來,神情嚴肅地盯著魁偶打開的部位。
機甲基本都是模擬人體的構造設計而來的,機甲的駕駛艙設置在機甲的頭顱,充當指揮中心的 「大腦」,而駕駛艙之下,也就是下頜的位置,是反應熔爐的入口,直通向機甲的胸腹區。
那裡面是魁偶的能源中心。
如果伏爾特被丟進去,會直接在熔爐裡面融化,屍骨無存。
秦予義見狀,鬆開了小弟,像一陣風似的消失在原地。
秦子鸚看向她哥的背影,只來得及聽見秦予義模模糊糊的一句話。
「魁偶……不要,亂撿垃圾吃啊……」
-
通過狹窄的領航巷,就正式進入紀念街的範圍。
秦予義的家在951號,中央庭院是必經之地。
每次秦予義騎著他喘如老狗的破摩托路過這裡時,都會不由自主地多看幾眼魁偶。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似乎對這大傢伙有著天生的好感。
看得多了,魁偶的每一處細節,也就徹底印在了他的腦子裡。
此時,魁偶失控,身上的武器裝置悉數打開,向空中胡亂發射。
秦予義躲著槍林彈雨,心中迅速規劃出一條最快接近機甲的路線。
這種中大型機甲,背板上一般都留有維修梯,沿著維修梯攀上脊椎,這是通往駕駛艙的唯一路徑。
只要能進駕駛艙,再將機甲切換成手動模式,應該就能控制住它。
眨眼間,秦予義已經跑到了魁偶身前,成功靠近了魁偶,可也出現在了射程之中。
魁偶也發現了他,金屬頸椎僵硬地彎了彎,眼睛位置的指示燈照在秦予義身上,像探照燈一樣。
夜晚的寒風中,秦予義的身形蕭瑟且單薄,站在巨大的魁偶面前,像個渺小淡漠的黑影。
加特林槍管口調整位置,向下,對著秦予義。
秦予義心中計算著魁偶的彈藥儲備,沒有閃躲。
他只是擡頭,靜靜地看著魁偶,心中倒數著:
三……二……
咚!
魁偶雙肩上的的發射口冒出一陣黑煙,徹底沒了動靜。
果然。
秦予義的眼睛在夜晚顯得格外亮。
魁偶放在這裡展覽了十年,平日裡的維修也只是修復一些表面的塗裝,僅做觀賞,根本不會在乎它是否能正常運行。
而機甲由於太長時間沒有啟動過,連續射擊後武器過熱,十年間冷卻液乾涸,發生啞火是必然的。
最後一個炮|彈打不出來,這鋼筋鐵骨的大塊頭僵在原地,似乎在思考該拿秦予義怎麼辦。
看似魁偶停了下來,可秦予義並沒有放鬆警惕。
他知道,這種機甲,往往都搭載著高度智能控制系統。
果不其然,就在他冒出這個想法的下一秒,魁偶放在地面上的另一隻手,加速向他掃來,五指大張,打算將他抓進手心!
可秦予義怎會讓它得逞。
霎時間,他靈活地向那隻手的死角衝去,繞到魁偶背後,攀著背板焊接的縫隙,一腳蹬了上去,順利爬上梯子。
魁偶撲了個空,猛烈掙紮起來,試圖將它背上的小人類給甩下去。
秦予義死死抓住扶梯兩側,手臂的肌肉青筋暴起,扛了十多秒,才逮到了魁偶停下的間隙。
他三步並兩步,很快登上平台,想打開控制艙,結果艙門旁邊紅色的應急開關按鈕裡面已經生鏽,根本無法開啟艙門。
又一波震動襲來,秦予義身體猛烈一晃,反手抓住護欄,不甘心地一腳踹向開關,縱使是這般強悍的力道,應急開關還是像跟他作對一樣,就是無法按下。
魁偶的掙扎強度實在太過劇烈,大地震顫,水泥地開裂,以半埋在地下的機甲為中心,爬出蜘蛛網一般放射狀的裂縫。
秦予義緊蹙眉頭,眼底露出難得一見的煩躁。
像這種情況,就只能破壞能源核心,從根本上斷了魁偶的行動供給。
秦予義攀上機甲的肩頭,向下觀察著魁偶前胸的位置,在那裡,能源核心的指示燈亮得像白晝。
如果跳下去,他應該剛好可以碰到……
要是有趁手的東西就更好了……
「哥!」
「接著!」
秦予義聞聲看去,只見秦子鸚腳邊大敞著他的包,手中抓著一把展開的合金摺疊刀。女孩此刻擼起半截袖子,年幼的手臂繃出明顯的肌肉線條。
她像投擲標槍那樣,將摺疊刀往秦予義的方向用力丟去。
「做得好。」
秦予義輕輕一笑,踩著機甲的肩膀,背過身,借力向空中跳起。
頭朝下,後背延展出一道彎月似的弧度,這道弧度恰好在一瞬間與丟過來的合金刀匯合。
他伸長手臂,穩穩抓住了刀柄,腰腹用力,以一個常人難以做到的姿勢,完成了空中轉身。
他一手握著刀柄,一手推著刀柄底部,刀刃瞬間切進機甲的胸板!
隨後秦予義的兩腳蹬住機甲,像一道彗星,從魁偶的喉間下滑至胸前,直到預定目的——能源核心。
薄且堅韌的刀刃擦出一串火星,火光越來越強烈。
剎那間,抵達終點,合金刀深深地剖開核心,一股漆黑的污濁粘液濺射出來,沾染在秦予義的右臉,甚至還有幾滴打在了他的眼球上。
秦予義條件反射,閉上一隻眼,微微一愣。
魁偶暴走的根源……是污染?
轟隆一聲,能源核心指示燈碎裂,白光暗淡下去,機甲垂下胳膊。
這個龐然大物,徹底停擺了。
硝煙瀰漫在空中,靜靜地下沉。
周遭安靜地厲害。
秦予義鬆開刀柄,跳了下去,落地,單手撐了一下地面。
失去動力的魁偶雙臂下垂,鬆開了一直緊攥的手。
劫後餘生的伏爾特顫顫巍巍從機甲巨大的手掌里爬出去,淺灰色的長褲上有可疑的水漬。
秦子鸚跑到她哥身邊,沖醜態百出的伏爾特做了個鬼臉,嘲笑道:「你怎麼還尿褲子啊,是不是尿不盡啊,慫貨!」
伏爾特顏面盡失,腿軟走不成路,小弟衝上來攙扶,他無處撒氣,一把拽住小弟的耳朵,眼神陰鷙地看向秦予義,嘴硬地說道:「讓你們救了?」
秦予義還沒反應,他妹第一個坐不住了,沖伏爾特呸了一口。
「狗娘養的,不知好歹!」
「你!」伏爾特氣紅了臉,想去掐秦子鸚的脖子,惡狠狠地咒罵著,「賤貨肚子裡的小雜種,沒爹媽管教的東西,你再說一句老子割了你的舌頭!」
「……唔!」
一雙力道大如鐵鉗的手死死掐住了伏爾特的兩腮。
伏爾特嘴巴變形擠在一起,再也放不出厥詞,他驚恐地看著掐住他的人。
正是秦予義!
機械警察身上發出的紅藍色燈光交織在秦予義的背後,伏爾特頭被固定住了,僵持不動,臉頰疼得他眼前發黑,耳朵甚至聽見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可他生不出半點力氣去撥開臉上那隻手。
面前青年的臉沒什麼表情,可打眼看去卻十分詭譎。
秦予義被污染液浸了半張臉,幾根髮絲凌亂地黏在額間,黑色的液體凝成一條細細的弧線,從眼尾流了下來,像是某種神秘的紋路。
而那道看向伏爾特的眼神,冰冷得像是一把代表審判的鋒刃,盯著一個無關緊要的垃圾。
看見這副表情,伏爾特霎時間什麼想法都沒有了,四肢百骸顫抖不已,渾身只剩下恐懼。
「不准。」
秦予義逼近了一點,冰涼的氣息打在自己手背皮膚上。
「不准,再接近秦子鸚。」
每說一聲,秦予義的手就用力一分。
伏爾特無法閉合的嘴皮不斷蠕動,吃了劇痛,吚吚嗚嗚地掙扎著。
牙……他的牙掉了……
伏爾特口腔爆開血腥味,舌面上多了一個硬物,眼淚鼻涕一瞬間齊齊飈了出來。
秦予義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包圍他們的機械警察,手指又收緊了一分。
他低聲威逼道:「不准,再踏進這條街。」
伏爾特疼得已經開始翻白眼了。
話音一落,秦予義不留痕跡地收回手,在伏爾特身上飛速擦了一下,往後撤步,與伏爾特保持距離。
機械警察趕過來,攝像頭掃過秦予義,又定格在伏爾特臉上。
「您疑似正在施行暴力,請立即停止。」
「如果您的行為被劃入打架鬥毆的範疇,您將會面臨高額罰款……」機械警察僵硬的聲線播報例行話術。
「現在開始驗傷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