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離

  生離

  短短的一個時辰，明珠就已經藉助琉天晶躍至金丹後期，但此地太過危險，她不敢隨意突破境界，只得見好就收。

  手中那塊琉天晶色澤黯淡了幾分，明珠隨手將它收回囊中，恰好看到梅玄晏臉上愈發凝重的神情。

  他一面觀測著烏晏那邊的狀況，一面細聽著周遭動靜，喉嚨緊了緊，「來不及了。」

  他話音一落，一道白色身影突然從大殿門口飛掠而出，直奔梅玄晏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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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小君！

  明珠瞪大了眼睛，梅玄晏卻感應到什麼，猛地轉過頭，莫名喊道：「來不及了，先把她帶走！」

  那白狐叫喚了兩聲，澄黃的眼瞳現出一絲青龍之氣，小小的身軀仍然朝著梅玄晏的方向奔去。

  梅玄晏怒道：「蒼尾！」

  即便姬留璇來了，他尚有法子能自保性命，但明珠只是小小的金丹期，根本受不住姬留璇的一擊。

  這一聲喊叫令白狐渾身一震，不情不願地剎了腳步，轉身高高一躍，落至明珠的方向。

  明珠站在牢籠里，震驚地蹙起眉。

  小君，怎麼變成青龍神了？

  白狐急急落在巨大的玄鐵精籠面前，爪子聚集起一點靈光，在地上有意按著幾個方位觸碰了一下，連接著玄鐵牢籠的陣法立即重新浮現出來。

  白影在浮光中閃掠停頓幾次，陣法光芒變幻，玄鐵牢籠轟然作響，慢慢撤入地下。

  玄鐵牢籠打開至半人高的空隙時，明珠就立馬飛了出去，一把撈起小白狐往梅玄晏那邊閃去，然而耳邊響起一陣石壁移動的轟隆聲，一團雷光朝著明珠飛射而來！

  「快跑！」梅玄晏喊道。

  明珠側身躲過那團雷光，餘光瞥見一道極其熟悉的身影。

  黑斗篷裹得嚴實，姬留璇的臉上戴著金光閃爍的面具，露出一雙魅惑迷離的異瞳。大殿壁畫中央的石壁緩緩洞開，她邁步而入，眼神里閃過一抹厲色，「來都來了，你還想跑？」

  她周身的威壓一散開，明珠就覺身上宛若千斤重，沉沉拉不開腳步，心也霎時墜入谷底。

  梅玄晏神色一凜，當即掐訣施法，打出數道玄色水針。

  玄色水針透過牢籠縫隙飛射出去，洶洶襲向姬留璇，她揮袖打落水針的間隙，白狐從明珠懷中跳出，往殿門口狂奔而去。

  姬留璇反應過來，立時飛身去抓前面準備御劍逃跑的明珠，梅玄晏額角青筋狂跳，顧不得再多，凝神聚起神力。

  神力越漲越多，化作一道光柱穿過玄鐵牢籠襲向姬留璇，但神力與玄鐵的電流屏障相觸一瞬，玄鐵牢籠的反噬即刻到來。

  牢籠上的雷霆之力迅速順著神力源頭侵蝕，幾乎是瞬時流通了梅玄晏整個身體，他忍受著電流噬身之痛，整個人陷在雷光里冒著煙氣，也要咬牙聚集神力拉住姬留璇。

  他死死咬著牙，神力光柱緊追著姬留璇不放，將她的斗篷灼出一個洞，逼得她不得不分神躲閃，怒罵道：「真是個瘋子！」

  僅僅是短暫的幾瞬，姬留璇被逼得回身對抗，洶湧的靈力夾雜著天道之力，朝著梅玄晏迅猛撞去。

  梅玄晏悶哼了一聲，明珠已然趕上白狐的步伐，含淚回頭道：「神君！」

  「快走——」

  梅玄晏再也忍不住，鮮血從口中一涌而出，淅淅瀝瀝滴落在腳邊。他渾身流竄著電流，身體微微顫抖，仍勉力支撐，運著神力阻攔牢籠之外的姬留璇。

  白狐穿過甬道，在其中一個牆面上按動了幾塊石磚，機關響動間，頂部嗬嗬展露開，顯現出全新的甬道出口。

  姬留璇面露凶色，急急分出一瞬，朝著明珠的方向射出一道閃雷。

  閃雷倏地穿過甬道，明珠匆匆撈起白狐，踩著飛劍往上飛去，可那閃雷卻有追蹤之力，須臾間躥上甬道襲向明珠！

  這閃雷即將觸碰到明珠之際，她周身驀地展開了六角護罩，與洶湧閃雷相抗，光芒淹沒了一人一狐，很快又消散下去。

  閃雷消弭不見，明珠往上方出口飛掠著，腕上的龜紋鐲卻發出一聲咔的細響，裂成數塊碎片，簌簌從高空中墜落。

  她的目光落到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上，呼吸猛然一緊，淚珠從眼角溢出，掉到下方深不見底的黑暗裡。

  神君的龜紋鐲……碎了。

  傳承地深處大殿，梅玄晏似乎感應到龜紋鐲的碎裂，嘴角再度溢流出鮮血。

  即便是神明也要祈求。

  祈求她能平安。

  明珠不敢停步，仰起頭讓淚水倒流回眼裡，抱著小白狐閃身飛入光亮之中。

  然而她剛逃出傳承地，碧雪島上仍有許多碧雪狐族等著她。

  周圍的狐族圍攏上來，見她從祭壇口中穿出，立刻飛身緊隨其後，「是她帶走了小君！快抓住她！」

  明珠抱緊了小白狐，低眸一看，卻發現白狐不知何時竟無端昏迷了過去，連忙搖晃著懷中白狐，喊道：「青龍神君！青龍神君！」

  喊了數聲，白狐皆無反應，明珠只好先將白狐放入玄靈寶盒之中，朝寶盒裡傳音：「翠師兄，照顧好它。」

  聽到裡頭傳出熟悉的鶴鳴，明珠才稍稍放下心，側頭往後瞥了一眼，一行狐族始終緊追在她身後。

  她要是停下，這群碧雪狐族必然會撲身上來將她撕咬一番不可。

  明珠緊蹙著眉，繼續往碧雪島外飛去，後背陣陣發涼，她回頭一看，姬留璇竟然已經悄無聲息地閃身而至！

  她不假思索側過半身，一道凜冽雷光擦著她肩膀飛去，明珠剛避過一擊，餘光瞥過一道殘影，一個裹挾著千鈞之力的手掌猛烈打在她背上，她的身體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背脊骨裂的聲音傳入耳中。

  明珠嘔出一口鮮血，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箏，翩然往下飛墜。

  姬留璇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用過謝明珠的身體，還繼承了靈乘劍，你究竟是什麼人？」

  靈乘自行漲大數寸，迅疾飛至明珠身下，接住了她下墜的身體，繼續向前飛著。

  明珠從飛劍上坐起身，擦了擦嘴角鮮血，手摸上腰間，定定看著她，反問道：「能用靈乘劍的，還能是什麼人？」

  姬留璇始終緊跟在她身後，只要一伸手，就能觸碰到明珠。燦金面具里的那雙異瞳眯成兩條縫，她嗤笑一聲，語氣里充滿諷意：「你當靈乘玄女是什麼人？什麼貓貓狗狗孤魂野鬼也能冒充？況且，她空有實力，卻太過愚昧，早在千年前便死了！」

  明珠皺著眉，「……死了？」

  看著她困惑的神情，姬留璇捂著唇輕蔑地笑出聲，一張布滿陰影的臉藏在黑斗篷之下，「是啊，就是死了，你想知道她怎麼死的嗎？」

  明珠緊緊盯著她，「怎麼死的？」

  「你實在是太弱了，」姬留璇獰笑了一聲，緩緩擡起手，「不配知道！」

  雷光聚攏在她手中，與明珠離得如此之近，她絕對躲避不及，須臾就會死在姬留璇的掌下。

  姬留璇以為眼前的女子還會再掙扎一下，誰知她不閃不避，只是凝視著自己。

  耳邊電流滋滋作響，她手中雷團就快完全成型，正當姬留璇疑惑之時，眼前的女子突然毫無預兆地張開口，衝著她的臉噴出一口鮮血！

  「你——」

  姬留璇猝不及防被噴了一臉血，心頭火涌得三丈高，恨不得立刻凌遲眼前的人。

  她改主意了，不殺這孤魂了，非將這人扒皮抽骨，折磨到求饒不可！

  可她的念頭才剛生出，卻看見眼前人的手裡多出了個木棍似的東西，靈力從纖指流入其中，像是觸發了什麼機關裝置，帶著人一溜煙就消失在了眼前！

  莫名失去了追蹤目標，姬留璇憤恨得咬牙切齒，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裡，而後想到什麼，又慢慢鬆開，面上露出一絲陰險的笑意。

  沒關係，梅玄晏還在手裡。

  看兩人似乎互相傾心，梅玄晏都捨命救她了，她定然不能捨棄她的好神君吧？

  ……

  這看起來像木棍一樣的玩意竟能帶著明珠瞬移數千里，明珠方才還過得驚心動魄，此時卻已經身在陌生的一處天地了。

  她是前不久才想起那位老瘋子說的話，此棒能在她走投無路時助她一臂之力，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但她已將此物當作一線生機。

  如今看來，幸好用的時機合適，若之後有機會，她定要好好感謝他一番……只是希望，屆時還能與梅玄晏一起。

  明珠停止往棒中注入靈力，復踏上飛劍，將木棍巧物收入干坤袋中。

  她受了重傷，學著梅玄晏之前的樣子在干坤袋裡掏出一顆療傷丹藥，先行穩住身體的內傷，往白虎門的方向飛去。

  擡眼望去，似乎瞥見兩道熟悉的身影正往她這邊疾馳而來。

  明珠定睛一看，竟是白虎神和烏晏，顧不得背脊傷勢，御著飛劍閃身掠去，攔下了兩人，「神君！」

  風監帶著另一人急停下來，他尚未開口，明珠已經撫上他身旁人的臉，眼淚幾乎是立馬流了下來，「神君，神君……你在那邊還好嗎？會不會死……」

  梅玄晏在姬留璇到來之後再也無法分神支撐烏晏的身體，這具身體後半程失去了意識，一直被著急的風監帶著飛。

  聽見這道聲音，烏晏艱難地掀開眼皮，眼底划過一絲欣慰，並未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囑咐道：「攔、攔著風監。」

  語罷，他就合上了眼皮。

  明珠克制住再去叫喚梅玄晏的衝動，不能再讓他分神了，必須全心全力在碧雪島應對姬留璇，存活下來的可能性才會更大。

  見梅玄晏只留了這麼一句話，風監忍了忍怒意，將烏晏的身體扔給了明珠，「你帶他這身體回白虎門，我去救梅玄晏。」

  明珠接住烏晏的身體，扯動了一下背脊的傷，也只能緊皺著眉頭忍下疼痛，擡眸看著風監，「他說，你不能去。」

  風監怒目而視，「他說不能去你就不去救他了？只是見了那姬留璇你就怕了？堂堂靈乘玄女怎麼會是這種忘恩負義的小人？！你不救，我救，讓開！」

  明珠迎著他的怒色，說道：「她汲取了太多天道之力，即便是暴露，也不會畏懼天道，反而能直接大展拳腳，你這是去白白送死！」

  「所以呢？因為怕死你就不救了？況且救不救得了，總得試試才知道，如今也只有我能去救蒼尾和玄晏了，給我讓開！」

  風監見她堅持阻攔，準備繞道飛走，卻聽她厲聲說道：「蒼尾如今在我手裡，你若是真的折損在那裡，我們才是真的走投無路！」

  聞言，他身形一頓。

  明珠側眸怒視他，「不是不去救，而是要準備好再去救，你好歹是個守護神，不至於莽撞到要給對面白白送一條命吧？不做無用的犧牲，這才是梅玄晏阻攔你的目的！」

  「我知道我實力如此，人微言輕。可我也想救他，但我起碼要先變強。」見他似乎有些動容，明珠稍稍冷靜下來，凝眸認真地望著他，「給我三日，衝擊化神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