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冢山

  青冢山

  聽到與朱雀門有關的消息，明珠和梅玄晏默契對視一眼，繼續靜靜吃著早點，留意著隔壁桌的動靜。

  「捉鬼？」

  「是啊，去青冢山捉鬼，你聽過逍遙城那三城的驚天命案吧？」

  「那是自然，那驚天命案死了那麼多人，四象大宗派修士追兇，通通都有去無回！弄得人心惶惶的，唯恐家中老小出事……但，這和朱雀門的比試有什麼關係？」

  「死的人多，怨魂也多哪，這批怨魂還是近來才出現的，鬧得逍遙城那三城苦不堪言，白日時那些厲鬼會退至青冢山內，四象大宗須清理鬼煞，朱雀門先發話了，直接藉此次機會集結各路能人義士，一舉剿清青冢山厲鬼呢！」

  「朱雀門不直接派弟子殺鬼就算了，淨整這些么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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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還不是因為殺鬼容易嘛，不然它怎麼敢讓大家上呢。」

  隔壁桌几人你一言我一語，明珠桌上的點心菜餚就快吃完，也大致捋清了事情始末。

  朱雀門有一個百年傳統，每年九月十七會在宗內舉宴慶賀，以感念朱雀神上千年的庇護之恩。

  離火盛會聞名天下，能得到邀約的只有其他三象大宗，若其餘門派修士想開開眼界，只能靠通過參加選拔取得雀令拿下參宴名額。

  守護神威名赫赫，誰人不想見識一下神力盛況，每年的離火盛會高朋滿座。今年想要參宴的修士只多不少，朱雀門提名開宴彩頭，屆時會隨機發落幾顆萬離丹珠，賓客們憑本事搶奪，每人只可得一顆。

  這正是他們入宗打探朱雀神狀況、營救朱雀神的好機會。

  明珠看向梅玄晏，兩人心照不宣地起身走出客棧，外頭車水馬龍，行人熙攘，叫賣聲不絕於耳。

  明珠側過頭，問道：「神——」

  話未盡，便被他豎指相阻，明珠也立即領會了他的意思。

  外面人多眼雜，需得用個假身份，不能再叫神君了。

  感受到長指抵住的柔軟觸感，梅玄晏傾下頭，唇角不自然地壓了壓，低聲道：「先跟我去個地方。」

  兩人沿路並行，一陣穿街走巷之後，停在了一家成衣鋪面前。

  明珠看了一眼鋪面，還未發話，裡頭響起一道洪亮的招呼聲：「客官是來看成衣的吧，我這兒貨多得很，看看也不虧！」

  鋪面里迎出一個珠圓玉潤的身影來，老闆娘面帶笑意，恭恭敬敬地朝二人招呼。

  「走吧。」梅玄晏一步跨過門檻，領著明珠走入了成衣鋪。

  綾羅綢緞，衣袂飄飄，精緻布飾琳琅滿目，明珠看花了眼，梅玄晏卻道：「挑幾件你喜歡的。」

  她眨了眨眼睛，看著眼前人稜角分明的下頜，有些欲言又止。

  轉念又想到，若要偽裝身份，必不能穿著這件宗服到處晃，添置衣裳，也是為了兩人的安危著想。

  老闆娘打量兩人許久，立刻上前，捂唇一笑，「哎喲，兩位仙君是道侶吧，小娘子你就儘管買吧，夫君兜底呢。」

  夫、夫君？

  兩人同時愣了神，老闆娘看著一旁的盲眼公子耳根漸紅，竊笑不已，連忙推著兩人到擺設的成衣面前，「佳人姿容出塵，須得織錦新衣相配，兩位客官還猶豫什麼呢？」

  既然如此，沒必要客氣了。

  明珠不再遲疑，轉頭看向梅玄晏，興沖沖道：「夫君，那我——」

  身旁劇烈的嗆咳聲猛地打斷了明珠的話語，她半句話沒說完，梅玄晏突然微弓著背脊咳嗽起來。

  明珠猜想他是舊傷發作，忙焦急扶上他，「你怎麼了？你沒事吧？」

  梅玄晏咳得臉都泛出粉意，慢慢直起腰，寬袖不著痕跡地掩下了唇角的笑意，道：「我沒事，你挑衣裳吧。」

  他臉色紅潤，不似作偽。明珠這才定下了心，專心挑起成衣來。

  兩人都買下幾身衣裳，才走出了成衣鋪。

  幻化術法容易被人識破，兩人用易容之術稍作偽裝，以冪籬掩面，直奔朱雀七星閣而去。

  今日是報名離火盛會選拔的最後時日，躊躇不定到如今才做下決斷的修士不計其數，人聲鼎沸，大都風風火火湧入七星閣報了名。

  明珠接過小窗里遞出的兩個小塔似的法器，裡頭的人說道：「報名成功了，這是給你們的鎮羅塔。選拔明日辰時開始，最先用鎮羅塔在青冢山捉住十隻鬼交由七星閣的前五十人，就能取得雀令。」

  「我們的人會在青冢山外等候，只負責查驗鎮羅塔里的十隻鬼，青冢山內無人主持，生死不論，請量力而行。」

  兩人報完名便往回走，周圍的叫囂聲和嗤笑聲熱火朝天，無不在討論選拔內容如何簡單的。

  明珠將其中一個鎮羅塔放到梅玄晏手裡，疑惑道：「真的這麼容易嗎？」

  除鬼煞確實不難，但若要拼個先後，會有很多人爭個頭破血流。

  畢竟有離火盛會萬離丹珠，百年修為，於修士而言，無疑是極大的誘惑。

  梅玄晏將鎮羅塔收入干坤袋之內，無形的目光遙遙落到遠處，「倘若這個選拔形式受她操控，事情怕是不會這麼簡單……」

  明珠搓了搓手，鬥志昂揚，「那我們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

  次日，青冢山門口。

  青冢山刻字石碑屹立於青石板上，古樸莊重，連起一道廣闊的結界，將眾人隔絕在外。

  人頭攢動間，亦能看到結界之內的遠處草木蔥蘢，群山綿延，重重墓碑在薄雲中若隱若現。

  青冢山是韶華城外專門用來立衣冠冢的群山，厲鬼出現之前常有人來祭奠死者，自從鬼煞占地之後，不論是白日黑夜都無人敢接近，變得越發荒涼，同時也被修士以結界圍合，抵擋鬼煞入城。

  七星閣的人早就守在外側，只等辰時一到，便將所有手握鎮羅塔的修士放入青冢山。

  眾人聚集在青冢山門口，個個神情肅穆蓄勢待發，明珠腳下踩著稍稍懸空的飛劍，側眸看向梅玄晏，他恰好將頭轉了過來。

  透過冪籬懸下的輕紗，依稀能辨清他下半張經過修飾的俊逸面孔，嘴唇輕輕張合：「跟緊我。」

  明珠點了點頭，「嗯！」

  辰時一到，靈力瞬間擴散開渾厚的喊聲，「選拔開始！」

  話音一落，眾修士便化作一道流光，如同離弦之箭倏地飛射出去！

  眾人追風逐電，疾速飛向青冢山，越靠近一分，越能感受到其中濃厚磅礴的陰氣。

  梅玄晏飛得並不算快，算是人群的中列，明珠亦不急不躁跟在他身側。

  濃霧遮人視線，朦朦朧朧覆在山林之上，模糊了一片陰翳。

  眾人雖急於捉鬼，卻也不敢莽撞行事，三兩成群緩降飛劍，穩穩落在了山林之間。

  明珠和梅玄晏落在同一片土坡上，擡眸往上看去，滿山都是大大小小的衣冠冢，樹木生得詭譎，土面堆滿枯枝敗葉，一股陰鬱之氣瀰漫其間，卻不見一隻鬼魅。

  修士各自戒備，其中一個折斗派紫衣修士驀地將劍插入土堆之中，引來其他人的斥罵：「是不是缺德啊？插人衣冠冢的事你也幹得出來？」、

  紫衣修士啐了一口，罵道：「我要捉鬼，你多管閒事做什麼？都是奔著萬離丹珠來的，裝什麼清高呢？！你不找鬼就別攔著別人找鬼！」

  「你——」

  「積點德吧你！等下厲鬼索命，屍骨全無，後代子孫也拿劍□□衣冠冢！」

  「什麼爛貨都敢說話？連捉鬼都怕，等會厲鬼顯形可別嚇尿了！」

  紫衣修士破口大罵，開始拿著劍胡亂插衣冠冢，也有人加入了他的「找鬼」行列。

  明珠隨梅玄晏立在原地，沒有其他動作，但轉眸觀望四周時，她的目光微微一頓。

  不遠處走動探尋的修士里，一道膚色病白、面容俊秀的瘦削身影似乎一晃而過。

  明珠幾乎是以為自己看到了恩人，可轉眼一瞬，那道身影便被其他修士遮掩了去。

  她腳步一動，剛想要往那處走去，便聽到身旁的人道：「來了。」

  明珠立時回過頭，被打得散亂的土堆里，果然冒出了道道青煙。

  霎時間天色暗沉，陰風大作，煙氣繚繞升騰，濃霧聚攏不散，襯得山林更加詭譎。

  耳邊響起凌冽的風聲，明珠猛然旋身出劍，打散一隻鬼影。

  散落的鬼影迅速聚合成團，且身側冒出了更多鬼影，明珠忙祭出鎮羅塔，一邊躲避著周身厲鬼的攻擊，一邊對著身前聚合的鬼影念咒施法，「束魂！」

  厲鬼尖嘯了一聲，驟然被吸入了鎮羅塔內，再不見蹤影。

  其餘修士捉鬼招式大同小異，不過片刻，人群中發出一道猖獗的笑聲：「你們慢慢抓吧！我已經抓好了！十隻鬼！」

  眾人扭頭看去，一人高高舉起手中鎮羅塔，正是方才那折斗派的紫衣修士。

  他並未察覺，手中的鎮羅塔冒出了絲絲縷縷的異香，朝著各處衣冠冢牽引而去。

  「我可先走了哦！」他仰天大笑一陣，遊刃有餘地打散周邊鬼影，踩上飛劍就要揚長而去。

  然而下一瞬，數條細長白骨自一處散亂衣冠冢爆出，須臾間延申數倍，直衝紫衣修士而去！

  「啊——」

  那白骨猶如閃電延至他身前，直接纏上他的腰身，剎那間便拖入了衣冠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