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亂之後

2024-09-14 19:51:38 作者: 滾玉無聲

  疑亂之後

  

  她是誰?

  她是謝明珠嗎?她不是明珠嗎?抑或是前世今生?可她好像不是大家記憶里的那個大師姐,直覺也告訴她自己不是謝明珠,所以她到底是投錯胎,走錯道,還是記錯事了……?

  此時此刻,平常從來不會深思的東西盡數湧上明珠的腦海,一些陌生的碎片記憶在她腦海里一一閃過,卻又難以捕捉,似乎是遙遠的、不屬於謝明珠這具身體的記憶。

  剪不斷的思緒混亂無比,和炙熱的幽火一齊將她纏繞得窒息,餘下的只有無盡的痛楚。

  而烏晏大腦一片空白,不自覺地鬆開了她,怔愣在原地,「……你說什麼?」

  其實當初仙門百鍊,他在獨自探路的過程中發現過昏迷在河邊的她。

  那時她奄奄一息,怕是活不過片刻。

  但他認出了她是謝聞宗的女兒,出於私心,冷眼旁觀,並未出手相救。

  這是謝聞宗種的因果。

  按玄武門將她救回去的時刻,她不可能有生還的機會,她偏生活了過來,只是殘缺魂念,性情大變。

  這件事十分蹊蹺,他亦懷疑過謝明珠被人奪舍的可能性,在多次神魂療養過程中留意異常,卻未發現奪舍的蹤跡。

  雖然這個念頭並不光彩,但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期望這具身體內的靈魂,不是謝明珠,不是謝聞宗的女兒。

  他一鬆手,明珠就趁機往他的懷裡鑽,手探入他的衣裳內,汲取更多的涼意,似乎這樣就能讓自己更舒服。

  她身體燙得驚人,額上青筋畢現,隱忍痛楚到極致,渴求著他冰涼的胸膛。

  烏晏一手虛虛摟著她,艱難地站起身,反手去推木門。

  門扇「砰」的一聲合上,蓋住一室的混亂。

  烏晏背脊抵著門扇,再次擒住明珠作亂的雙手,低沉的聲音里透出急不可耐的情緒,「當真?你不是謝明珠?」

  這是他一直都在渴求的答案。

  明珠眼角還掛著淚珠,整個人都燒得迷迷糊糊,再次掙紮起來,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嘶啞著聲音央求道:「心……我要心……」

  屋內昏暗,只有幾縷從窗欞外遺落入內的月光,光影淺淡,晦暗不明。

  他手下的肌膚滾燙炙熱,她淚眼朦朧地央求出聲,小臉醉染紅霞,小巧的鼻尖上流下一滴汗珠。

  烏晏長睫猛地一顫,閉了閉眼,神情里充滿了克制,「你要心,我可以給你,但你先告訴我,你是誰?」

  明珠摸不到他的腰身和胸膛,急得眼淚直流,嗚咽道:「我是明珠,我是明珠……不是謝明珠。」

  烏晏濃眉緊皺,「明珠?」

  「是土地公給我取的名字……」明珠身子軟綿綿的沒有支撐,視線始終不離那塊冰一樣的石心,哭泣著喃喃,「是我、是我要他取的,他說我絕非等閒之輩,明珠必不能蒙塵,所以給我取這個名字……」

  烏晏擒著她的手腕,追問道:「哪個土地公?」

  明珠搖頭晃腦,眼淚猶如斷了線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不記得了,不記得了……」

  幽微的光影中,他看見她淚水晶瑩,落個不停,心神也微微發顫,鬆開了她的手。

  這一松,明珠就如同餓虎撲食般緊緊圈住他的身體,汲取著他身上的涼意,說什麼也不肯分開了。

  烏晏輕輕拍著她的背,以作安撫,不自覺放柔了聲音,「明珠,不要站在這,往榻上去,我給你療愈一下。」

  她死死抱住他的腰身,身上的炙熱似乎也逐漸減緩下來,模糊紛亂的呻|吟聲中夾著一句果斷的拒絕:「……不要。」

  「不要什麼?」烏晏撫摸上她的腦袋,輕聲詢問,「不要去榻上,還是不要療愈?」

  她再度把手伸入他的衣裳內,燥熱乍然貼上胸膛,烏晏身體僵了一瞬,臉色變得極不自然,聽到懷裡的人悶聲道:「不、療愈……」

  「好,那到榻上,床褥軟,你會舒服些。」

  烏晏聲音里已經染上了一絲啞意,帶著明珠亦步亦趨地往榻邊走去。

  只是一路走,他的衣裳就被明珠扯開,他試圖制止她搗亂的行徑,她又會喊著疼大哭起來。

  烏晏無奈至極,只得由著她亂來,倒在榻上時,他的衣袍被她扒開,袒露出緊實的胸膛。

  幸而明珠也只是到此為止,沒有再進一步。

  烏晏理智已經緊緊崩成一根線,思考著上次神魂療愈時,她出現了類似狀況,只是這次顯然更為嚴重。

  她當時似乎知道些什麼,但不肯同他多說,還學會了扯謊。

  明珠不知身下的人在思慮什麼,體內幽火炙烤,讓她承受著莫大的苦楚,無法分神。

  她用滾燙的臉蛋貼上他的胸口,戀戀不捨地蹭著他,想要蹭到皮肉之下的那塊石心。

  每貼近石心一下,明珠就感覺體內的幽火緩和了不少,足以讓她喘息。

  她憑藉遊走在疼痛之外的一絲理智,抓緊機會用自身靈力疏通經脈,使得靈力順利周轉,反過來壓制幽火。

  她緊閉雙目,眼珠仍在不安地轉動,勉力壓抑著體內的幽火。

  明珠貼著石心專心致志地運轉靈力,直到她完全能平穩壓制幽火,才微微鬆了口氣。

  感受到懷中人體內靈力的變化,烏晏搭著在她後腦勺的手動了動,「壓制住了嗎?」

  胸膛上仰起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明珠蝶翼般的眼睫上還掛著淚珠,因為剛哭過,眼睛還水亮水亮的,純淨清澈,毫無旖旎之念。

  師妹教導了她這麼久,她也知道今夜她的所作所為皆為冒犯之舉,弱弱出聲道:「壓制住了。」

  今夜不知緣何故,幽火離奇兇險,若是沒有石心壓制,她恐怕要痛個死來活去。

  烏晏緩緩閉上了眼睛,並未出聲責怪過她,也沒有開口詢問她緣由,只是低聲道:「那就好。」

  明珠將頭縮了回去,手指搭在他的另一邊胸口。

  他的胸膛結實緊緻,肌肉紋理條條分明,飽滿而充滿力量。

  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戳著他的胸膛,綿軟微啞的聲音裡帶著一股虛弱感,「你何時才願意把心給我?」

  烏晏低頭,垂眸望著她亂戳的手指,纖細白皙宛若削蔥根,指甲蓋修剪得圓潤乾淨,顯得極為可愛。

  他沉吟片刻,不答反問:「你為何想要我的心?」

  他神色認真,不似之前那般隨性,滿不在意。

  明珠愣了一下,立即反應過來,方才意識不清,她不能牽扯到太多前世之事了。

  她只好挑了個中規中矩,既不算準確也算不得扯謊的理由,「和你一塊很舒服,我喜歡和你在一起。」

  這是她最初的說辭,那時便已經如此表明,理應沒有扯謊的理由。

  況且,今時今世,不會有人知道,兩千年前的秘石之用;即便有人知道,實力必然居修真界人族巔峰,抑或是存世多年底蘊極深,何必刻意使美人計來招惹他。

  烏晏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她的頭髮,又聽她說道:「若是你始終不願,那我……能不能跟你回白虎門?」

  烏晏面露詫色,撫摸的動作霎時頓住了。

  喜歡他已經喜歡到這等不可思議的地步了?

  她的感情,果然轟轟烈烈,真誠而熾烈。

  烏晏眼底盪開濃厚的笑意,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臉,「別擔心,我願意的。不過在那之前,我需要做一件事。」

  明珠抓住他亂揉的手,疑惑道:「什麼事?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必定赴湯什麼火,在所不辭!」

  雖然也不確定那本秘笈還有沒有用處,但她在《追夫九十九式獨家秘笈》上翻到過一頁,上邊大抵寫的是追夫第八十六式——

  雪中送炭,絕渡逢舟,在危難之中向他伸出援手,滴水之恩,當以身相報!

  聽她極力推舉自己,烏晏不住低低笑出聲來,糾正道:「小傻子,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思及那件未完之事,烏晏眸色深邃,仿佛蒙上了一層陰翳,然而看向明珠時,眸光微微一動。

  他的唇角緩緩勾起,思緒也似乎飄得深遠,「是該仰仗你了。」

  ……

  翌日,天色大亮。

  明珠身上的幽火不再作亂,她在烏晏那學了個隱身咒後,從內舍小院中偷偷溜出,隱匿了自身蹤跡,若無其事地回到了寢殿。

  白虎門醫修三人完成重任,已到了要離開玄武門的時機,明珠於情於理,都該去送別。

  曉月領著明珠幾名師弟妹為烏晏三人送別,幾人步至玄武山下大門,烏晏適時回身,「就到此處吧,這些日子也要多謝玄武門諸位的關照,只是臨別前未能拜見掌門親自告知其離去,實為憾事。」

  曉月笑容清淺,溫聲道:「掌門前不久出山了,若是趕回宗門應當還需過幾日,三位放心,我已替你們傳訊告知的,掌門亦叮囑你們路上小心。」

  烏晏微微頷首,「多謝曉月長老和掌門,那我們便就此告辭了。」

  三人乘風御劍離去,簡送溪望著中間那道頎長身影,手肘懟了懟一旁的明珠,擠眉弄眼,「大師姐,你就這樣啦?」

  明珠眨了眨眼睛,回想起昨夜烏晏特意吩咐的話,嘴角彎起一抹淺笑。

  昨夜榻間昏暗,唯見他長眸潤亮,深深望著她,「我在玄武門中留有一枚暗棋,明日自會找機會與你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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