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喜

  沖喜

  由於一開始便是結伴進入，姜沁和林放一併到後廳門前時，並沒有人阻攔。門口篩選的侍者均態度良好地躬身請兩人進入。

  姜沁往前走了幾步，好奇地往後看去，只見不少臨時搭夥兒的「伴兒」被攔在了門口，要求給出二人親密關係的證明。

  姜沁滿頭黑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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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毫無實際憑證的東西，要人怎麼給？

  但不論如何，她反正是進來了，別人再怎麼為難，說白了也和她關係不大。

  因此她收回心，認真打量眼前這個明顯只有泳池三分之一大的小房間。

  若不是在場的人多，姜沁一開始還誤以為自己進入了某對新人的婚房。

  紅蠟燭紅燈籠紅綢緞，入眼儘是大片的紅，正中央是一個像祠堂一樣的木質長桌。

  氣氛略顯陰森，就好像接下來將要進行某種古老的祭祀活動。

  再加上微弱的燭火光時有時無若影若現，讓原本鮮亮的紅色盛滿了昏暗色調，若是寂靜下來，還真有點中式恐怖的意味。

  不是她說，這些男主，一個個的愛好怎麼都這麼奇特？

  什麼幽閉恐懼症、不能關在陰暗房間、躁鬱症之類的標配呢？

  姜沁四處瞄著，下意識朝林放的身側貼了貼，攬在肩上的手，也收緊了一些。

  大約三分鐘左右，又進入兩對狀似情侶的人之後，本就不大的出口，「哐啷」一聲，門板被重重合上。

  切斷了室外透進來的所有光線。

  空氣中飄著一股奇怪的香味，姜沁聞得有些頭暈，手指緊緊抓著林放肌肉豐滿的手臂，臉頰無意識地貼到了他的胸側，熟悉的紫檀木氣息讓她安心下來，鉛灰色的眼珠子緊張地打量著四周。

  林放好笑地低頭看她，擡手安撫地拍拍姜沁的後背。

  陰惻惻的聲音，如同鬼魅一般，忽然從頭頂響起。

  「三對新人，你們好啊。」

  姜沁覺得自己背後汗毛都快豎起來了，她仔仔細細數了又數，確認自己沒看錯，加上他們自己，在場總共有十個人，應該有五對「伴侶」才對。

  平白見鬼了。

  陰冷的嗓音卻沒有結束，而是繼續以詠嘆調般的嗓音低吟著：「哦不對，怎麼放進來十個人？那看來是有人弄錯了，不如這樣吧，你們給出些證據，讓我確認哪些是真的新人，哪些是額外溜進來的嘶——」

  人聲詭異地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若無其事地補充完：「——小老鼠。」

  第一對是兩個中年夫妻，兩人從入場以後，一直保持十指相扣的姿態，看上去很是恩愛，聽到吩咐之後，男的摸出一條邊緣已經磨損得不成樣子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攤在手心，生怕再添皺痕；女的摘下了自己左手手腕上的表，只是一枚普通無比的手錶，沒有鑲鑽或其他複雜的裝飾，銀色的表鏈已經被磨得鋥亮。

  兩人身上的穿著打扮非富即貴，卻一直保留著對方最初送給自己的禮物。姜沁明顯感到頭上有目光凝視了他們一會兒，才冷冷地應了一聲：「通過。」

  第二對就沒那麼自然了，姜沁一眼就看出來兩人是出於利益綁在一起的。

  果不其然，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漲紅了臉，也拿不出什麼東西來，只得悻悻離開。

  第三對同樣如此。

  到了第四對的時候，姜沁稍微來了點興趣。

  她還記得兩人，半年前她剛參加過兩人的婚禮，標準的商業聯姻，男帥女靚，霸總和千金的強強聯合。

  一般來說，這種商業聯姻，彼此之間只是比合作夥伴稍微熟一些而已，要談有什麼感情，那簡直是天方夜譚。別的不說，這兩人手上乾乾淨淨，連婚戒都沒戴。

  然後她眼睜睜地看著，男人從袖口上輕輕取下一枚鑽石袖扣，托在手心裡。女人也從領口裡取出掛在脖子上的吊墜，那是一枚刻著兩人名字的戒指，頂部是一顆碩大的鑽石，在紅燭暖光的映照下，流光溢彩。

  男人同樣疑惑她為什麼會把婚戒掛在脖子上，她頭都沒轉以下，只是鎮定地解釋了一句：「戴手上太重。」

  姜沁：……

  完了，給她見著真的先婚後愛了。

  在二人通過之後，在場還沒出示證據的人，只剩下姜沁他們了。

  她能明顯感覺到，有視線在頭頂靜靜地凝視著自己。

  不知為何，她覺得那道視線，沒有攻擊力。

  至少對她是沒有。

  她稍稍放鬆了一些，正想著隨便拿一個林放送給自己的東西交差，手伸進手包里的時候，卻驀然頓住。

  他之前送過自己……什麼東西來著？

  為什麼想不起來了。

  她惶惑地睜大眼睛，看向林放，想要問些什麼。

  卻見他垂下眼，從錢夾里取出一枚黑色的指環。

  沒有徵求她同意，林放抓起她的手，直接幫她戴到了左手小指上。

  大小正好。

  姜沁看著樸素到只有純黑色的尾戒，十分詫異。

  他什麼時候準備的？

  林放湊到她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解釋：「戒指里有定位，遇到危險記得上下同時按住指環，我會收到通知。」

  姜沁點點頭。

  林放直起了身子。

  等了一會兒，卻沒等到「通過」的提示音，旁邊的女人好意提醒了姜沁一句：「還有你的。」

  哦，差點忘了。

  眼下氛圍正好，姜沁也想不起來林放送自己的東西被放哪去了，索性一把拽過林放的衣領，不由分說地將唇印了上去。

  四周皆是此起彼伏的吸氣聲。

  同樣震驚的還有瞪大了眼睛的林放。

  姜沁卻不願多做停留，身體迅速後撤，重新恢復了剛才的站姿。

  臉上還有未退完的紅。

  「通過。」

  姜沁總覺得這個聲音似乎在笑。

  ……肯定是她聽錯了。

  沒能給出證據的兩組人被請出去後，原本就安靜的廳房內愈加寂靜。不一會兒，穿著大紅衣袍的尹管家出現在眾人面前，組織著三對「新人」，走了一遍中式婚禮的基礎儀式。

  姜沁從儀式開始，就一直暈暈乎乎的，腦子一木一木地發懵，跟木偶一樣被引導著走完了所有流程。

  直到最後，有三個人出現，分別將他們帶到了不同的房間。

  一推開門，就是熟悉的紅色喜床，甚至床上還灑滿了棗和桂圓，紅紙裁出的喜字到處都是，甚至床頭櫃的套上也有。

  姜沁：……

  完全不出所料。

  這哪是選人啊，這是結群婚沖喜吧。

  不過，還真讓姜沁給說著了。

  把姜沁和林放帶到房間裡之後，侍者就向他們解釋，今晚確實是出於陸先生個人沖喜的需要,因為儀式很複雜，也確實麻煩，所以允許他們提一個要求。十分鐘之後，想好的人就可以去說了。

  姜沁揉了揉發暈的腦袋，靠著牆緩和神智。林放見狀，長臂一伸把床單上的東西抖落在地，一把抱起姜沁把她放在床上。

  姜沁迷迷糊糊地感覺不太對勁：「你不暈嗎？」

  林放沒回答，沉默地幫她把鞋脫掉以後，又掖好被角：「你先休息，明天再去找陸承軒。」

  姜沁根本沒聽清他直呼陸承軒的名字，只隱約聽到一個「陸」字後，便揮著手嘟囔：「那不行，折騰這麼久機會可別浪費了，你去找他要資料。」

  林放覺得她反應很有意思，惡趣味地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臉頰，在收穫一個打在自己手背上的清脆巴掌聲後，他摸摸鼻子，老實離開了。

  -

  林放出了門，熟門熟路地繞過長長的走廊，停在了一個半開放式的露台前。

  他屈起手指輕敲幾下，中央的身影動了動，終於轉動著輪椅，面向他。

  「一段時間不見，排場可真大啊。你說是不是，陸、先、生？」林放倚著牆壁，姿態閒散，像是在和多年老友談話。

  「喲，什麼風把林警官吹來了，我這兒廟小，可盛不下您這樁大佛。」陸承軒手肘撐在輪椅扶手上，似笑非笑地看著林放，毫不示弱。「再說了，要不是我這精心安排，你能如願抱得美人歸？你家那位親上你的時候，你那表情哦，嘖嘖。」

  「少來，葉依雲我不也幫你帶來了。」林放長腿一邁，完全不客氣地到陸承軒身旁的椅子上坐下，「資料，都齊了沒？」

  「得。我就活該給你打工唄。」陸承軒笑罵著，手裡動作乾脆地從一堆文件里抽出一份給他。

  林放接過來大致翻了一下：「謝了，足夠讓他和孟菁一起進去了。」

  拿到了想要的東西，林放心裡掛著房間裡的姜沁，也不想多留。

  他站起身，走了幾步，忽然回頭問了一句：「你今天在那個房間內點了什麼香？沁沁她聞了不太舒服。」

  陸承軒一愣：「我沒點香……怎麼了嗎？」

  陸承軒的神情不似作偽，林放迅速轉移話題：「沒事，我就問問。」

  轉身的瞬間，他原本平靜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看樣子，姜沁快恢復記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