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必要做這些
2024-09-14 19:46:40
作者: 遙于歸語
沒必要做這些
葉流愣了愣,沒有拉住,他望著於溯跑遠的方向,內心猶疑 。
於溯打開家門,瞬間僵住了,滿目是破碎的啤酒瓶,玻璃渣碎了一地。
顧遠年正抓著秦芝的領子,把她往牆上撞。
於溯衝上去,用盡全身的力氣推開,「顧遠年,你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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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顧遠年倒在地上,敲了敲暈眩的腦袋,有些無力。
於溯把秦芝扶到沙發上,又去廚房接了一盆水,潑到他的臉上,「醒了嗎?」
顧遠年甩了甩頭髮的水,抹了把臉,自暴自棄地笑了笑,他抓起於溯的領子,端詳又端詳,問:「怎麼你就不是我的兒子呢?」
這話於溯聽到過很多次了,每次吵架都是這句話,他冷冷說:「怪你沒有早點沒有遇到我媽。」
「怪我,怪我,芝芝。」顧遠年喃喃,又跪爬到秦芝身邊,「怎麼我們就不能有個自己的孩子呢?我愛你啊,怎麼就不能有?顧家絕後了啊!」
秦芝哭咽著不能說話,她竭力地緩了又緩,艱難道:「我們離婚吧,遠年,你找個年輕的,更好的,能生的。」
「不,不不。」顧遠年慌亂,忙扇自己耳光,乞求原諒,「芝芝,我錯了,我不該打你的,我戒酒,我喝太多了,你打我,打我。」
秦芝仍在哭,大吼:「顧遠年,你別再折磨我了,我生不了!」
「沒關係的,我可以等……」
於溯在旁看著這一幕,掃掉地上的玻璃片,一股憤怒無從發泄。
他將家裡的酒都扔進垃圾袋裡,搬去樓下想要重重地扔掉時,又抽出一瓶,往沒人的地方走去。
一瓶不夠,他又去便利店買了一瓶,酒水下肚,於溯腦袋暈得慌。
他蹲坐在石牙子旁,點開手機語音道:「葉流,你可以給我道個歉麼,給我媽道個歉,給我爸道個歉。」
消息還沒發出去,葉流就走出來了。
他看了於溯一會兒,輕聲說:「不是我的錯。」
於溯低著頭,無比頹然:「那是誰的錯,是我的錯。」
「我六歲遇到你,遇到顧遠年。我媽離婚又再婚,大家都以為他找了一個無比好的老公。只有我知道她一直在做試管嬰兒,一年,兩年,第五年,她終於懷上了。」
「她很辛苦,真的很辛苦,很長一段時間,我見她都得去醫院。」
「可是,為什麼……」於溯的聲音越來越低,卻還是能夠清楚地扎進葉流的耳朵里。
你覺得我又不難過麼?葉流咬著唇,他無法回答,四年前,他和林莉聽到了顧遠年和醫生的對話:建議墮胎,不然兩個都有危險。
顧遠年拒絕了。
在林莉看來,秦芝不會放棄這個孩子,為了讓十幾年的閨蜜活著,她拿來一碗粥,裡面有墮胎藥,讓葉流送去。
葉流當時只想著於溯的媽媽不在了,於溯會很難過。所以在林莉多管閒事時,他偏聽偏信了。
最初他從沒想過認錯,只覺得可惜,但是四年了,他長大了,明白了世界上很多痛苦不是能用對錯分辯的。
他也清楚地知覺心中有塊地方被揪住了,那股倔強被那裡的疼所掩蓋。他蹲在於溯的身側,說出了遲到很久的三個字:「對不起。」
這個道歉等待太久了,於溯看向他,只覺惶然:「我覺得你是故意的,告訴我原因。」
葉流抿唇:「不,雖然那小孩還沒成形,但故意殺人和過失殺人還是有分別的,你可別誣陷我。」
——於溯不說話了,他看著遠方的夜色一點點沉下,酒精帶來的暈眩愈發嚴重,他抓住葉流的手腕,愈攥愈緊。
葉流吃痛,他像是被什麼東西拷牢了,越掙越痛。
於溯什麼時候松的,葉流不記得。他記得手腕的冷意與痛意都被夜風吹散時,已沒有人在他身邊。
又剩他一個人了,只剩他一個人了,深夜的公園只有一盞橘黃燈在照耀,他眼底浮現了四年前的一幕幕。
「你怎麼一個人躲在這?」
「我離家出走了。」
「那去我家吧,我收留你。」
「能留多久?你不開心了就會趕我走。」
「能留一輩子,我們會當一輩子的好朋友。」
「一輩子,嗚……」葉流蹲下來,扶住膝蓋,無聲抽泣。
他不知道哭了多久,像要把這些年的委屈,不甘,遺憾都哭一遍,第二天醒來的時侯眼睛腫得差點睜不開。
回到學校,於溯第一眼便看到了,他驚訝:「你哭了?」
「沒有,蚊子咬的。」葉流低頭捂住眼睛。翻開課本背書。
「那麼對稱?」於溯湊近,想看清楚一點,被一本書擋住。
還不是因為你?!葉流別開臉:「不要看我!」
「就是哭了。」於溯退回來,坐正了,他托起腮,像在思索什麼。
早讀下課五分鐘,葉流感覺眼睛又脹又癢,他剛想用手揉,下一秒,一陣冰涼卻覆在了眼睛上,好舒服。
於溯按著冰鎮礦泉水,喘了一口氣說:「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葉流接過,心裡酸酸的,他弱弱說:「沒必要做這些。」
於溯討厭這樣的生疏:「不會說話就閉嘴。」
「……」葉流看見一滴汗珠,要從於溯的下頜滴落,他下意識伸手擦掉,碰觸的那一刻,兩人都愣了。
我在幹什麼?葉流迅速收回手,轉移話題,「你跑著去的?」
「嗯。」
「謝謝。」
「這還差不多。」於溯笑了,很容易滿足,他敲了敲手指又問:「但什麼能讓你哭成這樣?《葫蘆娃救爺爺》?」
葉流:「……滾!」
學校的運動會臨近了,體委在班上廣招人才。葉流沒參加,不參加很正常,誰也不會幻想他能參加,只是於溯突然轉過頭來,問:「怎麼不去?」
葉流:「太吵了。」
於溯問得真摯,「如果我去,你會去麼。」
葉流看向他,又垂眸,「不會。」
於溯:「很奇怪,你突然變得很安靜了。」
葉流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哦。」
於溯想了想,又問:「如果我去,你會去看麼?」
葉流擡眸,望向於溯的眼睛,裡面的目光不似開玩笑,而是真誠的邀請。
他弱弱說:「去了能幹嘛?為你喊一聲加油?你又不缺我的鼓勵……」
「我缺,我最需要你的鼓勵了。」於溯認真道。
可是會很吵啊,太受罪了,葉流沉默了很久,最後才開口:「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可能,那我報名了。」於溯填了報名表,交上去。
葉流:「……」
又來了,這話說得很有歧義,怎麼說得好像是為了他去看才參加一樣?
3500米的長跑,周圍是各個班的加油聲,廣播聲,尖叫聲。
葉流的手心出了汗,顫個不停,選什麼不好非選3500,快點結束吧。
場內運動員臨近終點,歡呼聲欲裂。葉流心跳沒了規律,他捂著耳朵,汗珠從耳後流出。
大家都在興奮地叫喊,沒人注意到他。葉流忍著顫,看著於溯跑向終點,第一名,不可否認,他那一刻是開心和激動的。
可周圍的歡呼聲過於熱烈,他逃跑似的回了教室,
還是教室好,葉流倒在椅子上,臉色比誰都蒼白,他緩了許久才緩過來。
於溯以為葉流會來接一下他,但他沒看到,回到教室,他問:「你去沒?」
你看我像沒去的樣子?葉流扶額:「你說呢?」
於溯:「我不知道。」
葉流:「我又不是你爸媽,幹嘛非要我去看?」
於溯失落:「我以為你會去接一下我。」
然後我可以趁機抱你一下而已,於溯心說。自己也覺得這想法傻逼了,還很幼稚。只是莫名其妙,有股衝動,又缺乏正當的理由。
可惜這傢伙根本沒下去過。
他不死心又說:「我得第一名哎。」
所以?咋說得很稀奇一樣?葉流癱著臉,「哦。」
「就不能關心我一點?」於溯鬱悶地坐下,語氣很落寞。
葉流納悶:「你又沒摔,要我關心什麼?」
「但我跑得很累啊,你應該在終點接我,然後給我送杯葡萄糖水,好歹是…同桌。」於溯的聲音越來越沒底氣,他不知道他們算什麼關係,也確實沒什麼理由一定要某人去看。
葉流有些觸動,醒悟道:「下次吧,我去終點看你。」
於溯不開心,「下次要好久。」
為什麼這麼在意?葉流無奈道:「你又不缺我一個送水的。」
可我好想抱你,我好久沒抱過你了。於溯搓了搓臉,嘆了一口氣道:「算了。」
奇奇怪怪的,葉流勾起筆,又開始寫作業。
於溯說:「如果我再參加一個接力賽,你要不要……」
「不要。」葉流沒等他說完,捂住耳朵,去一次已經夠受罪了,「你參加什麼我都不會去看了。」
為什麼?我們之間的關係怎麼就變成了這樣?於溯抿了抿唇,他盯著葉流十幾秒,想問,又沒有理由問,最終只能妥協地握起筆,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