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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2024-09-14 19:44:12 作者: 五顆水星

  第六十二章

  燈光乍然熄滅,空闊的舞台上只剩漆黑一片。

  葉麗佳帶來的演出是歡快活潑的舞蹈,結束後突然間的沉寂令觀眾們不大適應。張一妗已換了便裝,坐在觀眾席第一排,神色散漫又蔑然。坐在她身邊的朋友說:「聽說他們班節目出了問題,最後一個演出的人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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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一妗嗤笑一聲,「臨陣脫逃吧,還算有自知之明,反正也是不入流的演出,污染觀眾的眼睛。」

  同一時間,後台的三人目光殷切投向台上,都有些不確定。

  「寧姿真打算這麼做?」葉麗佳弱弱問。

  董筱回復,「你剛才不是都聽到了嗎?」

  舞台正中央乍然亮起一束光,衝破了寂靜的黑暗。隨著古箏墊底的輕音樂舒緩流瀉,塵埃仿若跳脫的精靈升升沉沉,柔光練成一條筆直清婉的淺金色長河,自高空墜下,神秘而壯麗。獨有一束曖昧的頂光,從觀眾席望去,只隱約窺見一道纖細的身影,樣貌是模糊的。

  女子青絲鬆散挽起,頭上綰著一支清透的白玉簪,素白的紗衣透光,柔美曲線若隱若現,其餘裝飾全無,反倒出塵脫俗,恍然間瞥去一眼,還以為是九天之上的仙子落下凡塵來。先前場內還有交頭接耳的聲音,此時驟然間變得靜默一片,所有人都凝神屏息期盼著。

  隨著淺金色光線不斷擴大,色彩更為濃烈,連綿浮動,灑下海潮般的粼粼光紋,碰觸到女孩柔弱的肩頭時,仿佛變得溫柔,輕紗般柔和地罩在她身上,也照亮身後豎立的雪白宣紙。這時,觀眾們才看清女孩的容貌。

  她微微仰面,面容晶瑩,睫如長羽,眼中有種奇異的明亮神采。寧姿噙著婉約的微笑,執起案上的毛筆,蘸了墨,走向宣紙,單薄的脊背挺直,紗衣在鼓風機的作用下衣袂飄飄,少女身形靈動飄逸,整個人宛如風中秀竹,既柔弱又具有風骨,有種矛盾的美感。

  「她是要畫畫,還是要表演書法?」台下有人猜測,下一秒答案揭曉。

  寧姿擡起纖細的胳膊,落了墨,筆跡如雲煙縹緲,層次推移,乾濕錯落,字跡間相互鋪排靠攏,濃中有淡,恰如其分。雖說書法表演不如歌舞激烈、渲染氣氛,但台上女子不論是外形、姿態還是舉止都典雅無雙,迷離的燈光、飛旋的塵埃、靜默題字的女子……令觀覽者有穿越時空,來到古香古色的過往般的錯覺。而這場安靜的表演帶給大家的並非只是視覺上的美感,還有靈魂上的震顫。

  「是《太上老君說常清靜經》。」坐在第一排的校領導認出,接著說,「這位女同學寫的字體是楷書。」

  「不對,楷體的特點是端莊嚴謹,注重平穩與收斂,而她的這一手字瀟灑飄逸、形神靈動、收放自如,更具充沛靈氣,應是行書。」剛到禮堂不久,坐下觀看節目的校長曹善點評道,「你看,她的筆鋒少了抹銳氣,多了分飛揚之氣,是個人的特點,可見她內心堅定充實,字里融入了書法者自己的風骨。」

  「好啊!」觀眾席忽然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還有人忍不住高聲稱讚。

  最後一筆落成,寧姿轉回身,放下毛筆,朝觀眾席深深鞠了一躬,神色依然恬淡,揚唇輕笑,如畫的眉眼跟著舒展,雙眸熠熠生輝,靈秀得令人捨不得眨眼。

  曹校長第一個站起身,接過話筒說:「《清靜經》也是我平時喜歡讀和寫的作品,能讓我靜下心來,受益良多。我想問一問,你這一手好字是否有受過名家點撥?」

  寧姿拿起話筒作答,「感謝曹校長對我的高度評價,我沒有刻意跟名家學習過,不過是父親醉心書法,小時候常帶著我一起練字,後來就養成了習慣,心中浮躁時借書法靜心。」

  曹校長發自內心道:「這是我看過最有意思的節目,不論是從舞台呈現還是從內容來講,這個節目都極具水準。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這位同學割愛把這幅墨寶獻出來,將它掛在校園學生作品陳列牆上。」

  「榮幸之至。」寧姿笑容明媚。

  場內再次爆發出猛烈的掌聲,後台的董筱三人也激動不已,只有被徹底搶走風頭的張一妗嫉恨不已,臉色都發綠了。

  所有節目表演完後,今天的聯歡會就算徹底落幕了。演出者們擠在後台換衣服、卸妝。寧姿對著鏡頭拿沾了卸妝油的化妝棉擦掉口紅。葉麗佳挨在她身邊感嘆,「皮膚吹彈可破的,都不用上妝,隨手抹個口紅上台照樣驚艷全場。」

  「我是時間不夠用,只能披了衣服就衝上台。最近用的乳液確實很滋潤,我明天帶來,你試一試。」

  節目大獲成功,董筱也鬆了口氣,說起話來有被大赦般的輕快,「今天驚艷全場的可不止寧姿的美貌,更是她一手好字,願不願意教一教我啊?」

  「沒問題,只要你不嫌棄。」

  董筱喜笑顏開,「麗佳是人證,你收了我這個徒弟,不許反悔。」

  「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你的歌聲竟然那麼美。」寧姿輕笑。

  董筱不好意思了,「瞎唱的,是文成的聲音太好聽。」

  站在一邊的文成認真地看著她說:「今天你的歌聲比以往任何一次彩排都要出彩。」

  董筱臉一紅,沒接話。葉麗佳倒是吵嚷開了,「你們怎麼都不誇我呀?」

  寧姿笑著伸手點了下她圓潤的鼻頭,「你表演時觀眾的反應那麼熱烈,哪裡還輪得到我們來夸?」

  「那倒是,我現在心還跳得很快呢。」葉麗佳有點可愛的小驕傲。

  這時,張一妗走了過來,對寧姿說:「我是來通知今晚聚餐的,大家別忘了。」

  寧姿立刻答道:「我就不去了。」

  「怎麼,和男朋友有約嗎?」張一妗不懷好意笑了笑,「聚餐是可以帶家屬的,不如把你的男朋友也叫來,讓大家都認識一下。」

  「不必了,他不喜歡無意義的社交。」

  張一妗嗤笑一聲,「不愧是校長親口誇讚過的人,態度就是硬氣,看來是不把我們這些人放在眼裡了。」

  和她關係好的幾個女生也走來幫腔——

  「聚餐的事是一早就定好的,怎麼就寧姿學妹一人那麼特殊不肯參加?」

  「就是說呀,明天可是周末,今天晚上能有什麼急事要處理?太不合群了,也不尊重人。」

  「三班的負責人是誰?聚餐這麼大的事怎麼不通知到人頭上?」

  聽到這裡,董筱面色露出尷尬。本來是沒聽說聚餐這事的,表演結束後董筱才知道是一早定好,剛才忙著還衣服和道具,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就把這事拋到腦後了。

  她埋下臉正要開口道歉,寧姿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搶話道:「我參加聚餐就是了,不用把事情搞得那麼麻煩。」

  「只要你肯去,別的都好商量。」張一妗笑著回應,語氣有些奇怪。

  一大群學生從西校門出來,找到預訂好的中餐廳聚餐,位置在包間裡。或許是考慮到每位同學的口味有差異,酸甜苦辣各色菜式都上了,總有合適個人口味的。

  寧姿胃口不佳,舀了一碗雞湯埋頭安靜喝著。董筱面前放的剛好是幾盤辣菜,她不太能吃辣,又不好意思轉桌,只得一直挑盤子裡的花生米吃。細心的文成看出來了,伸長胳膊夾了滷肉和清炒筍絲夾到她碗裡。

  「謝謝。」董筱小聲說,唇角微微彎起來。

  張一妗接到了她的男友譚景天,此時正走進包間。應當是刻意的,明明外面那桌空了好幾個位置,兩人卻走到最角落寧姿那一桌加了兩把椅子,整個用餐過程中,二人調笑不斷,張一妗不時往男友碗裡夾菜,說到什麼有意思的事,笑著笑著就朝對方身上倒。譚景天只是配合她,表現得沒有那麼誇張,倒是好幾次目光都往寧姿所在的方向瞟了去。幾位和他們相熟的朋友不時拿兩人起鬨,鬧嚷嚷的,與寧姿、董筱那方的靜默形成鮮明反差,仿佛有一道隱形的界限一般。

  井水不犯河水,沒什麼不好,偏有人主動挑事。張一妗先起了話頭,「寧姿學妹真是深藏不露,今天這一手好字驚艷了我們所有人。」

  「略懂些皮毛罷了。」寧姿淡然回復。

  「你不需要太謙虛了,只是之前你們班的節目好像準備得不是很順利,為此董筱學妹沒少擔憂吧?寧姿學妹也真是的,怎麼不早站出來說自己會書法呢?」張一妗的狐貍尾巴很快露出來,開始挑撥離間。

  倒是董筱放下筷子,冷靜反駁,「寧姿向來是一個低調又謙虛的人,況且在我們班的節目出現問題時,也是她第一個主動站出來救場。」

  張一妗仍不肯罷休,換了個話題,「不是說過今晚聚餐允許帶家屬嗎?怎麼最後只有我一個人帶了?寧姿學妹,怎麼不把你的男朋友也叫來,介紹我們大家認識一下?」

  與她交好的一個女生立馬幫腔,「早就聽說這個傳說中的神秘男友了,可惜一直沒機會見到本尊。」

  「他比較忙。」寧姿淡然作答。

  「這話說的,再忙抽出空吃頓飯的時間總是有的,如果這都要拒絕,實在太不把你這個女朋友放在眼裡了。」張一妗的朋友諷刺道。

  另一個女生假意勸,實則譏笑接話說:「沒準是人家寧姿學妹自己不願意帶男朋友來,免得上不了台面。」

  張一妗心情大好,又轉過頭假惺惺安慰寧姿,「學姐們都是在開玩笑,你別放在心上。」

  寧姿勾起唇角,「我從不把無關緊要的人說的話放在心上,太在意別人的人,活得實在太累了。」

  這話一語雙關,既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又暗諷她們這些人多管閒事,氣氛一下子凝滯,幾名女生臉色都不大好看。

  葉麗佳拽了下文成的袖子,低聲說:「你不是有霍辭的電話號碼嗎?」

  文成有些遲疑,「得先問下寧姿本人的意思吧。」

  「她才懶得理會那些惡意,但我可忍不下去,就按我說的做。」葉麗佳的態度很堅決。

  聚餐結束時,窗外降下了雨點,雖說雨勢不算太大,在夜裡被淋濕衣服也實在幽寒。一行人走到餐廳門口互相道別,周末住校的學生們兩三人撐一把傘往離宿舍最近的校門走。董筱和文成平時周末都住校,現在卻沒打算走,寧姿奇怪地問:「你們倆不回學校住嗎?」

  「我正好有事得去市里一趟。」董筱回答。

  文成跟著說:「我也是。」

  「你倆一起?」寧姿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惹得董筱和文成眼神碰觸,觸電般不自覺同時挪開。董筱支支吾吾解釋,「不是,不是,沒一起,只是巧合罷了。」

  葉麗佳的去向倒不用多問,她周末要做兼職,提前一晚住到做家教那家的客房也是常事,方便第二天一早給學生上課。

  一輛白色奔馳開了過來,軋過水坑,濺起水花,駕駛座車窗落下,譚景□□外探頭,頭髮被髮膠固定出精心設計的形狀,挑了下眉。幾名女生面露艷羨,「真好啊,好羨慕一妗有男朋友專車接送,不用像我們幾個一樣冒著大雨擠公交車。」

  「就是呀,好想坐順風車。」

  聽著身邊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吹捧,張一妗內心受用,傲然走到寧姿面前,明知故問,「寧姿學妹,下那麼大的雨,要不你坐我男朋友的車,我們順路載你一程?」

  寧姿拒絕,「不用了,剛才我接到男朋友的電話,他說要來接我回家。」

  「你男朋友來接你啊?」張一妗意有所指地重複一遍,又問,「你家是在市里吧?如果是騎車來接你的話得花好長時間呢,至少得要兩三個小時,大晚上的天黑,視野不清,又在下雨,太危險了。」

  寧姿淡道:「他不是騎車來的。」

  「下雨天這地段也不好打車,難不成帶你一起擠公交?」張一妗繼續說,「車裡座位寬敞,多你們兩個又不是容不下。」

  煩,真心煩,牛皮糖一樣甩都甩不掉,糾纏不休的。

  寧姿甚至都決定撕破臉,直接讓她閉嘴,誰知剛開口,還沒來得及說話,銀色幽靈衝破被雨絲織就的細密煙景,耀目的燈光劃亮夜的漆深。在場眾人不自覺擡頭朝車來的方向望去,車型流暢、氣勢恢弘,配色經典而優雅,引人入勝。

  車停在眾人跟前,如同一粒石子墜入水坑,立刻激起反響。眾人興致勃勃議論起來,「這車也太好看了吧?應該很貴吧?」

  「當然好看,至少百萬打底。」

  「哪裡才止百萬?這車我在江城都沒見到過,不知道主人是誰?」

  「肯定是哪位商界大佬。」

  「那種級別的人物怎麼會跑到我們學校周邊來?」

  「我猜學校里哪位女神是大佬的女朋友。」這些人討論得熱火朝天,目光像黏在了車上。

  葉麗佳認出了這輛車,眼睛一亮,抿住唇防止自己激動地喊出聲。

  車門開了,下車的男人剛從商業酒會裡抽身離開,穿著與平時迥異,格外雍容華貴,定製的正裝勾勒出模特般的身形,領口織有雪浪翻金的國風雲紋,襯得本就俊美的容貌輝耀逼人。

  他的手中撐開一把藏青色的傘,指骨修長,顯出分禁慾感,行走在雨夜中的畫面猶如電影畫報般盛美到失真。傘檐微微擡起,露出他的臉。

  霍辭剪去了略長的頭髮,新髮型乾淨利落,在隱約的光線下,一雙深邃的眼睛沉淨而明亮,如同被清冽的泉水浸過,又染上星河的光輝。原先陰鬱沉頓的氣質減弱,取而代之的是鋒利又灼灼的銳氣。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他無可挑剔的臉上,這個男人如此突出,不論是外形、穿著還是開的車都令人移不開視線,把不遠處的譚景天襯托得好像隱身了一樣。

  最激動的莫過於在場的女生們,隨著霍辭撐傘步步靠近,她們不約而同放輕呼吸,心跳不自覺加快,都在暗暗期待著。霍辭先是走到張一妗面前,略緩下步伐。

  張一妗抿了下唇,忽感心口一滯,雙目含著期盼仰起臉露出一個自認為魅人的笑容,剛準備開口說話,霍辭冷淡的眼神從她臉上掠過,帶了分毫無興趣的冷刻,隨後加快步伐走到寧姿面前停下,沒有說話,第一件事是把手中的傘撐在她的頭上。所有人看見這一幕,目瞪口呆,一時間沒人發聲,場面寂靜,唯有調皮的雨點墜入水坑裡發出細微的綻放聲響。

  他的聲線略低,嗓音卻融著柔意,「下雨了,也不知道主動打電話叫我來接你,還穿得這麼單薄。你什麼時候才能懂點事?」

  這話音量不大,卻清清楚楚傳進在場每個人的耳中,所有人的反應都驚人一致,雙眼微微睜大。

  從這幾句話不難猜出二人的關係。

  寧姿覺得他今天真好看,目不轉睛地欣賞未婚夫的新髮型,站直身體,故意瞪眼說:「那麼多人在呢,好歹給我留點面子。」

  不能因為你今天特別帥就為所欲為,後半句被她吞了回去。

  霍辭低低笑了聲,面對她只有無奈。

  「剪頭髮了,什麼時候的事?怎麼沒告訴我?」寧姿問。

  霍辭略有些侷促地垂下目光,「看得慣嗎?」

  「暫時有些不習慣。」見到他明顯緊張的微表情,寧姿甜笑著補充道,「比以前更好看了,都有些看不夠呢。」

  這種當眾秀恩愛的行為,寧姿做得很自然,霍辭也欣然接受。他覺得她就像一片潔淨溫柔的月光,散發著溫潤的光,一句誇讚就能照亮他的心間。

  霍辭一隻手撐傘,另一隻手牽住她柔軟的小手,握緊了,帶她往車的方向走,傘也自然地傾向她那邊,不讓她被淋濕半根頭髮絲,不顧自己的肩頭已沾了雨絲。旁若無人的,仿佛他的世界裡只看得見她一個人。

  就算對這種場面司空見慣的葉麗佳三人,也還是忍不住感慨,直到霍辭低沉的嗓音再度傳來,這次是對他們說的,「文成,你們也快上車,謝謝你們通知我來接這個不省心的未婚妻。」

  「未婚妻」三個字一出,所有人又被震驚一次,傳聞實在太荒謬了,寧姿的男朋友不僅不是傳說中貧窮的社會青年,反而是有錢有顏的大佬,不僅如此,兩個人還已經訂婚了。

  董筱和文成忙跟上了車,葉麗佳心裡覺得十分爽快,故意跑到表情明顯失控的張一妗身邊酸言酸語一句,「那我們就不搭學姐的順風車咯。」說完話,心滿意足一笑,才蹦蹦躂躂上了車。

  張一妗僵在原地,仿佛石化,就連譚景天按喇叭催她上車也無動於衷,感覺呼吸都困難。

  也不知身後的誰說了一句,「到底是誰傳出去說寧姿的男朋友很差勁的?明明那麼優秀,比張一妗的還……」

  話沒說完,張一妗迅速轉過頭瞪去一眼,四周變得安靜。

  她牙根咬得發疼,心口像被石頭砸過一樣難受,身體在風雨中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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