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接到葉麗佳的電話時，寧姿和霍辭正在家裡吃午飯。

  葉麗佳在電話里急得直哭，話說得斷斷續續，聽不大清楚。寧姿問了幾遍才聽明白，原來是寒假期間，葉麗佳負責接送關嘉上鋼琴課。這天放學，她接到關嘉，半路上，關嘉說想喝巧克力牛奶，於是葉麗佳進商店給他買，出來後，他人卻不見了。

  趕到商店門口，寧姿才知道葉麗佳還把董筱、文成都叫來了。此時，葉麗佳坐在街邊，哭得眼圈紅腫。寧姿走上前問：「這件事告訴關夫人了嗎？」

  葉麗佳愣愣地搖頭，「我不敢。」

  「這麼大的事一定要說，你不要多想，沒什麼比嘉嘉的人身安全更重要。」寧姿看著她，嚴肅道。

  董筱接話道：「我覺得寧姿說得對，你還是快給關夫人打通電話說明情況吧。」

  葉麗佳擦乾淚水，鼓起勇氣打電話把事情原委向關夫人說清楚了。關夫人急切又擔憂，說要立刻趕來。

  「我已經報了警。一大群人站在這裡干著急也沒用，葉麗佳最清楚情況，留在這裡等關夫人和警察，其他人分散在附近找。說不定情況沒那麼糟糕，只是小孩子貪玩走開了，人就在附近。」霍辭說。所有人都同意他的安排，立即出發分頭尋找。

  寧姿沿著街邊一路走，一邊朝四周張望，在大街小巷間穿梭尋覓，不斷呼喚關嘉的名字，並無收穫。她從一個巷口走出去時遇見了霍辭，立即跑上前問：「找到嘉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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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辭搖頭，沒多問，看她著急的神色便知道她也沒找到。不經意間瞥見她手背上有一小段鮮紅的痕跡，握起她的手腕，濃眉微蹙，「怎麼弄的？」

  寧姿之前並未注意，此時才覺得隱隱犯疼。剛才她急著找關嘉，過馬路時，正好一輛電瓶車擦身而過，大概就是那個時候被擦傷了。

  「被電瓶車刮到了。」她小聲說。

  霍辭冷颼颼瞥了她一眼，拉著她走到街邊的長椅上坐下，然後快步走進一間藥店，再出來時，手上多了酒精、棉簽和創口貼。寧姿一見消毒酒精就犯怵，手往背後一縮，「傷口那麼淺，能不能不擦酒精，直接貼創口貼？」

  「你說呢？」霍辭平時小事都肯讓著她，唯獨在這方面，態度強硬得很，說一不二，此時強勢地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令她避無可避，隨後用酒精沾濕棉簽，抹了上去。

  「嗚……」寧姿小聲嗚咽，可憐巴巴，眼圈都紅了。

  霍辭悶笑一聲，「和當初你軍訓受傷時的場景很像。」

  不一會兒，他已經把傷口處理好了。

  「你跟著我一起找，否則我不放心。」霍辭淡聲道，不等她回應，直接牽住她的手拉著往前走，二人繼續尋找關嘉。

  走到馬路口時，他忽然停下腳步，眺望遠方，寧姿順著他的視線望去，街對面似乎是一座公園。

  「去看看。」霍辭篤定道。

  二人進公園後逛了一大圈，最後走進兒童嬉戲的小型遊樂區。寧姿往周遭看去，失望搖頭，「嘉嘉不在這裡。」

  霍辭忽然握住她的胳膊，目光定定投向不遠處的滑梯，另一隻手同時擡起指向那裡。寧姿仔細看，才發覺滑梯下露出一道不易察覺的影子。

  二人走過去，看見下面坐著個小男孩，他抱著膝蓋，低垂著頭，柔順的頭髮遮住眉毛，小巧的嘴唇緊抿著。直到兩人走到他身邊，也沒什麼反應。

  寧姿先是舒了口氣，隨後問：「嘉嘉，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你媽媽、葉老師都在找你，知道嗎？」

  關嘉遲緩地擡起臉，目光有些渙散，「姐姐，我見過你。」

  「見過一面。」寧姿蹲下身說，「你媽媽她很擔心你，我們一起去找她，好嗎？」

  關嘉快速搖了兩下頭，驚慌站起身就想跑，被霍辭搶先一步擋住去路。霍辭向下睨著他，冷淡道：「不想見你媽媽？」

  「不想。」關嘉斬釘截鐵道。

  寧姿正要勸說，霍辭朝她搖頭，打斷她，「好，那就不見。寧姿，你給關夫人打一通電話說關嘉已經找到了，很安全，我們和他在一起。」

  寧姿猶豫地看向他，他遞給她一個堅定的眼神，輕點了下頭。寧姿給關夫人打了通電話說明情況，關嘉仍不放心，「你們真的不會把我送去見媽媽嗎？」

  霍辭緩緩蹲下身，雙手按住小關嘉的肩膀，轉過他幼小的身子面向寧姿，低聲道：「這位漂亮姐姐是我未來的老婆。」

  寧姿睜大雙眼，神色錯愕，不明白他對小孩子說這個幹什麼，但目光一轉，第一次在小關嘉臉上看到好奇的表情。他兩隻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眨巴了下，就聽霍辭繼續說：「她最善良，也非常誠實，所以只要是她親口答應的事，就一定不會反悔。」

  他煞有介事地盯著寧姿，問道：「你說，是不是不會把關嘉送到他媽媽身邊？」

  寧姿瞠目結舌，對上關嘉期待的目光，又瞄到霍辭眉梢微動示意她，躊躇片刻，輕嘆口氣，回答，「暫時不會。」

  關嘉表情放鬆了點，唇也不再緊抿著。寧姿想了想，露出個親和的笑容，低下頭對他說話，「嘉嘉，你為什麼一個人坐在這裡？」

  關嘉一動不動，沒有回答的意思。寧姿並不氣餒，繼續溫柔地說：「你想玩滑梯嗎？」

  關嘉遲疑片刻，搖頭道：「這是給小孩子玩的，我已經上小學了。」

  寧姿忍俊不禁，見關嘉盯著她，趕忙收斂笑容，「誰規定只有小孩子能玩？只要想玩，都可以玩。」

  關嘉仍目光定定地看著她，寧姿一挑眉，「不信你看。」

  她身體力行順著台階走上滑梯，由於上方橫有欄杆，成人太高，必須彎下腰來慢慢走到滑梯最上方，然後坐下。寧姿雙手一松，從滑梯上滑了下來，笑容燦爛，雙眼彎作小月牙。

  此時關嘉已走了出來，凝望著她，黑色眼瞳里瑩光閃爍。

  寧姿滑到下方時，霍辭伸手接住了她，隨後扶她站起身。她走到關嘉面前，伸出手，「要一起玩嗎？」

  關嘉滿眼期待，稚氣的臉龐有了神采，憧憬地把手遞了出去。於是一大一小兩人輪流滑滑梯，玩得不亦樂乎，一個小時很快過去了。二人都脫掉了外套，由於一直在爬上爬下，身上發了汗。

  再一次接住滑下來的小男孩後，寧姿胳膊發酸，低喘著說：「嘉嘉，我實在玩不動了，你還玩嗎？」

  關嘉也搖頭。

  公園內的小賣鋪，一大一小兩人同款姿勢手握玻璃瓶，仰起脖子大口喝汽水，咽下後同時發出暢快地嘆息聲。

  寧姿把汽水瓶遞到霍辭面前，軟聲道：「喝不下了。」

  霍辭自然地接過，喝起剩下的白桃汽水。

  寧姿瞄了眼關嘉身上的灰色毛衣，拿起他的外套罩了上去，「別貪涼，小心生病。」

  剛幫他把拉鏈拉上去，直起身，她的肩頭就攏上了白色羽絨服，轉過頭正對上霍辭嚴肅的臉。

  「這話也對你自己說。」霍辭淡道。

  她不樂意，「可是我還是覺得很熱。」

  霍辭指了指一旁的關嘉，「小孩子看著呢，做好榜樣。」

  這下她是徹底無法辯駁了，只能乖乖任他幫她把拉鏈拉上。一扭頭，發現關嘉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眺望遠處，糖畫攤前立著一道小小的身影，霍辭和寧姿也走了過去。寧姿問關嘉，「你想要糖畫嗎？」

  關嘉點頭，目光幾乎是釘在上面了。

  攤子的老闆是個瘦巴巴的老頭，挺有眼力見兒，立馬接話說：「兩元錢一個，轉到什麼畫什麼。」

  寧姿又問：「你最想要什麼？」

  關嘉認真看了一圈圖形，回答，「龍。」

  交了錢後，關嘉神色專注，伸手撥動指針，快速轉過幾圈後，逐漸放慢，最後指針停在蜻蜓圖案上。老闆二話不說，舀起一瓢糖，開始作畫。

  關嘉拿到蜻蜓糖畫時愣住了，盯了好一會兒。寧姿拍著他的肩膀安慰道：「沒關係，我也轉一次，說不定這次就轉到龍了。」

  結果她轉到的是一個壽桃。於是一大一小兩人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霍辭身上。

  霍辭接收到兩道亮閃閃的目光，神色依然淡淡的，只隨手一撥，沒想到指針轉了幾圈後搖搖晃晃停在了龍的圖案上。

  「太好啦，是龍！」寧姿和關嘉同時歡呼出聲，關嘉稚嫩的臉龐終於綻開燦爛的笑容。

  攤子老闆也有點驚訝，「真的是龍，要轉到很不容易的，小伙子運氣真好。」

  「謝謝。」霍辭淡道，微揚的下鄂暴露了他內心的些許得意。

  拿到龍形糖畫，寧姿和關嘉都化作星星眼。

  「好漂亮，好精緻。」寧姿讚嘆道。

  「好厲害呀。」關嘉喃喃。

  霍辭掃了兩人一眼，直接咬了一口，把龍頭都咬掉了，驚得寧姿和關嘉瞪大眼。

  「太甜了。」霍辭恍若未察覺他們的驚詫，抱怨一句後擡步往前走，留下一大一小愣在原地。

  原來他不是為關嘉轉的，就這麼直接吃了？

  兩大一小離開公園上車，車裡開了暖氣，玩累了的關嘉靠在座椅上睡著了，寧姿把車上備用的小毯子給他蓋上。

  霍辭獨自坐在前排駕駛座開車，透過後視鏡看見她溫柔的神色，眼角微彎，低聲道：「你以後一定會是一位好媽媽。」

  寧姿瞥了他一眼，臉頰微熱，不自在地垂下視線，「少胡說了，專心開車。」

  車停在街邊後，寧姿望了眼窗外的樹叢，訝異道：「怎麼來這裡了？關夫人還在家等嘉嘉。」

  「可你答應過，不會不經過他允許就把他送回去，難道你要騙小孩子不成？」霍辭挑眉。

  她猶豫片刻，下定決心，下車給關夫人打去一通電話說明情況。

  「就是這樣，嘉嘉和我們在一起，很安全，您放心。」

  電話剛掛斷，一個溫暖的懷抱從身後襲來，雪松清冽的氣息鑽入她的鼻尖，霍辭雙臂攬住她的肩，溫熱的呼吸噴薄在耳廓。他嗓音磁性，低聲道：「我沒胡說，你以後一定是一位好媽媽。而我也會努力做一名好丈夫、好爸爸。」

  寧姿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