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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城血雨(十二)

2024-09-14 19:40:14 作者: 千南北

  湘城血雨(十二)

  是夜,晚風也有些悶,院中蟲鳴陣陣,略顯喧囂。

  謝辭從房中出來,走到湖心涼亭上,回頭便看到一旁最高的假山上坐著一人,是江懷雪。

  謝辭自然也是輕功了得,他走到假山下,如履平地般踏空而起,站在了江懷雪的身旁。

  晚風輕拂,夜色黯然,謝辭低下頭,卻看不清江懷雪的神色。

  「怎麼一個人在這裡乘涼?」謝辭靠著一塊平整些的石頭坐下,「今夜無月,又有何可觀?」

  江懷雪笑了笑:「我在想,順著湘城這條線索查下去,或許就能找到八年前我師父失蹤時那蠱蟲的線索,若是能查到背後之人,也能報一筆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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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落中少有燈火,但江懷雪那雙眼眸卻如映星月。

  謝辭微微垂眸,他當然知道江懷雪這些年一直在尋找自己的線索,但八年前的事,她不該被牽扯進來。

  「你身上的蠱毒也還沒有解,還是先擔心擔心這個吧。」謝辭擡頭看著陰沉沉的天。

  夜色漆黑看不清天上的雲層,但這樣沉悶的天氣,今夜怕是有場大雨。

  「有你們和沈神醫在,還有我爹娘和阿姐,總不至於束手無策。」江懷雪笑得燦若春花,「不管那背後之人是誰,他都不會捨得這費盡心機才得到的九轉乾坤蠱,只要拿下玄清派,找到乾坤蠱不過探囊取物。」

  「你就這麼確定我跟沈渡舟會幫你?我這樣的人,連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你覺得我會在乎你的生死麼。」謝辭聲音那樣冷。

  「你會在乎。」江懷雪笑答,「就像之前你兩次阻止我涉險,就像你讓我們別對那些被乾坤蠱控制的弟子下死手,你在乎的東西太多了。我娘說,這樣心太好的人,在江湖上是會吃虧的。」

  謝辭顯然沒想到江懷雪會這樣回答,他怔愣好一會兒才回神。

  曾經的他或許算得上是那樣一個人吧,為了旁人可以全然不在乎自己,一心撲在踏雲門,一心匡扶江湖正道,整日只知精進武學。

  可是現在的他啊,雙手早已沾滿鮮血,正道……離他太遠了。

  「別聽沈渡舟嚇你,就算拿不到乾坤蠱也還有辦法壓制蠱毒。」謝辭柔聲道,「再說有殊劍閣和踏雲門聯手,玄清派自是不足為懼。」

  江懷雪點點頭,但她在聽到踏雲門時神色明顯暗淡了幾分。

  現如今的踏雲門,於她而言早已沒有什麼可期待的了。

  「我明天儘量對秦桑視而不見,不然怕鬧得太僵我爹為難。」江懷雪小聲嘟囔著,背靠石山躺下去。

  謝辭便靜靜的陪她坐著,好一會兒都沒再說什麼。

  他這一走就是八年,無愧江湖,無愧踏雲門,無愧舊友,卻是對江懷雪虧欠了太多。

  若是當年江懷雪拜入他人門下,有師父相護,有武學無數,只怕早已是江湖中數一數二的高手,又怎會受如今這麼多委屈?

  「等乾坤蠱毒解了,就讓沈渡舟細查一下你的內力,總會有辦法恢復的。」謝辭道。

  江懷雪含糊的應了一聲:「嗯……若是沈神醫之後有時間的話,不知能否替我阿姐看看,我阿姐自幼體弱不能習武,看了很多大夫也不見好。」

  江懷雪想起自己小時候,她都能拿起劍了,比她大六七歲的阿姐卻只能在屋子裡看著,她曾經偷偷把劍拿給阿姐,卻不曾想阿姐拿不動,反而一不小心受了傷……

  殊劍閣外的高牆下,江懷月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似的,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身後。

  「怎麼了?」她身旁的沈渡舟輕聲道。

  雖然沈渡舟平日裡一貫冷淡又話少,但今日遇見江懷月,倒是聊得投緣。

  兩人走走停停說了好多,從江懷月的商賈之道聊到沈渡舟的江湖見聞,不知不覺竟是繞著殊劍閣外的高牆走了小半圈。

  正值春日,槐花開時節。

  高聳的石牆之上,有一棵老槐樹從院子裡探出頭來,似是想瞧一瞧院子外面的風景。

  沉悶的夜色下,雪白的槐花垂吊在石牆上,風一吹便輕輕搖晃,有花瓣落下來,拂過江懷月的肩頭。

  江懷月自小體弱走得慢些,沈渡舟便也不動聲色的放緩了腳步,常年習武的他走在江懷月身側要整整高出一個頭來,倒是替她擋住了半數晚風。

  江懷月一言一行都那般溫柔,與沈渡舟的灑脫截然不同,她看向沈渡舟笑道:「沒什麼,沈公子說的鑄劍一事,我到時候安排下去就好,寒鐵雖然難以煉製,但對殊劍閣來說並非絕無可能。」

  「沈某謝過了。」沈渡舟那英氣眉眼也多了幾分柔和,「等手中事忙完,我便來替江姑娘調養一番,雖然可能依舊無法練武,但至少能與常人無異。夜已深了,在下先行告辭。」

  江懷月一雙星眸含著淺淺笑意,看向沈渡舟遠去的背影。

  晚風微涼帶著些寒意,江懷月掩面輕咳,沈渡舟遠去的身影一滯,他想要回頭又不知該如何關心,最後也只能思索著以後要怎樣調養更好些。

  日升月沉,雨後雲散。

  踏雲門的人已經早早等在了殊劍閣外。

  「他們此次前來本是為了給弟子配些好劍,昨日懷月已經帶去鋪子裡挑選過,如今便也得空了。」江千仞對秋子蕭說道,「這次他們也願意出手相助,總歸能多一份力。」

  踏雲門的弟子能用得起殊劍閣的劍在江湖上也是少見了,但殊劍閣真正的好劍一劍難求,他們也不過是在城中鋪子裡選些品質一般的。

  「只怕他們不是願出手相助,而是另有所圖。」江懷雪小聲嘀咕道。

  她這話自是沒幾個人聽到,除了和她一樣走在最後面的謝辭。

  謝辭側目看向她:「何出此言?」

  江懷雪搖了搖頭,卻不願多說。

  當年她屢屢被人以下毒、意外等陰損手段所害,不都是在踏雲門中麼。

  只不過踏雲門說到底是謝承安一手所建,江懷雪不想讓謝承安唯一留下的東西也沾染了污名。

  可那群人,當真配不上謝承安留下的踏雲門……

  走到門外,只見一群弟子正圍著中間那一身黑衣的男子馬首是瞻。

  這人江懷雪再熟悉不過,正是那個在謝承安失蹤後不但不盡心尋找,還費盡心思爬上門主之位的秦桑!

  「秦門主。」江千仞拱手道,「這次江某就不與你們同去了,麻煩你多照料著。殊劍閣這邊實在是抽不開身,但我讓徐征帶了三十子弟同往。」

  徐征是江千仞最信得過的人了,他劍術一流,一招翻雲踏浪名震江湖。

  秦桑笑著擺擺手:「江閣主手中皆是翹楚,三十子弟抵玄清派百人,再加上我們踏雲門,足夠了。」

  「是啊,徐叔的劍術,如今也是在整個踏雲門之上的,爹你就放心吧。」江懷雪說著又乜斜看向秦桑,聲音不大卻足夠所有人聽清的扼腕嘆息道,「師門不幸啊……」

  謝辭實在是沒忍住,輕笑出聲。

  秦桑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江千仞立馬拉住了江懷雪假意教訓起來。

  曾幾何時,謝承安還是踏雲門門主時,秦桑那副嘴臉可不是現在這樣,事事親力親為見面笑臉相迎,謝承安甚至還一度覺得秦桑也算他擔起踏雲門的左膀右臂。

  但謝承安出事以後,秦桑便立馬露出了醜惡嘴臉。

  只可惜秦桑的武功實在是算不到突出,最開始的他一接任門主便也想干出些驚天動地的大事來,卻不曾想比武有人傷亡而他無力制止,城中屢有動盪而他無法平息。

  久而久之,儘管踏雲門擔著謝承安這個第一高手的餘威,卻也是再不如當年。

  「門主,我們準備出發吧。」旁邊一人對秦桑恭敬無比,行禮道,「何必跟小輩多費口舌。」

  謝辭看向秦桑旁邊這人,露出一個有些悲哀的苦笑來。

  同秦桑說話的,正是當年總是跟在他身邊的霍連河,他總是每天門主門主的叫著,有什麼事永遠跑在第一個。

  可他口中的門主,原來可以是任何人啊。

  「徐叔,我們走。」江懷雪頭也不回的牽馬去了,邊走邊對謝辭說道,「我們就騎來時你買的那幾匹。」

  謝辭笑了笑,江懷雪這是都不願多看秦桑等人一眼了啊。

  謝辭買的那幾匹馬自然是比踏雲門的好些,他們早到湘城半日,找了個客棧歇息下來。

  「江懷雪,一會兒吃完飯我先幫你壓制一下你體內的乾坤蠱蠱毒,今日若是能拿到母蠱,明日便能解毒。」沈渡舟對江懷雪說道。

  江懷雪點點頭。

  那毒紋布滿手臂雖然看起來嚇人,但好在並沒有多麼難耐的痛楚,這幾日倒是也沒有太大影響。

  如果忽略時間久了可能致命這一點的話。

  謝辭隨江懷雪和沈渡舟上了樓,而秋子蕭就坐在大堂里喝著茶,似乎是在等什麼人。

  客棧里有些冷清,掌柜愁眉莫展,時不時擡頭看一眼遠處高聳入雲的玄清山。

  不一會兒,一個女子走進來,對謝辭行了個禮才坐下,此人正是秋子蕭的親信胡玥,平日裡秋蕭閣一眾雜事都由她掌管。

  只是最近,她還得忙著湘城這邊。

  「胡玥,這幾日玄清派的情況怎麼樣了?」秋子蕭喝了一口茶,「可有發現異常。」

  胡玥點了點頭:「整個玄清派的弟子都已經被九轉乾坤蠱控制,就連楮掌門也中了招,但還有一人……」

  「誰?」

  「副掌門卞長青,白日裡他也是一副被蠱蟲操控的模樣,但有一日我暗中盯梢時發現他半夜前往玄清派地牢,出來的時候劍上沾有血跡。」

  秋子蕭擡眸看向玄清山的眼神變的更冷了幾分:「地牢,之前賈成貴認罪後就被關在地牢里吧,他對賈成貴動手了?」

  胡玥也並不知曉。

  但現在玄清派的地牢中恐怕就只關著賈成貴一人,只是不知道卞長青有沒有取他性命。

  「不過這樣看來,整個玄清派也只有卞長青一人沒有落入乾坤蠱掌控,或者應該叫……就是他在操控扭轉干坤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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