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園

  遊園

  小型麵包車停到酒店門口，郁琛想著給宋祈言打個電話，讓他倆直接下來，結果電話還沒撥通，就在門口看到了有說有笑的兩人。

  宋祈言和常晉返回酒店，碰巧遇到郁琛來接他們，連通知也不用了，直接上車走人。

  「去哪兒了？」郁琛問。

  「本來打算去網吧的，結果人不讓進，我們就順路過去溜達一下了。」宋祈言說。

  范柯還是那樣，一人頂倆用，又當助理又當司機，轉著方向盤打了個彎，聞言問道：「為什麼不讓進？」

  一提到這個，宋祈言就有些喪，低眉道：「因為沒成年，網吧又管的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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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柯有點驚訝，然後不知怎麼就笑了：「我說呢，原來言言還是個小朋友。」

  宋祈言垂頭嘆了口氣，頗為氣餒。

  郁琛側頭看了宋祈言幾秒鐘，也在心裡嘆了口氣，轉頭看向窗外。

  不止宋祈言自己想趕快成年，擺脫這些來自「未成年條約」的壓迫，郁琛也在想著時間怎麼這樣慢。

  紀勤差了人在門口等著，然後把郁琛他們幾個帶到包廂。她已經知道了，在自己休假期間，郁琛多了一個「宋助理」，而且辦公室那張桌子就是給宋祈言準備的。

  她從范柯那裡問到的，並且得知一個以前從來沒想過的關於郁琛的事情——弟控。

  紀勤當時沒忍住，笑出聲了，扶著茶水間的桌子，還是大笑，跟平時工作時的嚴肅一點兒也不一樣。

  「你說什麼？就郁琛平日裡那不茍言笑的樣子，居然是個弟控？」紀勤一手扶著桌子，一手端著咖啡杯，笑的杯子直顫，覺得不可思議。

  范柯也知道這事兒不容易讓人相信，畢竟以郁琛平日裡的那種形象，給人的感覺跟「弟控」「寵溺」這一類詞根本不搭邊。

  「以後你就知道了，老大面對言言時的那種笑，嘖嘖，真叫人懷疑是不是被人奪舍了。」范柯說。

  紀勤自己想像了一下，郁琛那張刻板的臉，對著宋祈言露出寵溺的笑……

  咦。

  紀勤搓了搓胳膊，覺得這種事情不能想。

  郁琛他們被服務生帶到包廂，然後跟已經到了的人挨個打招呼，宋祈言他們兩個就跟在郁琛身後，有面生的人就禮貌的欠身點個頭。

  席間氛圍很好，沒有分桌，范柯他們跟合作方同坐，飯桌上都是聊一些輕鬆的話題，偶爾也要提兩句工作上的事情，宋祈言和常晉在一旁不用管其他的東西，只管開心的吃吃喝喝。

  紀勤總是裝作不經意的看宋祈言，然後又每每總是覺得神奇。郁琛給他夾菜，給他剔魚刺，甚至有時會給他剝蝦，旁若無人，極其自然，毫無架子。

  紀勤在心裡呼了一聲牛。

  聽見不如看見，百聞不如一見，現在算是見識到了。

  「勤姐？」范柯輕聲喊了一聲，提醒紀勤有人叫她。

  「啊？不好意思。」紀勤回神，面帶歉意的看著對面要跟她碰杯的合作方，然後舉起杯子，隔空與他虛碰了一下，優雅的遞到嘴邊抿了一小口。

  那人擺擺手，笑道：「沒關係。」他看向郁琛，「我知道貴公司效績很好，郁總平時應該也挺忙，關於這次合作，還是要多謝貴司選擇我們。」

  「哪裡，」郁琛接過話頭，謙遜的說，「我們也要多謝您對我們的信任。」

  兩邊人你一言我一語，說些不可避免的客套話。

  紀勤再舉杯，又與對方寒暄起來。

  宋祈言湊到常晉耳邊小聲說：「這就是網上說的商業互吹嗎？」

  郁琛不知道哪裡來的好聽力，常晉還沒來得及應和宋祈言的話，就聽郁琛壓著聲音說：「言言，沒禮貌。」

  「……噢。」宋祈言現在認錯已經格外熟練，眉一低，眼一垂，認錯的態度就出來了。

  郁琛拿他沒法子，笑著搖了搖頭。

  常晉用胳膊肘輕輕杵了杵宋祈言，「你問一下琛哥，咱什麼時候回去？」

  「過幾天再回。」郁琛把好聽力發揮到極致，三個低聲聊天都用不著互相傳話。

  常晉先愣了一下，然後也意識到即使宋祈言坐在中間，也用不著充當「傳音筒」。常晉乾脆直接對郁琛說：「那我們可以去玩嗎？」

  宋祈言也側頭看著郁琛，眼裡都是期待。他和常晉真的太想出去玩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兩人之前被關小黑屋多久一樣。

  「當然。」郁琛說。

  宋祈言和常晉對視一眼，伸出手在身前輕輕擊了個掌，低聲慶祝：「耶！」

  紀勤在那邊忙著應酬合作方，郁琛在這邊跟宋祈言和常晉計劃著去哪裡玩，若是讓紀勤聽著了他們的對話內容，指不定要說郁琛不理正事。

  工作上的事情結束的快，郁琛飯局第二天就把紀勤打發走了，絲毫不耽擱。

  紀勤一臉疑惑：「你們不一起回去？」

  郁琛貼心的替她把車門關了，然後說：「這你就不用管了，你快回去吧，辰柒需要你。」

  郁琛作為工作室的老闆，帶著范柯，留下來跟宋祈言和常晉一起去玩，讓紀勤一個助手回去忙著料理工作室。

  真是人間好老闆。

  紀勤不明就裡，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司機一踩油門，駛離酒店，往機場去了。

  紀勤回去了，公司的事務暫時就不用太操心了，這樣看的話，後面這兩天應該是郁琛想像中的「感情升溫」的好時機。

  當然，這種情況說的是只有郁琛和宋祈言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然而現實並不如此，常晉和范柯這兩個幾千瓦的電燈泡在四個人的空間裡發著閃亮的光。

  郁琛送走紀勤之後就對這件事後悔了——應該讓紀勤把范柯和常晉一起帶回去的。

  沒辦法，這完全屬於「不可抗力」。

  郁琛讓范柯做了攻略，把周邊好玩的地方都標註出來，幾個人商量了一下，指尖停在電子地圖上的遊樂場——宋祈言和常晉昨天剛看到的那個。

  郁琛耳邊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談論，他卻只是盯著手機屏幕，被放大的地圖還顯示著遊樂場的名字。

  郁琛難得發呆滯神，自顧自的想，遊樂場啊，倒是很適合情侶約會，雖然和言言暫時還沒有成為情侶，但也可以當成一個培養感情的好去處。

  ——如果沒有這兩個發光二極體的存在的話。

  郁琛目光幽然的掃過常晉和范柯，多多少少帶著點怨氣，而後在心裡嘆了口氣，用「算了」自我安慰。

  常晉敏感的察覺到一道視線，一擡頭又沒了，只是對面郁琛的表情實在讓人不好理解，微蹙著眉頭，像是在苦思著什麼。

  郁琛反覆在心裡默念「來日方長」，然而他自己也清楚，有時候這招壓根不起作用。

  比如某些時候，郁琛坐在旋轉木馬上獨自抓狂，心情逐漸暴躁。宋祈言和另外兩人悠哉悠哉的坐在前面，完全不覺得這個遊樂項目幼稚。

  郁琛不該答應宋祈言的提議來坐旋轉木馬——如果早知道會是這種情況的話。

  五分鐘前，甫一進園的宋祈言看到了遊樂場第一個設施——旋轉木馬，童心未泯，也不管他們的年齡和身高在一群小朋友之中顯得有多突兀，樂顛顛的拿著郁琛錢夾里的現金，跑去買了幾張票，當時郁琛想的是什麼？

  因為祁明軒早年拍過幾部青春偶像劇，曾「逼迫」郁琛把劇追完，擁有偶像劇印象的郁琛，漸漸長成了「戀愛腦」，滿腦子都是偶像劇遊樂場經典橋段：愛人，木馬，對視，嬉笑，相擁，接吻……

  結果倒好，宋祈言，一個平平無奇的「反戀愛腦」小天才，一手拉一個，帶著常晉和范柯在孩子堆里就坐，留郁琛一個人獨自坐在隔了兩排座位的木馬上，又可憐又好笑，不止背影落寞，還在一群小孩子裡顯得格格不入。

  若是讓祁明軒看到，定然少不了一頓嘲笑。

  郁琛跨坐在木馬上，視線從始至終沒離過宋祈言的後腦勺和側臉，目光沉沉，面無表情，看他和常晉范柯樂悠悠的聊天，耳邊都是幼稚園小朋友的歡樂叫聲。

  好一個以樂景襯哀情。

  旋轉木馬轉的慢，好不容易挨到木馬停轉，郁琛一聲不吭的下來，在腦子裡把一般遊樂場都會有的遊樂設施大致過了一遍。

  大擺錘、過山車、海盜船、跳樓機、摩天輪、吊鞦韆、碰碰車、蹦床、鬼屋……

  「過山車，」郁琛對剛下來的幾人說，「去嗎？」

  沒人恐高，於是宋祈言去買了票。

  常晉極其自然的要坐在宋祈言身邊的那個位置，被一側還未就坐的郁琛盯得發毛，遊樂場工作人員在檢查遊客的安全壓槓，常晉看了看宋祈言，又看了看郁琛，不確定郁琛眼神里的意思，停住坐下的動作，試探道：「要不，琛哥你坐這兒？」

  郁琛「嗯」了一聲，在宋祈言身旁坐下了。

  阿晉，上道。

  工作人員幫他們扣安全鎖，郁琛聽到宋祈言問：「哥，你追求刺激嗎？」

  「……沒有。」郁琛如實說。

  他沒體驗過這種高刺激遊樂項目。

  「那你害怕嗎？」宋祈言又問，眼裡有些擔憂。

  「不怕……」郁琛目視前方，視線沿著驚險刺激的軌道忽上忽下，心裡已經開始打鼓，底氣不足。

  鬼知道他為什麼偏偏會選擇過山車這個項目，大約是某根筋崩掉了。

  啟動聲響起，郁琛的耳膜在那之後經歷了三分鐘左右的尖叫轟炸，他倒是沒有尖叫，也許是在驚險中緊張到失聲，全程緊閉著眼睛，兩手抓著安全槓，手指骨節都泛白。

  像是從高山之巔倏然落下，又於半山腰被猛然揚起。

  郁琛臉色蒼白，站在平地上都覺得有些不穩，被宋祈言及時扶住，坐在了長椅上。宋祈言用手理了理郁琛凌亂的頭髮，帶著安撫，「哥，哥？你沒事吧？」宋祈言掩飾不住的緊張。

  「沒事。」郁琛弱弱的擺擺手，怎麼看怎麼不像沒事的樣子。

  宋祈言撐起外套罩住郁琛，接過范柯遞來的水，擰開瓶蓋送到郁琛嘴邊，「張嘴。」

  郁琛虛虛扶住瓶身，在宋祈言「逞什麼強」的嗔怪中喝了兩口。

  「好點了嗎？」宋祈言攏了攏郁琛頂著的外套，覺得郁琛還是不太好，儘量伸長了胳膊摟著他。

  郁琛到嘴邊的「沒事兒」被生生咽下去，一轉口變成了「不太好，沒力氣」，說著就自己卸了力氣，把自己從祁明軒和方書南那裡學到的表演技巧應用的恰到好處，一米八幾的個子往宋祈言懷裡靠，衣服底下的臉上浮起一抹得逞又滿足的笑意。

  常晉：「……」不對勁。

  范柯：「……」不對勁。

  他們看出不對勁也沒用。

  奈何宋祈言坐著，撐著力氣扶郁琛，沒空當去觀察郁琛臉上的微表情，只以為他是真的虛弱，沒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