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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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紛亂，薛盛舟在人群中穿梭。

  他正在尋找江渡的身影。

  上午沒有足球比賽，十八班的足球隊隊員在教室里討論了一下接下來的比賽，周銘銘忽然拍了拍手。

  「就這樣了，大家都散了吧。」

  「哎，等下！」薛盛舟叫停他們，忽然伸出手，「不加油一下再走嗎？」

  他們今天下午有一場比賽。

  操場歡呼雀躍聲沸騰，沉默蔓延了一瞬，周銘銘忽然笑了一聲，一把將手搭在了薛盛舟的受傷；李躍也挑挑眉，伸出了手。

  「一切順利。」薛盛舟說。

  「一切順利！」

  眾人這才各自散去。

  跳繩比賽的場地在操場的另一端。

  薛盛舟穿著校服，陽光下，一中白色的校服短袖越發顯得純白。

  路上全是人，看台上的聲浪一陣高過一陣，薛盛舟心情有點古怪，他不想去裡面和人擠來擠去，於是走進了教學樓，穿過空蕩的走廊，然後下樓到了比賽場地。

  他來晚了，在教室說話的空隙里，跳繩的比賽場地已經里三層外三層被人圍了起來。

  薛盛舟伸長了脖子努力往裡面看，入目全是各式各樣的後腦勺，他根本看不清裡面的樣子。

  「18班，江渡。」

  薛盛舟看見人群中忽然舉起了一隻手，他聽見江渡應了一聲，「到！」

  比賽要開始了。

  他左右看了看，轉身上了附近教學樓的二樓，挑了一個視野最好的教室，在窗前站定了。

  人群之中，他一眼就看到了江渡。

  他還是穿著校服，深色的校服褲子很寬大，江渡穿著卻絲毫不顯臃腫，褲子兩側兩條豎著的白線反而讓他的腿看上去筆直而纖細。

  分明是很熱鬧的場面，大家都湊在一起，格外的喧鬧，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情緒，輕鬆或沉重，唯獨江渡，他站在那裡，面無表情，只是站著，就像是開闢出了一個獨屬於他的安靜空間，在他的周圍，時間都仿佛冷卻了。

  正輪到江渡比賽，裁判按下秒表，人群騷動，江渡微微收斂了眉眼，快速的進入了狀態。

  薛盛舟離得遠，他只伏在窗台上認真的看江渡比賽，跳繩起落的瞬間，江渡的目光淡淡，雖然直視前方，目光卻像是不聚焦一樣，讓人覺得他只是在放空。

  江渡總是這麼特殊，人群中，他只需要一眼就能確定江渡的存在。

  江渡的呼吸微微急促起來，四周此起彼伏的聲音絲毫不能影響他，他只是專心的比賽，耳邊全是跳繩破空呼呼的風聲。

  直到哨聲吹響，江渡猛地一頓，四面鼓掌聲此起彼伏，江渡遊魂一般放空的思緒這才猛然回籠。

  他縮了一下身體，低著頭不敢和其他人對視。

  他握著跳繩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同學，繩。」

  江渡正要把跳繩遞過去，忽然在掌聲中捕捉到了熟悉的聲音，好像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他擡起頭，一眼就注意到了趴在窗框上的薛盛舟。

  見他看過去，薛盛舟手舞足蹈，兩隻手臂不斷揮舞，「江渡，江渡。」

  江渡空白的表情一滯，笑容逐漸爬上唇角眉頭，他的表情立刻生動起來，之前的空白呆滯一掃而空，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薛盛舟賣力的向江渡揮手，江渡也舉起手揮動了，他把跳繩遞出去，站在人群里，眼睛卻忍不住一直向上看。

  記錄了成績，江渡指了指人群外面，示意薛盛舟自己要出去了。

  薛盛舟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立馬出了教室往樓下跑。

  江渡從人群中出來，額發有點汗濕，白皙的脖頸上像是蒙了一層霧，薛盛舟幾個大跨步從樓梯上下來，差點跌一跤，江渡立馬上去扶住了他。

  薛盛舟尷尬的笑了一聲，他好像表現的有點太激動了。

  兩人直接在台階上坐下，江渡還扶著他，「沒事吧？」

  薛盛舟擺擺手，「剛剛就是沒踩穩。」

  江渡垂眸，眼底有笑意流轉，「嗯。」

  「我就是有點激動……你剛剛是跳的最快的一個，一次也沒有停。」

  「你肯定能拿第一。」

  江渡被他這句話逗笑了，「後面還有人沒有比呢，況且我也沒有好好訓練過。」

  「能得名次當然很好，但是……」江渡話音一斷，他又開始下意識的說這些話了，一些虛假的，和他的心意完全相悖的話。

  「其實……」江渡猶豫了一下，湊近薛盛舟，壓低聲音，「我也覺得我很厲害。」

  薛盛舟一愣，驚訝的轉頭看了江渡兩眼，忍不住笑出聲。

  薛盛舟的笑聲很響亮，原本路過和正在圍觀其他的項目的同學都看過來，江渡立馬捂住他的嘴，眼神閃爍，對著其他人歉意的笑。

  「你笑的好大聲。」江渡說。

  薛盛舟拿開江渡捂住他嘴巴的手，「是你逗我笑的。」

  江渡手上用力，想把手撤回來，薛盛舟卻拉著他的手，只是一直笑，笑的肩膀都在發抖。

  「笑什麼呢？」劉家瑞納悶的表情出現在薛盛舟的視野中。

  他站在台階上，正好奇的探頭看薛盛舟。

  薛盛舟一回頭，才發現劉璇，黃蔓婷都在。

  「江渡你比完了？」黃蔓婷走下來，遞了一瓶水給江渡；她手上拎著一個塑膠袋，能隱約看見裡面有礦泉水和葡萄糖等東西。

  「比完了。」江渡終於把手從薛盛舟手裡抽了出來，不動聲色的往一邊躲了躲，薛盛舟見狀站起來，跟著江渡往一邊站。

  「你們現在才來，江渡都比完了。」

  「本來剛才要來的，」黃蔓婷微微皺眉，「蒲倩倩在跑步，我們剛剛在起點送她。」

  蒲倩倩在班級中人緣算不上好，報名參加三千米的事大家雖然都知道，但是畢竟關係一般，關注的人並不算多。

  黃蔓婷和劉璇帶著劉家瑞一起在起點處給蒲倩倩加油打氣，又跟了兩圈，看見江渡他們在這裡才過來。

  江渡沒應聲，只是目光飄向了操場。

  「我們過去看看？」薛盛舟立刻道。

  「嗯。」江渡點頭。

  對於長期在教室里坐著學習，很少運動的學生們來說，三千米算是一個不小的挑戰了；更何況蒲倩倩本身體質並不算很好，人又瘦弱，在一眾選手裡更加瘦小，勝利的希望渺茫。

  「蒲倩倩！」薛盛舟剛擠到人群前面，就提起聲音大吼了一聲，「加油！」

  蒲倩倩一驚，她原本一直埋頭在跑，聞聲擡眼，目光在幾人身上掃過，隱約遞來了一個似有若無的笑容。

  「蒲倩倩笑了哎。」劉家瑞低聲怪叫。

  「有什麼奇怪的。」劉璇不耐煩，「笑一下怎麼了？」

  「你就知道反駁我，我又沒說什麼；我第一次看見她笑，有點驚訝而已，平時她都面無表情的，拽的二五八萬一樣……」

  接收到劉璇不悅的目光，劉家瑞注意到飄到一邊站著的江渡身上，緩緩噤聲了。

  他忘了這裡還有個面無表情的拽哥。

  他自來熟的和身邊的人攀談起來，「這是第幾圈了？」

  用於比賽的跑道是標準的四百米，三千米得跑快八圈。

  「第四圈了吧，我也沒怎麼數。」那人說，「但是最後那個女生，好像慢了別人一整圈。」

  最後那個女生？

  順著那人指的方向看去，最後那個女生就是蒲倩倩。

  「走，」薛盛舟轉身要出去，「我們去給蒲倩倩加油。」

  「這裡不也可以嗎？」劉家瑞一臉納悶，加油，他們原本站的地方不就可以？

  「我們每一段都去一個人，她跑到附近就可以給她加油。」江渡說。

  蒲倩倩跑起來顯而易見的吃力，她的臉漲紅，肢體擺動的幅度緩慢而疲累。

  「要不然讓她別跑了，她看上去好嚇人。」幾人談話之間，蒲倩倩已經跑到了他們面前，看清了蒲倩倩滿臉的汗水，漲紅的臉和脖子，劉家瑞有點擔心。

  「棄權也不是什麼大事。」

  黃蔓婷有點意動，她嘴唇動了動，沒說話。

  蒲倩倩眼前都在發黑，她的小腿發脹，心臟在狂跳，全身火燒一樣的發熱，小腹右邊也隱隱作痛。

  她知道跑步的時候最好不要張嘴呼吸，但是她實在是太累了，她儘量控制著，呼吸卻也漸漸亂起來。

  她微微仰起頭，江渡他們還站在跑道邊，正在說什麼，她跑的內圈，聽不清，只看見他們都皺著眉看她，情緒複雜。

  蒲倩倩喘了一口氣，她一個晃神，又有人超過了她，她已經落後別人兩圈整了。

  蒲倩倩咬緊牙，忽然猛衝了一段，反超了那個人，然後腳步一絆，在跑道上摔倒了。

  圍觀的人群立馬騷動起來，黃蔓婷抱著水就要衝出去。

  「等下！」江渡攔住她，他盯著伏在地上喘氣的蒲倩倩，眉頭始終沒有舒展開，「她不會棄權的。」

  「但是她已經摔了！繼續跑下去，萬一出什麼事怎麼辦！」黃蔓婷緊張的手臂都在發抖。

  「有志願者去問了。」江渡吞咽了一下，看著穿著紅馬甲的志願者上前扶起蒲倩倩，兩人似乎溝通了一下，蒲倩倩搖了搖頭。

  志願者退到一邊，江渡看見蒲倩倩的身體晃了一下，她又重新跑了起來。

  黃蔓婷眼眶都紅了，她撲到跑道邊上，大喊起來，「蒲倩倩，加油！」

  江渡也緊跟著喊，「馬上就跑完了，加油啊！」

  蒲倩倩才剛跑完第四圈，她摔跤之後，跑的極慢，腳步都有些不穩，但是始終不願意棄權。

  「加油加油！」對面的人群中，趙玉冉忽然鑽了出來，對著蒲倩倩聲嘶力竭的吼。

  他們沒辦法替蒲倩倩做什麼，能做的只有陪在她身邊，不斷的聲援她，讓她知道他們始終在她身邊，並且支持著她。

  蒲倩倩低頭慢慢的跑，在她跑完第五圈的時候，第一名跑完了三千米，人群爆發出一聲歡呼聲，很快，第二名第三名相繼衝過了終點。

  原本報名參加女子三千米的人就不多，蒲倩倩路過一個同樣慢慢跑的人，那人忽然停了，被志願者攙扶著離開了跑道。

  這不是第一個棄權的，比賽剛開始就有選手選擇了棄權，蒲倩倩的眼睛通紅，汗水流進了她的眼睛裡，她眨眨眼，伸手抹了一把汗水，繼續跑著。

  她一定會跑到終點。

  雖然她都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圈了。

  「六圈半了！」劉家瑞向著蒲倩倩招手，「就剩一圈了！」

  此時跑道上剩下的選手已經不多了，志願者扶著已經結束比賽的選手，緩慢的在內場走著。

  蒲倩倩深吸了一口氣，酸軟的腿重新找回了力量，她逐漸開始加速。

  她的同學們分散在跑道不同的位置，在人群的最外面，一人一節的跟著她跑，不斷的為她加油打氣。

  還剩半圈。

  薛盛舟在人群最外面跟著蒲倩倩跑過一節，江渡接過了下一節加油打氣的任務。

  「最後半圈！」江渡的聲音從來沒有這麼大過。

  蒲倩倩的牙齒將嘴唇咬的發白，她身上的校服汗濕，碎發都黏在皮膚上，馬尾的末梢也被汗水打濕了。

  她一鼓作氣提高速度，耳邊全是呼呼的風聲，她的牙床都咬的發酸。

  衝過終點的那一刻，蒲倩倩聽見了江渡的聲音，還有人群的歡呼聲，她擡頭看了一眼，意識到自己已經跑完了全程，蒲倩倩腿一軟，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她太累了，一坐下，整個人就滑到了地上，地面被太陽曬得滾燙，她躺著，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蒲倩倩眼眶一酸，她摸了一把，分不清臉上的到底是汗水還是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