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第九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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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籬城的夜熱而悶，但好在並不長。

  當天空的烏色開始變淺，蟲鳴聲愈演愈烈，便有一身著淺金色衣裳的少女，踏著晨光而來。

  這裡不是汶國的都城，所以路上沒有設置太多的關卡。

  也無需對來往的人進行盤問，因為庚族的人會讓一些低階卦術師駐守在這裡，卦術師們只需拿出卦盤看看卦象，就能了解來者的意向。

  伯妤正要往前面兩個三級卦術師守著的一個路口那裡走去，就聽到後面傳來一道厚沉的聲音：「女娃娃！女娃娃！」

  聽了好幾聲之後，伯妤確信周圍沒有其它的女孩，對方喊的就是自己後，才轉過身去。

  這一轉，就看到了一個頭上沒有卦術師等級大字，明顯不是卦術師打扮的普通中年男子。

  「女娃娃，我身上有些淘來的奇珍異寶，想去籬城交易交易。可是不知道通往籬城的路上，還有這些打扮奇怪的人守著，我看你好像對這裡很熟的樣子，那，你可否帶我進去啊？我成功進去之後，肯定會送你一些海貝，來答謝你的。」

  阿蜚說完，又帶著點希冀的目光看了面前的少女一眼，討好地笑了一下，然後彎著身子，作出一副恭敬的姿態，本來就不高的他，此刻顯得更矮了些。

  他其實沒有什麼奇珍異寶，手上拿的髒得發黑的布袋子裡只有一些破爛玩意兒。

  因著他聽說籬城有王族在，所以想著能不能來碰碰運氣，遇著個什麼不長眼的王族之人，然後把破爛玩意兒賣出去，賣個高價。

  他在別處也幹過類似的事情，所以並不擔心做事露餡。

  只是路口站著的那些神通廣大的卦術師，他瞧著有些害怕。這些卦術師可是能看破人來意的人。

  幸而他在這裡守候多時，見著了這個腰間繫著青銅卦盤的少女。

  少女看上去年紀不大，想必也不會是什麼厲害的卦術師，能看出他來者不善。

  且少女走路帶風，一副自信從容的模樣，肯定能通過路口那兩個卦術師的審查。

  現在他乞求的態度好一點，少女肯定願意帶他進去。

  至於報酬？嘿嘿，怎麼會給呢，進去以後再糊弄一下就是。

  「嗯。」少女面色平靜地點點頭，然後從腰間取下卦盤來。

  很快其中一格上方，亮起淺淺的橙色光芒來。

  雖然天色已亮，也不影響這一小束光芒有著奪人眼目的力量。

  「橙，橙色……」阿蜚見少女不帶他進去，反而拿起卦盤，已經有些不安。此刻見這卦盤上亮起的顏色是橙色，腦中更是警鈴大作。

  聽說卦盤上能亮起赤、橙二色的人，世間鮮有，屬於能在一卦道上登峰造極的人。

  如今見這少女實力不菲，且要動用卦術，他擡頭對上少女愈加幽深的眸子，便覺不妙道：「你，你要幹什麼……」

  無形之間，他感覺自己被什麼東西給捆住，又被什麼東西給吊起來，唰地一下給甩出去。

  在空中被這麼甩了很久很久之後，就被扔進了籬城邊常見的一處林子裡。

  本以為會掉進泥土地里，砸成個稀巴爛，可身上束縛住自己的力量又大了起來，大到能把自己重新吊起來，跟一棵樹上的樹杈綁在一起，綁了個結結實實。

  籬城這邊地廣人稀，林子又多，每片林子還長得相差無幾。

  天知道自己被綁在這裡，會有多久才能被人發現，解救出來。

  此刻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阿蜚沮喪著一張臉，這才發現路上那些年紀小的女娃娃不容小覷，他可再不敢輕易耍些奸計了。

  而伯妤通過藏在林子裡的風影得知這男子已被掛好，於是把掛盤收回腰間。

  「沒想到古往今來，很多東西都不會變化。」伯妤內心兀自嘆道。

  在這種類似於幾千年前的世界裡，居然也有這種願意腆著老臉麻煩年輕人進而占人便宜、甚至陷害人的壞人。

  甚至都不用看卦象，只要稍稍看看旁邊檢查來者的卦術師，和他鬼鬼祟祟的模樣，就能了解一二實情。

  不就是看人表面稚嫩好欺負麼？幸而她的皮囊之下，是一個成年女子的靈魂，不會上他一點當。

  守在路口的兩位卦術師，在看過關於伯妤的卦象之後，一臉崇敬之色。

  「原來是昆庚長老的客人，往那個方向走就是。」甚至非常好心地為她指了路，這是普通來者所享受不到的福利。

  -

  伯妤過了路口之後，繼續瞬移起來，沒幾個瞬息間，就到達了庚族人的常居之地。

  她立在小廣場前的時候，天剛大亮，晨露帶來的濕氣仍氤氳不散，但已經有少許卦術師來到這邊，兩兩一組，練習卦術了。

  這其中，就有她最熟悉不過的一男一女。

  這對男女感受到她這邊的動靜，轉過身來。

  戴著綠松石耳墜的清秀少女驚呼：「東萼！」

  伯妤迅速走了過去。

  她倒是也想和南萼敘敘舊，因著很多事情干擾她算不準時間，後來看鏡面卦象聯絡南萼的事情她就交給川蕪，這樣在現實中和南萼面對面交流還是分開後的第一次。

  可是現在她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做——

  來時的路上，神出鬼沒的巽神突然用一道聲音告訴她，他會在籬城這邊教她和北萼兄妹倆如何搭建一個巽道的卦陣。

  按理說，對面的兩個人現在應該跟她是同一個等級，六級。

  但是兄妹兩人的頭上，都閃爍著兩個金色的大字，「五級」。

  「你們才五級？」伯妤不由地皺起眉問道。

  這句話，讓也向她走來的北萼兄妹倆同時停下了腳步，表情錯愕。

  別人也許以為這句話是挑釁，然而深知卦陣組建條件的兄妹倆，卻知道這句話的含義。

  也就是說，東萼和他們兩個，此刻不在同一個等級上。

  「你不是五級？」北萼說出口的時候，聲音有些發顫。

  他們已經是庚族人所養的卦術師里，升級算快的人了。而王族人所養的卦術師，本來就是卦術師中的出眾者。

  但面前這個綁著赤色髮帶的少女，卻在消失的短短大半年間，從二級巽術師變成了五級以上的巽術師。

  讓他們兩個「佼佼者」都黯然失色。

  「我已經是六級了。」伯妤在心裡細細數了一下她在汶國王宮殺掉的汶王貼身卦術師，還有達到六級的汶國王師的人數，然後繼續波瀾不驚地說道：「我還可以升為七級。但是沒有忙著升級，是因為不知道巽神大人具體需要的是六級還是七級卦術師。」

  「不過巽神他老人家讓我們聚在這裡，估計就是讓我們三個一起搭建卦陣了。」

  北萼聽得「七級」兩個字，只感到腳底一軟。

  幸而五級卦術師的身體素質，遠遠足夠支撐他此刻不會因聽到如此震撼的消息而跌倒在地。

  但「七級」這兩個字，依舊在北萼的腦海里不停出現著，放大著，翻滾著。

  東萼是巽神親自挑選的人，可以做傳達巽神信息的使者，所以她天資突出，能短時間內升為六級，也情有可原。

  但她的話語中，似乎升為七級巽術師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甚至她現在是刻意沒有升為七級巽術師。

  一個七級卦術師意味著什麼？意味著無限接近這個卦道的卦神，離卦神之位僅一步之遙，離干涉這個卦道所有卦術師的生活僅一步之遙。

  往日清晨的蟬鳴聽在他的耳里，他不覺得有什麼。

  現在他只覺得外面林子裡的那些蟬鳴聲，無比的刺耳。

  到了高階卦術師這一步，每往上升一級，就要踏過一個鴻溝。他與這個少女之間，竟差了兩個巨大的鴻溝。

  雖然他目前和少女差不多高，但他卻覺得站在少女面前的自己，是如此的矮小。

  往日東萼還需要他們一家照顧的樣子仍歷歷在目，可是此刻——

  他竟需要仰視她了！

  「怎麼會有那麼多個六級卦術師給你殺呢……」北萼禁不住喃喃出聲。

  意識到自己失禮的一瞬間，前不久都城動亂的細節又湧入北萼的腦海。

  「難不成，汶宮的刺客是你？」

  「對。」伯妤回答得言簡意賅，「歌城那邊確實有很多升級的機會。」

  這讓對面的北萼更增了一分震撼之感。

  稍稍調整情緒之後，北萼說道：「那我得去跟昆庚長老稟明一下我們需要升級的狀況，看看他能不能批准我和南萼去歌城試煉一段時間，這樣有助於我們早日升級，和你一同完成卦陣。」

  說完他便毫無停留之意，趕緊往回走去。

  而一旁的南萼看了看形勢，即使她心中有無數想和東萼交流的事情，也得以升級完成卦陣為先，只得也跟上她哥哥的腳步，往昆庚長老屋裡去，尋求長老的許可。

  伯妤輕掃了一下兩人的背影，又擡頭望了下天上那輪逐漸刺眼的太陽，遂找了個陰涼地坐下，等北萼兄妹倆回來報信。

  「哈哈哈……」一陣詭異的老者笑聲傳入伯妤的耳中。

  不遠處是三三兩兩練習的庚族家的卦術師，沒有一個人的長相能跟這突然蹦出來的聲音對得上的。

  但伯妤卻知道對方是跟自己是一樣的異世之人。

  「巽神大人。」伯妤盯著前方的卦術師們，獨自對著空氣說道，「既然他們都還沒到我這個等級，為何著急要把我喊到籬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