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第九十三章

  丁族人、辛族人和夷國人也曾來過十里奴場，但他們的主要目標是歌城裡面的汶國軍隊和卦術師們，所以他們只是略略踩過了一片人之後，就離開這裡，進城了。

  是以奴隸主們還能揉著腰站起身來，繼續拿起鞭子抽打趴在地上的奴隸們。

  忽地，一陣細小的風颳過這片十里奴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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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奴隸主們並不是很在意，畢竟春天起風很正常，這陣風也就是比尋常春天的風蕭肅了點，只要不是能把王族和夷國人再送來的風就行。

  但風過之後，幾個瞬息間，所有的奴隸主都被一道看不見的繩子緊緊勒著脖子，無法呼吸。

  他們漲紅了臉，擡起頭來，就看見了一個三頭六尾的怪物，怪物身軀之龐大足以蔽日，更有一人立於這怪物其中一首之上，高高在上地看著這群瀕臨死亡的奴隸主。

  確認了奴隸主們一一死亡之後，立於怪物之首上的人也沒閒著。

  自她身後虛空之中走出一隻青銅大手，徒手捏住了一個正準備叼走奴隸殘肢的玄鳥的纖細脖子，然後無視玄鳥的掙扎，直接重重掐斷。

  玄鳥們還沒品嘗到今日新鮮的奴隸血，皆接連死於這隻布滿神秘花紋的青銅手掌之下。

  「嗷嗚——」玄鳥們泛著光彩的綺麗羽毛隨著其臨死前的哀嚎聲，緩緩落於地面之上，又被新的一波被掐死的玄鳥身上的羽毛所再次覆蓋。

  從遠處看去，仿佛十里奴場這裡紛紛揚揚下了一場大雪。

  這時，青銅大手又抓住了一隻玄鳥，但伯妤很快在動手之前，通過它右眼的傷，認出了這是之前南萼救下來的那隻玄鳥。

  她的風影拿卦盤出來看卦象，發現這個玄鳥只是路過此地，並沒有要咬食地上奴隸殘肢的意思。

  青銅大手把這隻玄鳥往旁邊一甩，微微張開五指，讓玄鳥繼續前行。

  只是甩的時候用力稍稍過猛，一不小心好像把玄鳥甩到了某個行人身上。

  玄鳥重新整理好自身後，張開雙翅往前飛去。

  而伯妤卻看向那個突然出現在此地的行人——

  一個矮矮胖胖、滿面紅光的矯健老人，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的人。

  「異世之人，屠城你可開心？」

  老人背著手，就在一堆奴隸主屍體中間站著，一副絲毫不畏懼面前能掌握別人生殺大權的少女的樣子，笑眯眯地說出了這句話的開頭。

  但是說到句尾的時候，他的面容逐漸嚴肅起來，好似在以一個長輩的身份，來訓斥惹了事的晚輩。

  伯妤原先在汶國大殿上，使用坎術變回了伯夷烏的樣子，就是為了讓汶王死前牢記，親手終結他生命的人是誰。

  而後她變成東萼的模樣，為的是讓見過東萼模樣的義辛放下警惕，順利答應送回姜國公主屍體的請求。

  她如今這副模樣還能被人看出來真實身份，只能說來者記性不錯。

  甚至說，不管她變成什麼模樣，來者都能認出她來。

  伯妤本來在此地見到商伯之後，回想起過往種種巧合，就猜到了幾分商伯原來的身份。

  而此刻，商伯話語中的「異世之人」四個字，更是道破他就是那個讓伯妤穿越過來的人。

  他是造成伯妤無數痛楚的源頭，也是能抓取異世界人魂魄的強大的神靈。

  伯妤冷笑一聲道：「哪有那麼誇張？我只是幫一些奴隸解決了迫害他們的人罷了。也算是替天行道。」

  「哦對了，你們這個時代的人似乎不怎麼尊崇上天，我說替天行道這個詞你也不一定能理解，是吧，商神？」

  商伯繼續背手而立，沒有因為少女道明他的真實身份而變得憤怒。

  他倒是笑了起來：「非也，我也是很尊崇上天的。昔日汶王卑乙狂妄自大，以箭對天，試圖射天，這不，他不就遭了報應，死於你手下了嗎？」

  商伯此番話雖沒有明著承認自己就是商神，但這得知消息的能力，也彰顯著他絕非一般人的身份。

  伯妤不太喜歡打著幌子和他說話，於是從巴虺身上一躍而下，直接來到商伯面前。

  隨著她過來的，還有那隻飄在空中的青銅大手，此刻也正緊緊按住了商伯的脖子。

  「太囉嗦了。所以就是你故意讓我來到這邊世界的？為什麼？我以為遠古上神都是和湘水神女那樣善良的人，你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商伯是你變出來的一個人，還是只是一個被你魂魄附體的倒霉人？」

  商伯即使被人掐著脖子，也仍面無懼色，甚至還在思考怎麼回答對方問他的這些問題。

  「我和神女以及參神都走散了，她們估計已經被坎神控制住了，徒留我在這世間。所以我召你過來，對付那片小木屑分化出來的八神，也是無奈之舉。」

  「原先我從異世抓來了一男一女，想靠他們來瓦解卦神的力量，沒想到他們兩個反倒在這個有卦神的世界越活越投入，最終變成了卦神的一部分，成了我新的敵人。」

  伯妤聽了，眉頭一皺。

  商神話語裡的「一男一女」，想必說的就是巽神和坎神。

  他們從自己原先那個世界過來，到現在變成了一副為了至高力量無所不用其極的模樣，確實符合商神的描述。

  原來，穿越者們都是被商神給弄過來的。

  自己，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麼？

  「你是可以入三個卦道的人，是我通過星辰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人，所以才想辦法讓你過來。」商神繼續說道，臉上一副平靜的樣子，絲毫沒有把別人牽扯入局的愧疚。

  他沒有去解釋自己到底是故意變成商伯，還是只是附身在商伯身上的上神魂魄，可能是因為覺得這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問題。

  不管怎樣，他做出的最後決定都不會變。

  說著說著，他又笑了起來：「再說，我對你還不夠好麼？不然你以為，為什麼你能聽得懂這個世界的語言？」

  他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並在一起，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側面。

  隨即有一縷灰煙一樣的東西從他腦側流出，順著他往外甩去的食指和中指，一直往前流淌，直至流到少女的腦側。

  商神的部分記憶就這樣被渡送到了伯妤的腦海里。

  無數畫面蜂擁而入，伯妤看得微微張大嘴巴。

  握在商神脖子上的青銅大手也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氣力，悄然鬆開了五指。

  -

  夕陽西下，商神來到了姜國位於甬城的宮殿。

  雖然他的原身只是國主的一位遠房親戚，但他還是得到了公主的熱情款待。

  看著公主對護衛隊的卦術師和身邊的侍女貼心問候，看著公主願意幫那些失去了和家人聯繫的孩子向他詢問消息，他心想，或許姜國會是培養那個異世來的第三人的很好的起點。

  對著姞辛溫柔的眼神，商神悄無聲息間用手指勾起一道透明無色的細線，此線會讓毫無交集的兩者，能快速地遇到彼此。

  細線的一頭已經牽住了姜國公主的一根小拇指，剩下的，就該是用另一頭牽住那個即將到來的孩子了。

  ……

  趕在艮神分身到達之前，商神尋找到了那個被他抓過來的被安置在甬城邊緣的異世第三人。

  他張開手掌，在女娃娃的頭頂一晃而過，這樣女娃娃就擁有了能與這個世界任何人溝通無礙的能力。

  畢竟，異世和這個世界的語言，還是有很大差別的。

  當然，略過艮神分身的時候，他也沒有忘記在艮神分身上留下一道透明細線，另一端則也在異世第三人的身上，這樣，艮神分身就會更加快速地找到她。

  卦神之間的矛盾，對於他們這種上古之神來說，自然是越大越好了。

  想著想著，商神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微笑。

  ……

  入了三個卦道的人，能力可不止會三個卦道的卦術這麼簡單。

  若能早日掌控因卦道不同而分裂出的人格，就能早日獲得對自身精神力的掌控，從而獲得對一些能打壓精神的高階卦術的抵抗力。

  在姜國公主死去之後，商神故意以一種毫不在乎的模樣，出現在伯妤的面前，擾亂她的心智，加速她的人格分裂。

  而在籬城邊緣的樹林裡，他也在坎神分裂出來的怪胎分身上，留下透明細線的一端，然後把另一端放在伯妤身上，加快兩者相遇的進程。

  這個異世之人如果能早點進坎神的幻境歷練，那對她也是好的。

  同樣在籬城邊緣的另一座樹林裡，他躲在暗處，親眼目睹了伯妤和她活卦子懲罰所幻化出來的相同模樣人的戰鬥。

  如果伯妤輸了，那他可以把她當成另一個失敗品，再思考其它對付卦神們的可能性。

  但伯妤並沒有輸，哪怕一身是血，也要站起來繼續打敗對方。

  樹後的商神看得莞爾一笑，當看到伯妤準確無誤地進入艮神為她準備的「禮物」的時候，他便悄然離去。

  ……

  伯妤從艮神給她的「禮物」里出來的時候，商神也借著商隊的由頭，來到了夷國。

  按理來說，伯妤不會那麼快就見到婦捷，因為一國的首領並沒有那麼閒。

  但商神還是在婦捷身上留下無色細線的一頭，把另一頭牽到伯妤身上。

  很快，兩人便在沙灘邊的樹林盡頭會面，想必共同的目標一定會讓兩人聯手，毀掉汶國的政權。

  ……

  最後，商神繼續借著商隊的由頭，跟隨伯妤來到並國，故技重施利用自己的線加速伯妤和並王的會面。

  發現伯妤已經察覺她身邊有異樣的時候，商神也不費吹灰之力地維持偽裝，並且想辦法甩掉了伯妤派出來跟蹤他的分身。

  當看到這個「王師」帶著浩浩蕩蕩的隊伍從並國出發時，他會心一笑，心想自己可能終於培養出一個可以幫助他們上古之神的成功試驗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