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山間依舊雲霧環繞。

  等到了毒霧之處，三個人拿出藥罐，在鼻下聞了聞，安然無事地走出了這片毒霧，全然不似剛才那樣亂了手腳。

  而走出毒霧之後，天忽地變得更暗了些。

  一堆細小東西擠壓的聲音自天空傳來，擡起頭去，就可以看見成千上萬個閃著光亮的薄片正在往下飄落。

  咚咚咚。咚咚咚。

  川蕪和桑韋所帶的擾雨鼓同時響起。

  伯妤手上的擾雨鼓慢了一拍——

  是因為她在研究這些薄片的邊緣。

  得虧做這眼罩的黑布足夠粗糙，而蛇鱗又足夠亮。

  只要把目光聚焦於那蛇鱗邊緣，便可以透過黑布大小不一的細孔里，看到極亮的彩色光芒。

  大部分是紫色，淡紫色邊緣的蛇鱗和深紫色邊緣的蛇鱗交替出現。

  當然也有青灰色。

  但藍色、綠色，她目前還沒有看到。

  心念一轉，木卦盤上坎格亮起。

  鋪天蓋地的蛇鱗雨間，一片離伯妤最近的蛇鱗和坎格上的沙塵對換了位置。

  蛇鱗觸碰到坎格後，又被輕輕彈開，往山下落去。

  這個木卦盤上，似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此刻蛇鱗雨已經消停，擾雨鼓的鼓聲也歇了下來。

  走在前面的川蕪和桑韋往回看了一眼。

  畢竟以伯妤的反應力，不至於滯後那麼一小會才響起鼓聲。

  不過伯妤看上去並沒有被蛇鱗附身失神，所以兩人又繼續往前走去。

  川蕪可能是真的覺得這裡的日子太無聊，所以雖然她口頭上說讓桑韋帶路，但她總是因著好奇心，走在最前面。

  只有桑韋在後面說接下來不該往這邊走、應該往那邊走時，她才稍稍停下腳步，再往正確的方向走過去。

  伯妤一面思索剛剛蛇鱗彈開的狀況出現的原因，一面跟上桑韋的步伐。

  「所以說在這邊，光是有蛇鱗不夠，還是和外面一樣，需要殺了七個同級的卦術師，才能升級？」伯妤說得淡聲。

  桑韋轉過頭來，透過黑布看向旁邊矮自己一頭的小女娃。

  雖長得小，但這個小女娃的背景實力和內心想法，不容小覷。

  「那是當然。」桑韋說道，「不過這裡的卦術師，沒有外面那麼難殺就是了。」

  「因為已經死了？」伯妤輕輕挑眉。

  桑韋嗤笑一聲：「當然不是。待會你就知道了。」

  砰。

  一聲巨響後，地動山搖的晃動感傳來。

  川蕪停下腳步，看見天上有兩種顏色後，還以為是天炸開來了。

  當那道比天更暗些的顏色落下來之後，她才看清楚那是一條巨大的尾巴。

  表皮渾灰粗糲的尾巴不分來人地甩了下來，攜卷著風浪，能一下子甩死一村子的人。

  三人很快瞬移往後，躲開了第一波攻擊。

  但不屬於這山上的黃沙開始從這尾巴身上走出來，往三人身上爬。

  川蕪定睛看過去，這尾巴上除了灰灰的皮，還附著一些黃黃的東西，這些東西還在不斷扭動著。

  再一看，這些扭動著的東西都有人臉、人身。

  「金娃娃，銀娃娃，都不如山洞裡的蛇娃娃……」

  有張人臉上的嘴巴還在動著。

  但所有的人臉都呈灰黃色，眼睛也帶著點渾濁的黃，身體也泛著黃，甚至變得有些半透明。

  這些人的軀幹並不是如川蕪第一眼所見那樣附在這巨尾上的，而是像獵下的禽獸被串在樹杈上那樣，被巨尾一個一個串在身上的。

  半透明的身子隨著巨尾在空中浮動著，失去了重量感，好像禽獸那被掏空了血肉剩下的表皮，曬在空中。

  川蕪以前幫家裡人曬過那樣的獸皮，但沒見過人能這樣的。

  這些人好像體/液被吸走了一部分，作為巨尾的養料，於是面容愈加黃了起來，身子也愈發透明了起來。

  她和後面的伯妤差點就要嘔出來。

  但伯妤還是強忍著噁心，仔細看向那巨尾上的艮術師。

  「一級」。「二級」。「一級」。「二級」。「三級」。

  在這甩向自己這邊的五十多個艮術師魂魄里，一級和二級艮術師最多，偶爾有三級艮術師穿插其中。

  這些被做成艮術師人肉串的人，應該都是被蛇鱗附身後，上了山的人。

  「蛇尾上的人雖然已經半死不活了，但還是會使用卦術的。」桑韋的聲音適時響起。

  伯妤盯著這巨尾上的魂魄，思考著半死不活的字面意思，心想是不是這裡面的魂魄還可以再死一次。

  「一級艮術和二級艮術基本上是對沙石黃土的操縱。」桑韋繼續對兩人說道，「這裡基本是等級不高的艮術師，你們記得避開這些攻擊就行。」

  說話間，黃沙已經從地面爬到三人的手上來了。

  本來身邊還是鬱鬱蔥蔥的樹林，現在天上地下都被黃沙飛塵覆蓋了，跟山下邊的風景一樣。

  這些黃沙估計是從山下邊調用過來的，伯妤想著，山下那些沙塵還真是沒白刮。

  也不知道艮神他知不知道他的卦中世界，有這麼一條詭異的蛇尾。

  粗糙的沙礫和粉塵刮在皮膚上著實疼得很，趕在它們把皮膚刮出傷痕之前，伯妤就調出一些風劍來，挑開了靠近自己的黃沙和塵土，接著又擋開了一股吹向自己的黃沙。

  另外兩個艮術師也沒有使用更高級別的卦術，而是用同等程度的艮術，調用出相應數量的黃沙來，把沖向自己的沙土給撞了回去。

  「如果把那些人從蛇尾上救下來會怎麼樣？」伯妤指著蛇尾上的人，對著桑韋問道。

  桑韋似乎對蛇尾上的東西很了解。

  而對方則一面瞬移躲開黃沙攻擊，一面努力擠出氣力來回道：「會死。」

  這話說得有些晚，因為伯妤的風鉤已經牢牢地鉤住了蛇尾最末端的那個人。

  那個人被拽下來之後，突然渾身由黃變灰，就像一具一碰就碎的脆殼一樣，「啪」地一下在接觸到地面的一瞬間，碎成了一塊塊粉塵，消失在黃沙之中。

  這算是……被她給弄死了？

  伯妤看向桑韋，似乎明白了他是怎麼升級的。

  而桑韋邊應付著面前頗具攻擊力的塵土，邊對伯妤說道：「早晚都要弄下來的。你不把他弄下來，他就會用他的卦術一直攻擊你。應該是繼承了大蛇的意志吧。」

  下一瞬，密密砸砸的風鉤和黑色小手就湧向了巨尾上剩下的人，把他們拼命往下拽。

  桑韋因為沒怎麼練好三級和四級艮術，只得調用更多的黃沙來，附在那些被蛇尾做成人肉串的人身上，形成一件件黃沙罩衣，然後把他們也往下拽。

  好不容易把這五十幾個人拽完了，剩下一條巨尾在空中揮舞著。

  這巨尾甩來甩去的，挺影響人前行的。

  「喂，你的黑手能不能把這個尾巴掐死，或者直接抓走它的存在，讓它消失。」伯妤對著停在前面的川蕪喊道。

  川蕪剛停下，發現巨尾朝這邊甩了過來，不得不繼續瞬移起來。

  「你說的那些，要至少是四級或者五級艮術師才能做到，我還沒有那麼大的能力呢。」川蕪終於找到一個間隙回她。

  桑韋很自然地被無視了。

  他看著自己只能調用的黃沙，又對著兩人說道：「如果你們只是想找有更高級別玄氣的蛇鱗，我們就不用管這蛇尾，往上走吧。」

  「那你們先走吧。」伯妤用風鉤卡住巨尾的兩側，想要把它拖住一段時間。

  川蕪笑了笑：「跟我客氣？」

  黑色小手立馬也出現在了蛇尾之上。

  伯妤不想和川蕪在這耗著，反而便宜了桑韋那個說話沒頭沒腦的。

  於是正準備瞬移離開，就看見一排歪脖子樹突然出現在她們面前，暫且擋住了要甩過來的巨尾。

  熟悉的對換之法。只不過對換的東西比她能對換的大多了。

  「你有坎術怎麼不早用？」伯妤斜眼看向桑韋。

  桑韋無奈地摸了摸腦袋：「你剛也沒問我呀。」

  其實他也不好意思說，他的坎術也沒怎麼練習，之前活著的時候，一直都是以艮術師的身份生活的。

  因為他們那邊部落不少人都被坎術師騙過，所以對坎術師都有敵意，致使他明知自己入了坎道，卻不敢練習坎術。

  咚。咚。咚。

  巨尾一下一下敲擊著這一排突然出現的歪脖子樹。

  這些看上去有了些年紀的樹木，皆被敲得一震一震的，樹的根須都露了出來，很快就要被這巨尾給掀翻了。

  三人便不再閒聊，繞路瞬移，往山上更高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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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剛那個地方含有一級或二級玄氣的蛇鱗挺多的，只不過你們應該不需要。」

  桑韋記著這兩個女娃娃都可以讓卦盤生出藍色微光，繼續說道：「往上走的話，應該會有含有三級玄氣的蛇鱗。」

  砰。

  川蕪看著又暗下來的天，以及面前新的巨尾上的一排人臉。

  「你怎麼沒告訴我們這裡也有一條蛇尾？」

  「咦，我以前來這邊撿蛇鱗的時候，還沒有……」桑韋還沒說完，一隻黃沙組成的大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桑韋的臉瞬間由黃變紅，額上青筋暴起。

  這隻大手上的黃沙，可不像剛才遇到的那些飄在空中的散沙。

  它們以極高的密度聚集在狹小的空間內，互相黏著在一起，帶著不可被人分散開的意味。

  死死摁在人身上的時候，你是沒法輕易掰開的。

  伯妤看向那排被巨尾串在身上的艮術師魂魄。

  「三級。」「三級。」「三級。」「三級。」「三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