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他所在的地方是伊爾區的邊緣部分，這裡的鋼樹比較矮一些，周圍的食肉植物也更多，但居住的大部分是「非戰力」，每棵樹上都有幾個「樹長」進行管理，外加幾個獵人對本樹的居民進行一定的保護和照顧。

  而越往裡走，鋼樹也就越高，居住的人反而越少，因為那是供厲害的獵人居住的場所。最中心的鋼樹自然就是區長的居所，裡面只住著他一個人。據說光是用來儲藏獵物和各種果實的儲藏室都有十幾個樹屋。

  而他的鋼樹周圍的食肉植物基本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專人去砍伐清掃，避免他受到意外的傷害。

  當然，這些位於中心的鋼樹上肯定也住著許多非戰力，他們有的通過清掃、做飯、紡織來獲得食物，也有的就被納入了這些獵人的後宮。

  有的獵人會專門搶奪非戰力的女性或柔弱的男性滿足自己的私慾，甚至還會互相交換，有些可憐的女孩、男孩能勉強活下來，有些沒多久就消失了。法律的失效讓他們撕掉了披裹在禽獸身軀上的人皮，而讓人屍骨無存的霸王花的存在連能讓他人指責的痕跡都無法留存。

  林觀遠默默地看著面前這些高大的鋼樹，這些鋼樹比外圍的鋼樹都更整潔，樹幹的木屋部分都非常乾淨、光滑，而供以攀爬的道路部分也像樓梯一樣階梯分明，不容易掉落。

  據說區長不管是爬上還是爬下的時候，上面都會有至少兩個獵人保護他的安全，而下面會有多達十個非戰力趴在地面上，以免區長不小心滑下摔傷。

  林觀遠上前摸了摸鋼樹樹幹上的通道，有為了提高摩擦力而留出來的突起，但是摸起來非常光滑，沒有支棱起來的能扎破腳的樹皮和毛刺。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兀的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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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轉身走向另幾棵大樹，這應該是區長的子女所在的居所。樹屋隔音效果很好，而天地又被瓢潑的雨聲覆蓋，但林觀遠相信，裡面的聲音應該滿是不堪。

  又往前走了走，發現這一片鋼樹區基本地形大同小異後，他就轉身回去了。

  不得不說，這具身體看起來弱不禁風，但風吹雨打了這麼久竟然只是有點累，看來應當是真的進化了。

  不怕酸、不怕腐蝕性液體，甚至可能對毒也有免疫能力，這個林觀遠已經發覺了。

  但莫爾加說的特殊的信息素，他還無法確定。巨型獨角仙確實在靠近他的時候非常急躁，而被他觸碰了後又變得溫順，如果對於其他任何昆蟲他都有這種能力的話，倒是好事一件。

  他回到自己所居住的鋼樹前，數清楚鋼樹下面一共圍著四朵霸王花，除此之外不遠處還有類似於夾竹桃、龍葵、毒菇等植物，這片居住區的毒物不少，這也是為什麼可食用植物少的原因吧。

  同時在伊爾區，他沒有發現任何農業跡象，沒有專門開墾的作物種植區，也許是這個時代不適合種植，人類不敢長久暴露於空地中，這片土壤說不定也含有毒性；也許是區長和其他獵人不讓種植，他們已經進化出昆蟲的特性，飲食也會趨向於昆蟲。

  鋼樹的表面上覆蓋著許多藤蔓植物，由於當它們爬過樹屋和通道的時候經常會被砍掉，因此它們生長出了奇特的形態，能夠非常智慧地繞過樹屋和通道，沿著安全的區域攀爬。

  由於外圍這裡沒有專人清理藤蔓，非戰力也不願意費這個勁，也不願冒著可能被扎傷的風險，因此他們這裡的鋼樹上藤蔓植物長得倒是繁榮。它們的根也是扎到地底的，吸收土壤和鋼樹的營養成分。

  但根據林觀遠的觀察，這些藤蔓做的事情還很多。在他模糊的記憶力，這些藤蔓倒是非常清晰，也許因為原身從來沒有離開過這棵鋼樹吧。他注意到這些藤蔓有時候會從鋼樹身上擡起，張牙舞爪，幫助其威懾和抵擋過來尋食的昆蟲和鳥類，而且甚至還會發動攻擊，像抽鞭子一樣把一些體型稍小的昆蟲和鳥類故意打到霸王花里，霸王花會立刻笑納。

  說不定藤蔓的根部在地底和霸王花也有交集，二者也是互惠關係。

  但是在雨中，霸王花半開半閉，鋼樹巋然不動，藤蔓柔弱無力，似乎一派平和。

  林觀遠用隨身帶的螳螂臂又砍下了幾瓣又大又柔軟的花瓣，把它們捲起來，抗在背上。又用螳螂臂劈開了一叢藤蔓的吸盤，把它拉到了自己的木屋旁邊。本來還在想方法固定，結果這株藤竟然立馬就張開了自己的吸盤，又吸上了鋼樹。林觀遠就放任它自己生長了。

  在樹屋呆了幾天，他每天睡很短的時間，其他時候要麼是在樹屋做運動，要麼是出門去探查。

  這幾天的寂靜時刻還是讓他收穫頗豐的，他找到了一些昆蟲的甲殼，可以用來當做護具，還探查到了這一代地區的更多植物。

  如他所料，整片區域真的以食肉植物和有毒植物為主，他不怕死地把這些植物都調戲了一遍，如他所料，力量型的他會有些吃力，但只要是通過毒液或腐蝕性液體來抓取獵物的植物都對他無可奈何。

  於是他又更不怕死地摘了一點毒蘑菇吃了，擔心自己出現幻覺在外面裸奔，他在樹屋的床上躺了一天，但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

  他在普通植物的附近逡巡許久，還用螳螂臂挖了地面，終於發現了類似於紫薯一樣的薯類，只不過顏色深黑，個頭也不大，和他手掌差不多。中間他又去了一趟區外，補充了一些果實，往裡面走了走，還找到了類似於豌豆的植物。只不過按這棵植物的體量，他只能抗一個豆莢回家。

  回到木屋裡，架起石頭磨成的火盆，裡面放上保存起來的干樹枝和其他植物，用火石打著火，把豌豆莢串到削成條的樹枝上進行燒烤，把裡面的豌豆和黑薯放到火坑裡烤。

  鐵木是很難著火的，所以不用擔心會把樹屋點著。

  很快豆子爆開的噼啪聲伴隨著煙燻的味道在樹屋裡蔓延開來，因為這豌豆特大，所以林觀遠特地等了好一會兒，把火盆架在樹屋排泄管處，煙氣就會隨著上升，不會瀰漫到整個屋裡。

  把黑薯用樹枝夾出來後，林觀遠很有耐心地又等了一段時間，發現幾顆豆子似乎已經烤糊了，他把火滅了，將爆開的豌豆皮和豌豆放到黑棕色的陶盆里。

  黑薯的薯肉也和皮一般黑，有沒有毒他不知道，但吃起來沒有什麼味道，仔細品大概有淡淡的甜味吧，也說不定是他的幻覺。豌豆的內里啃起來有點硬，跟吃沒有味的硬麵粉塊一樣，雖然這兩種植物都讓人難以下咽，但畢竟有種吃到了實物的感覺，果然吃飯還是得吃碳水。

  終於，雨水淅淅瀝瀝地停了，似乎漫無天日的昏黑已經永久過去，太陽又顯露了出來，即使樹木奇高，花草繁盛，但只要打開樹屋就總有陽光灑落在你的頭頂，這讓林觀遠不得不懷疑是不是地球離太陽也近了很多。

  晴天的森林和雨天的森林是極為不同的。雨天的森林灰暗、孤寂，植物似乎也失去了生長勁頭，懶懶地半伸展著，被雨水打擊地多了就又收縮回去。在雨幕中，所有的植物都添加了神秘感，幽深處影影幢幢，許多植物猶如鬼魅，即使在整個森林中走著都有可能會讓人得幽閉恐懼症。但是，雨天的森林卻是相對安全的。

  晴天的森林異常明媚妍麗，你只是站在一處看也能看到深深淺淺的綠，爭奇鬥豔的紅，明媚的黃，詭異的藍，嬌嫩的粉，各種形狀，各種姿態，植物們都伸展開來，一遇到太陽就發狠了，忘情了，由於它們體型龐大，你甚至能聽到它們生長的聲音。

  但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各種各樣的聲音，由遠及近，由近至遠，那是昆蟲、人和其他動物的聲音。晴天的森林是陽光下明晃晃的危險。

  林觀遠看到一隻巨大的蜜蜂來到了霸王花身邊，迷迷糊糊地就往下跑，最後終於落到了霸王花的嘴裡。看來霸王花釋放的信息素很有迷惑性。

  他笑了笑，很厲害呀，可惜不好意思了。

  他從樹屋內衝出來，背上背著螳螂臂，迅速地從通道上滑落下去，猛地跳到離他最近的霸王花花瓣上，又沿著花瓣跳向了剛剛引誘了那一隻蜜蜂的霸王花。

  那隻蜜蜂竟然還在掙扎，他只能在一旁等著。

  一陣聲響從背後傳來，大家都把門打開了，獵人們開得比較大，非戰力們則只是微微開了一點，貼在門縫上向外看。

  「哈哈哈，你怕什麼啊！」一個張狂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看起來是對著樹屋內的非戰力說的，「這才剛停雨，那些食肉蟲還來不到這邊。」

  林觀遠不在意，一直盯著在霸王花汁液里掙扎的蜜蜂，心裡盤算著如果消化和死亡是同時發生的，那他就得冒著被掙扎的蜜蜂打到的危險也得進去把它拖出來。

  好在，溶解是溶解了一點，但是在還剩下大部分身體的時候蜜蜂就停止動作了。

  他也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多，人們，尤其是獵人們應該都活動起來了，他們要為新一輪的打獵和採集熱身。但還沒有人發現蹲在霸王花上的林觀遠，

  畢竟，一般人都會離這種食肉植物遠遠的，也沒有人刻意去看。

  林觀遠也沒有在意他們，他跳進了霸王花，發現霸王花好像更新了自己的液體系統，在沒有雨水的情況下，明顯濃稠了很多，他就像跳進了蜂蜜裡面，怪不得會有蜜蜂被吸引過來了，這不是找到花了，這是找到家了。

  他艱難地游到蜜蜂身邊，繼續手起螳螂臂落，把蜜蜂的頭部和胸部都割了下來，他只要腹部。腹部是肉質最多最鮮美也是蛋白質含量最多的部分，但他還是不要臉地跟霸王說一句，「我不是那種自私的人，咱倆算是一人一半。」

  霸王花抖動了一下，似乎在感嘆他的不要臉。

  蜜蜂腹部裹著霸王花蜜汁，林觀遠覺得這樣烤起來肯定更好吃，連續這麼多天一點肉沒吃過，連他這樣不重口腹之慾的都快被饞死了。

  這一段時間做運動還是有點效果，抓著蜜蜂尾底的刺使勁拖到花瓣上時，還不至於特別累。拖到地上之後，他把刺連帶著蜜蜂的內臟一塊拔了。然後就用花瓣把蜜蜂的腹部裹起來，背在背上。

  這個時候終於有人注意到他。

  「那邊那個在幹什麼呢？」有個聲音傳過來。

  「不知道。是獵人嗎？好像已經獵到獵物了。」

  「這麼快？這才剛出門呀。是有昆蟲不長眼碰上來了吧。」

  人類既然按戰力和非戰力分成兩類，那自然戰力們抱團，非戰力們抱團，而由於戰力們普遍看不起非戰力，所以他們表面上就會顯得更哥倆好，更和諧。

  於是這幾個人就非常友善地走過來了，「喂，小獵人，你挺厲害呀，這一出門就打到一個呀。」

  林觀遠剛綁好蜜蜂，聞言轉過身，他身上穿著白色花瓣做的衣服，露出大片潔白的皮膚，剛才在霸王花汁液里又泡了一通，身上還帶著點點滴滴的蜜色的汁液，在陽光的照耀下，簡直讓人難以睜開眼。

  他整個人又明亮又散發著甜香，頭髮濕漉漉的，臉頰上還有一點殘留的液體，他還用舌頭舔了舔唇邊。

  這幾個獵人都愣住了，這是，哪裡來的精靈？

  林觀遠沒有多看他們，背起蜜蜂就準備走，這幾個人也愣愣地看著他，看他走向了旁邊的一株鋼樹。他們才回過神來。

  「他是安佳樹上的新獵人？我怎麼沒見過？」一個異化出帶有毛刺手臂的人問。

  每一個居住區都是按區長的姓來命名，比如這個區就叫做伊爾區，而每一棵鋼樹就按樹長的姓來命名，林觀遠居住的這棵鋼樹的樹長是吉爾·安佳，於是大家都稱這棵樹是安佳樹。

  對於每一棵鋼樹的獵人大家都是認識的，而且每個區很少會有外來的人加入，所以他們都很吃驚。

  「但是，你看他的樹屋明顯不是屬於獵人的啊，在那個位置住的，難道不是非戰力嗎？」一個頭部異化出複眼和頭甲的人說。

  「啊，這麼說，我想起來了。區長的三兒子霍林那天打獵時提到安佳樹上藏了一個極品美人兒，不會就是他吧。據說也是銀髮呢，是被巨蟲抓走的蘭斯的兒子，這蘭斯，一直把兒子藏著沒讓人見過呢。」一個一隻手臂異化成鉗子的人說。

  「哦，但是，」複眼人說，「如果真是這樣，那他不得被霍林給抓走呀？霍林可不是好惹的，他還能好端端地呆在這裡？」

  「我也覺得奇怪，因為雨季前一天我還聽說霍林非常生氣呢。據小道消息傳，莉莉絲的死可能也和他有關。」毛刺手臂說。

  「嘖，這個可不能再說，你不想活了？咱們幾個就算是在獵人里也是小兵，他要想弄死我們跟玩一樣。」鉗子手說。

  毛刺手臂有些不服地說：「呸，不就是有個好爹嗎？有多少非戰力美人被他們搶走了，我們想要人還得靠功績分配，憑什麼啊！」

  鉗子手嘆口氣，「唉，誰讓他們厲害呢。聽說霍頓斯區更可怕吧，那邊的區長不是都能吃人啦？咱們這邊已經好很多了。雖然沒給你分配伴侶，但你想要個沒被大人物看上的非戰力，也不會有人管你的。」

  複眼人這時候插話：「你說霍頓斯區的區長得有多厲害啊！是不是比咱們區長厲害？他們都有兩個區了。」

  另外兩人聳聳肩，「不知道，沒去過那裡，也沒見過他們的區長。但是他們那裡厲害的獵人確實多，咱們這邊經常搶不過人家那邊。」

  幾人說著走遠了。

  但除了他們三個以外，還有別人注意到了林觀遠，看著林觀遠攀爬的身影，有人快速跑向了區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