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神識

  融神識

  曼珠他們成功從閻王殿出來時，還捎走了一幅百年好合的壁畫，閻罹說是他早年的藏品，現已閒置，無處擺放，正好贈送給他們這一對壁人。

  曼珠毫不客氣的收下了，她覺得畫中夫婦含情脈脈，雖說隔著一條河，四周鬼怪叢生，但此畫精美無比，二人的眼神堅定不移，光是看著，都讓人感受到他們對彼此的愛意。

  鳳玄依舊沒有多說什麼，不過倒是將妄醉彈進了壁畫中。

  他帶著曼珠往忘川河畔走，這迴路倒是通暢無阻了，不見那些鬼祟的孤魂野鬼，也不見有迷人心智的瘴氣。

  

  回到了竹樓前，曼珠看到在奈何橋上好似翹首以盼的孟婆，開心的朝她搖了搖手。

  距離有些遠，雖看不清孟婆的神色，不過望見他們，她倒像是安心了一般，轉頭繼續給眾魂發湯了。

  曼珠也不在意，同鳳玄上了閣樓。

  不知何時起，她回閣樓就像回家似的，那種感覺如同花體回到了土中，被土能滋養，被天水澆灌那般安心。

  出去玩這一遭，也不知是過了多少個時日，但她覺得是有些久了，久到她的神識好像都更加穩定了。

  鳳玄將壁畫裱起，曼珠在他身後發問，「妄醉以後就呆在畫裡嗎？」

  他回過頭來望著曼珠，搖搖頭。

  「他在裡面有事可做，竹樓暫時沒有危險，短時間我們也不出去了。」

  好吧，曼珠也沒什麼異議，阿玄與她在一起，好像出去玩也不是那麼重要的事。

  不同於在閻王殿時，鳳玄的神色繾綣，他走過來撫了撫曼珠的臉。

  「珠兒累嗎？想喝水嗎？」

  曼珠搖頭，「不累，也不餓，可能在閻王殿上喝多了。」

  「那……要行房事嗎？」

  曼珠眼睛瞬間亮起，真的可以嗎？

  她在書中看到這樣的片段時，就有些好奇嚮往了，一定是很快樂的事情吧？不然怎麼會描述得那麼重要，其餘人都不敢打擾的樣子。

  鳳玄輕笑出聲，他將曼珠摟進懷中，唇貼著她的耳，有些迷戀，又有些懷念。

  「可是還不行，還差一點。」

  「什麼還差一點？」

  「你的神識還不夠穩定，徹底穩定後，我才放心。」

  曼珠眨了眨眼，這意思不還是不可以嗎？她撅了撅嘴，剛想說些什麼，鳳玄就順著她撅起的弧度，吻住她的小嘴，邊吻邊喃喃出聲。

  「珠兒，你說過的，我屬於你。」

  曼珠被他吻得有些嬌軟無力，也有一些迷茫，只順著他的喃語說下去。

  「阿玄是我的。」

  鳳玄依舊覺得不夠，「可是珠兒，我仍是膽怯，這次，你還會丟下我嗎？」

  曼珠想說她從沒想丟下他，但不知道為何自己會想說這樣的話？這好似是心中另一個聲音要表達的意思。

  想到這，曼珠推開鳳玄，她疑惑出聲。

  「阿玄，我經常聽到心中有另外一個聲音，她說著一些我聽不懂的話，她說她是我，我是她，這是真的嗎？」

  鳳玄望著她，掩下心中酸澀，神色也逐漸正經起來。

  「嗯……是真的。」

  他抱起曼珠，蓄力放出水床，邊將曼珠放入水中，邊繼續為曼珠解惑。

  「曼珠沙華，你們本就是一個人，但……很多年前，有魔族將你的神識一分為二，才導致你們分散。」

  說到這他又有些愧疚，「只要繼續修煉，神識融合完整了，珠兒，屬於你的力量就會回來的。」

  曼珠躺在水床中，舒適的天水讓她眯起了眼，「魔族……？我的力量……？」

  「先睡吧珠兒，我們一起修煉，等你醒來，我再告訴你妖靈始祖與曼珠沙華的故事。」

  是了，閻王喚他妖靈始祖呢？

  曼珠想細問，可是眼皮十分沉重了，她睡了過去。

  鳳玄見她睡在水中，也安心打坐起來，一時間，火魂、天水、花靈三者交融在一起，難捨難分。

  ……

  曼珠又做夢了，但這次沒有沙華，或者說，她和沙華已化為了一體。

  天邊無垠，周邊一片亮白，她的根扎落在一處霧氣飄飄的水潭裡，周邊有腳步聲靠近。

  「姐姐，你說王母為何要在這時候分封眾神？」

  「聽聞下屆妖魔大戰一觸即發，戰事已經牽扯到了地府，王母應是憂慮此戰是否會影響天界吧。」

  「這樣啊……也是，眾神領兵帶陣，想必妖魔孽子們都不敢來犯了。」

  「好了，別總是這麼好奇，聽我一句勸，在天宮，還是本分些好。」

  「我這不是無聊麼，給瑤池的神花們澆天水，這活也太枯燥了，也不知道這些花兒什麼時候能化形。」

  「快了，王母的封神宴上需要花仙點飾，且有了曼珠沙華的花香，眾神們自是能回憶起王母的好。」

  「這花，真這麼神奇嗎？能讓人回憶往事？」

  「等它開花了你便知曉，到時候可別貪戀過往了。」

  「怎會？我已成仙，早斷妄念。」

  「呵呵呵，你啊！」

  ……

  瑤池內注入了新鮮的天水，曼珠覺得甘甜可口極了，她依著本能喝飽了水，在夢中懶懶的睡著了。

  這水是下了什麼迷魂藥麼？她總覺得昏昏沉沉的。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自己被人連根拔起。

  「王母娘娘，閻罹若與妖魔同流合污，地府淪陷，那三界將生靈塗炭，屆時只恐天宮危矣……」

  「是啊王母娘娘，眾神布陣不夠震懾，此次派遣官員前往地府，不若帶上一株曼珠沙華，好讓閻罹憶起王母您的再造之恩。」

  一時沉默，過了半晌，一個滄桑的神音嘆了口氣。

  「去吧，但願閻罹能堅守本心，別再被夢仙勾走了心智。」

  「是，那小仙退下了。」

  曼珠跟隨這仙人離去，眼前出現了一處「南天門」，她懸空漂浮，又聽見那「小仙」開口。

  「鍾判，此次前去地府，務必將夢仙的仙根摧毀，保住地府。」

  「鍾判領命。」

  曼珠懸浮的花體被收入囊中，隨著囊袋封鎖，她終於悠悠轉醒了。

  前後不搭的夢境，卻讓曼珠心境豁然開朗，她竟是天宮瑤池的一朵神花，她是曼珠沙華！

  「這回，珠兒沒再感到神識異樣了吧？」

  曼珠回神，她神識穩健，以往總憑空出現的沙華已經與她化為一體了，她看向在水床旁打坐的阿玄，阿玄的心口又浮現天水。

  「阿玄，你……」

  他是將他的內丹化煉，釀造天水來滋養她的神識的嗎？

  曼珠覺得受之有愧，心中湧起一股不可言說的心疼。

  鳳玄卻宛然一笑，甘之如飴。

  「珠兒既已憶起前身，那我便與珠兒細說你下界後的故事吧。」

  他伸出手，將曼珠攬入懷中。

  「你跟隨天宮的官員入了地府，那時地府已被我和尤猙殃及，閻罹趁著動亂，想填了忘川河，毀掉界限。」

  「填河？界限？他為何要那麼做？」

  「因為河的對岸，有他在人間渡劫時成婚的妻子，天宮設忘川為界，讓他們不復相見億萬餘載了。」

  曼珠想起王母說的夢仙，說她勾走了閻罹的心智，擡頭髮問，「他的妻子……是夢仙嗎？」

  「嗯，夢仙擅長造夢，她與閻罹在夢中已歷經九世，情意纏綿，可她為仙人，卻擄走了地府的王，此事為天界不容。」

  「於是前來地府換屆的官員，用你的花體紮根忘川，保住了此界限，讓夢仙與閻罹不得相見，官員與夢仙同為仙根，他見到夢仙卻也入夢。」

  「那個官員也愛上了夢仙？」

  「具體緣由我不得而知，只知最後，官員自斷了他與夢仙的仙根，夢仙無法造夢，只能駐守在忘川河畔，而那斷了仙根的官員，成了監視地府的鬼馗。」

  「那個夢仙，可是孟婆？」

  鳳玄望著她，點了點頭。

  曼珠一時沉默，鳳玄卻繼續說了下去。

  「尤猙與我交戰後，遁入地府，地府迷障眾多，那時我身上也有傷，沒能及時斬草除根，只好先回領地療傷，也是那時，我發現了忘川河畔紮根的你，很是……喜愛。」

  曼珠眨了眨眼，貼近他。

  鳳玄合上雙眼，「隨著傷勢修復，你的修煉也逐漸爐火純青，尤猙麾下的魔將察覺到我對你的喜愛，便對你下了情識咒，想要用你，來魔化我的內丹。」

  「呵，只因鳳族能涅槃重生，億萬餘載，被尤猙折磨的族人不計其數，我已是天地間最後一隻鳳靈，珠兒，我可以戰死，但不能墮魔，否則我怎對得起妖魔大戰死去族人們？」

  曼珠眼中的畫面逐漸清晰。

  鳳玄深吸口氣，音色逐漸痛苦。

  「你化形之時，便是我中情識咒之日，猝不及防的一眼，魔化的火丹就已不受我控制，我只能選擇自爆內丹。」

  「可我後來才知道，原來你化形前，神識已受夢仙的餘氣，在夢中有了一世，那世有你的族人和領地，卻……都毀於我手。」

  「珠兒，你讓我別再說對不起，可我心中的自責與歉意，又該如何表達呢？」

  曼珠已經回憶起了所有，她聲音啞然，「所以……」

  她回想起她自毀情識碎片的場景，眼中已有淚水湧出。

  「所以，你在我輪迴忘川後，將火丹化水？」

  她之前碰一下都覺得燙，他是怎麼忍受水火不容的煉化的？還一煉就千萬餘年？

  「珠兒，我只求，你別再丟下我……」

  「求你……」

  曼珠的心化為繞指柔，終於說出曼珠沙華心中一直想說的話。

  「我從未想丟下你。」說罷她捧著鳳玄的臉，深深的吻下去。

  「阿玄，我愛你，不論是否陷於咒陣，從我見你第一眼起，我的心就告訴我，我愛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