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戒仗喑無(二)
2024-09-14 18:45:56
作者: 荒川黛
第22章 戒仗喑無(二)
沈棲抿著唇不敢吭聲,生怕給出錯誤的答案梁喑就要真的欺負他,只能眨著那雙無措的眼睛看人,卻不知道看在對方的眼裡更惹人欺凌。
「問你呢,是不是怕我欺負你?」
近在咫尺的少年,軟得讓人心癢,梁喑克制著被酒精掌控的清明,伸手在他唇上輕輕蹭了一下,「怕不怕?」
沈棲手指發麻,心臟一下一下地撞擊胸腔,明明他沒有喝酒卻也感覺口乾舌燥得厲害,艱難地咽了咽唾沫,慢吞吞點頭。
梁喑低笑一聲,滾燙的指骨圈住他的手腕壓在椅背上,半個身子伏在他上方做出一個很有壓迫性與指向性的姿勢。
「沈棲。」梁喑的呼吸與酒氣一寸寸描摹而來,一雙眼睛沉得像是暗夜滿月里的野獸,帶著要將獵物叼進洞穴的危險氣息。
沈棲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被野獸壓在爪下的兔子,無法反抗,只能任由著對方探近鼻息,評判他皮肉的鮮美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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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骼都被一寸寸掰開的慌亂讓沈棲後背都快濕了,微微動了動手腕骨勉力掙扎,試圖用外人在場這件事喚醒他的理智:「梁先生,司機。司機還在……」
「他不敢聽。」梁喑壓近了沈棲的耳朵,鼻息一下一下親吻著耳廓,帶去無法克制的戰慄。
沈棲眼睛都被逼紅了,細瘦的手腕在鋼條一樣的禁錮下緩慢而艱難地掙扎,梁喑偏喜歡他這副受不住的樣子,讓人想把他弄得再壞一點。
「沈棲。」梁喑用鼻尖蹭了蹭沈棲的耳垂,感覺到他受不了地顫了一下,低笑了聲用嘴唇靠近耳朵說:「寶寶,我們已經結婚了,我答應不會強/奸你,不會強迫你,可你不能一直讓我忍著,是不是?我不能一直做和尚,我遲早要親你抱你疼你。」
沈棲聽得戰慄,耳朵都麻了。
今晚的梁喑和平時不一樣,但沈棲又說不準哪兒不一樣,明明每一個字都說得合情合理,可聽在耳里他就是覺得在用呼吸、嗓音侵犯他的耳朵。
「梁先生。」沈棲小聲求他,幾乎要哭了:「梁先生你鬆開我,鬆開我。」
「沈棲我們是合法夫妻,你簽過字,你戴過戒指,你說過願意,咱們是世人承認的夫妻。」梁喑用拇指壓在他的手腕中心,在那片柔嫩的地方捏了捏。
沈棲從未經歷過這樣的耳鬢廝磨,四肢都要繃成直線,就在他想用力推開梁喑的一瞬間,車門輕輕「嘭」地一聲,關上了。
滾燙的熱度散開半寸,酒氣輕薄。
「逗你呢,別怕。」梁喑低聲笑著坐回去,隨手勾了下襯衫領口,嗓音微啞下令:「開車。」
沈棲陡然脫了力,軟在了座椅上發抖,眼睛紅得幾乎要延出水汽。
梁喑僅用幾句話,就逼得他後背幾乎濕透,此刻黏膩地貼在身上讓他有種連毛孔都被泡透了的感覺。
車內寂靜。
沈棲腦海中卻不斷閃現梁喑剛剛的樣子,和他貼著自己耳朵的話,他遲早要被梁喑帶到床上去,他雖然答應了不會強迫,可那也是在他願意的範圍內。
如果他沒耐心了,想反悔了,他隨時可以把自己壓在床上,肆意欺凌折騰。
沈棲猛地打了個寒噤。
整個車程都很安靜,沈棲小心地擡頭看了眼司機,他和梁喑說的一樣絲毫沒有動容,活像是沒有聽見任何聲音看到任何動靜。
儘管如此,他還是覺得羞恥。
他剛打算挪開,梁喑立即伸手捏住他的脖子把人帶回去,低垂著眼問他:「嚇到了?」
沈棲睜著眼不知道怎麼回答,梁喑指腹在他唇上蹭了蹭,隔著半身的距離輕聲說:「跟你道歉好不好?是我不好,不高興了給你咬一口,來張嘴。」
沈棲看著近在咫尺的手,真的很想咬一口。
「張嘴,不咬我就……」
沈棲被他嚇過一場,這會兒心臟還在不停地跳,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一張口,在梁喑的虎口上咬了下去,齒尖刺在溫熱的手骨上,鼻尖恰好貼住了手背,感覺到微微鼓起的青筋。
「用力咬。」梁喑動也沒動,含著點兒笑意催他:「勁兒呢?讓你咬也不咬呀,捨不得叔叔疼還是不敢咬?」
沈棲平時冷淡,但讓他激得來了脾氣,齒尖用力狠狠咬在了梁喑的手上,清晰感覺他手掌猛地蜷了一下,隨即一張手指捂住了他的口鼻。
「咬這麼狠,消氣了?」
沈棲也不知道自己叫不叫消氣,只覺得梁喑剛才這樣讓他很慌很無措,用力推開他的手扭頭看向窗外不理他了。
到家時,梁喑先推開門下了車。
「梁先生。」沈棲叫住他,嗓音輕啞中帶著些許遲疑,「您頭不舒服嗎?」
梁喑這些年的酒量早練出來了,雖沉了些但遠沒到頭疼的地步,剛才不算失控,單純是他骨子裡的惡念在作祟。
他是想過奪取那張紅嫩的唇,逼那朵鮮嫩未經采弄的花瓣朝他奉送出青澀稚嫩的汁液,滋潤他乾涸枯渴的喉嚨。
他想,過早地采走蜜液會讓這朵花延緩生長速度,也許會萎靡也許會羞於再次朝他張開軟嫩的花蕊。
梁喑向來有克制力,不著急。
他親手織出來的這張網,要等著他慢慢走進來,然後徹底收入囊中,但他實在沒忍住嚇一嚇這隻年幼乖順不知好歹的獵物。
梁喑回過頭看他,輕笑:「罵我呢?怨我剛才欺負你?」
「不是。」沈棲遲疑兩秒,把手裡拿了全程的蜂蜜檸檬水塞到他手上,「您、您喝了能舒服一點,我先上樓放東西了。」
梁喑看著手上的透明杯子,略有些怔了怔。
杯子被人緊握了全程,標籤紙已經被汗漬浸泡的發皺,不難想像經歷怎樣的折磨。
梁喑指尖摩挲了下濕潤、沾著少年薄汗的標籤,原本就乾澀的喉嚨更加焦渴,他用力碾了碾標籤,當成少年柔軟濕潤的掌心,肆意欺凌壓迫蹂躪。
他再這樣勾他,他沒法再冷靜了。
梁喑嘆氣,拎著杯子進了門。
-
翌日是周末,徐令知回國的日子。
沈棲一大早就收拾好自己,下樓吃飯的時候開心得一雙異瞳亮晶晶的,下最後兩節樓梯的時候直接蹦了下來。
「何阿姨我……」
「好好走路!」一道低沉嗓音輕斥。
沈棲腳步一頓,看到梁喑的一瞬間險些崴腳,規規矩矩扶著欄杆和他對視。
昨晚的記憶瞬間浮現,沈棲下意識看向他的手。
有個很淺的牙印,是他咬的。
他已經換了衣服,西裝革履腕錶冰冷,連袖口的那兩顆藍寶石袖扣都顯得很內斂沉穩,越是這樣清高禁慾,越顯得虎口那個牙印私密難言。
他還戴著戒指,很容易讓人想像出曖昧畫面。
梁喑發覺他的視線,撚了撚手指,慢條斯理說:「這牙印這麼顯眼有人看到了怎麼辦啊?下屬要是問起來,我就說是貓咬的,不把你供出來,夠麼?」
沈棲臉頰微熱,閃躲著反駁他:「您先欺負我的,您讓我咬的。」
「嗯,我讓你咬的。」梁喑笑了聲,給他盛了碗粥遞過去,「一早就這麼高興,昨晚做夢罵我一晚上,還是咬我一晚上?」
沈棲接過他遞來的粥,含住勺子說:「老師今天回國,我去接他,我們一起吃午飯,還有下午我要跟同學一起準備下周一初賽的事情。」
梁喑瞥他一眼,筷子「啪嗒」一聲放在了桌上。
「沈棲。」梁喑單手撐在桌上看他,「你還記不記得婚前我跟你說過什麼?」
沈棲想了想,說:「允許我交朋友,不會限制我的生活。」
「……不是這句。」
合同條款里的東西很多,梁喑也說了很多,具體是哪一句啊?
梁喑說:「不要和別人有情感往來,在我們婚姻期間,不許另外有愛情,不許交另外的男朋友,我確實不會限制你的學業,也不會幹涉你交朋友,但我身為你的丈夫,我有權利捍衛自己的唯一性,你說呢?」
沈棲茫然幾秒,耳朵一下紅了。
「記住沒有?」梁喑想,應該找人把這句話刻下來,放在院子裡讓他一天三遍背誦,直到他不能跟那個兔崽子膩在一塊兒。
「本來就您一個。」沈棲說完覺得梁喑肯定還要說什麼,把碗筷一丟,「我出門了!」
徐令知的飛機上午十點落地,沈棲先去接他,當場被罵了個狗血淋頭,然後才往他懷裡扔了幾個原文書。
「拿去。」
沈棲翻開發現是他一直在找的資料,笑眯眯抱好:「謝謝老師,我請您吃飯。」
「別急著謝,我問你實驗室的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以你大一新生的身份是不能進的,不過我這個項目不歸你們學校管,你以我學生和技術員的身份過來沒有問題。」
「你要一直埋沒自己嗎?」
這句冷冷的質問讓沈棲一下想起梁喑,他一個人撐著那麼大的梁家,經歷過那麼多苦和磨礪,卻從來沒有想過掩藏自己。
他像一把無堅不摧的利劍,斬斷所有劫難,站在一個沒人能企及的地方。
「你是怕人非議?說你跟梁喑是夫妻,名不正言不順?」
沈棲愕然:「老師?」
徐令知冷笑了聲:「那婚訊雖然打了碼也沒公開你的身份,但我一看就知道是你,你有個小習慣,緊張的時候就喜歡抓著東西,那婚照上你抓著梁喑的手,還有你無名指上的痣。」
沈棲下意識去看手。
「你不用這麼緊張,不是絕對熟悉也認不出來,你跟梁喑到底怎麼回事?」徐令知對梁喑了解不算很多,印象不好不壞。
他是個很完全的生意人,唯利是圖,但同時對生物學貢獻又很大,很捨得給科研經費。
沈棲抿抿唇,說:「我們是商業聯姻,很快就會離婚的。」
-
梁喑開了一上午的會,頭疼得厲害。
手機上安安靜靜的,心想家裡這小混帳也不知道給大人發個消息。
梁喑打開微信,問他在做什麼。
沈棲回得不算快,幾分鐘後才姍姍來遲給了一張照片,是他和一個年紀挺大的男人一起吃飯。
梁喑:嗯,不許在外面喝酒,也不許亂吃東西。
沈棲:知道了。
梁喑笑著放下手機,紅蕊正好進來,一臉凝重地遞給他一份文件。
「這是您讓我查的沈棲和林封的關係,他們從高中時期就認識,感情很好,一起參加過許多比賽,都拿了金獎。」
梁喑接過來從上到下掃了眼,中間夾雜著幾張照片,笑著並肩、林封給沈棲撥頭髮,揉腦袋,還有沈棲歪著頭沖他笑的樣子。
梁喑指尖撚著紙張,指骨泛起微微的青。
紅蕊一直不說話,梁喑頭也沒擡地翻過一頁,淡聲說:「我不在乎他過去喜歡過誰,結了婚就斷了。」
紅蕊心說這話你自己信麼,「不過沈棲的天分似乎不如林封高,還有些傷仲永的意思,初中到高一那年很多學校找沈棲,不過高二以後他成績就沒那麼好了,高考也考得不好。」
「林封發了很多論文,其中有一篇還被收錄進教材,是當之無愧的天才。」紅蕊頓了頓,又說:「我派人查過當年的發布,他雖然沒去領獎,但……L應該就是林封。」
梁喑指尖一頓,是他?
「你確定?」
紅蕊點頭:「我會再去找他本人確認,但從指導老師和時間線,以及他沒有去領獎的情況來看,應該是他。」
梁喑不置可否,又翻過一頁。
「還有件事。」紅蕊這次停頓了很長時間,打量著梁喑的臉色,極小聲地說:「剛剛有人聯繫我,說林裕安那兒有蓋了您私章的股權轉讓協議。」
-
沈棲和宗明林封在圖書館待到晚上七點。
他想起梁喑中午那條微信,還是決定回家吃飯。
這兩天他都沒提起那個皮影,可能是不喜歡,沈棲繞到商場打算去再給他挑個別的禮物,想了半天要麼是太貴要麼不合適。
他停在一個專櫃前,隔著玻璃指了指,「麻煩您把這個給我看看。」
一對螢石袖扣,不算很名貴但勝在設計漂亮光澤內斂,一隻偏藍的綠色一隻微黃的琥珀色,沈棲拿在手裡稍微試想了下樑喑戴上的樣子,應該很配。
「您是送給長輩嗎?這款袖扣叫凡心動,是我們今天剛上的新品,因為設計師覺得設計很特別,應該是獨一無二的,所以沒有量產,僅此一款。」
沈棲想了想,覺得說是丈夫有點不好意思,便笑了下:「嗯,送給叔叔。」
「您真孝順。」導購小姐十分溫柔地誇讚:「做您叔叔一定很幸福,這對袖扣也很像您的眼睛呢,您叔叔收到了一定很高興。」
沈棲心墜了墜,他原本只是覺得好看,但導購小姐這麼一說反而有種曖昧感,像是他把自己眼睛送給梁喑一樣。
他有種想把這袖扣放回去的衝動,但這袖扣太漂亮了,又是獨一無二的,下次可能不會再有了,他實在不想錯過。
「麻煩您幫我包起來。」
沈棲拎著袖扣下樓,先接到了林叔的電話,說過來接他。
沈棲上了車,先和林叔道了謝:「麻煩您了。」
「不麻煩。」
沈棲捏著袖扣盒子,忍不住問他:「林叔您在梁先生手下做事很久了嗎?」
林叔下意識踩了下剎車,隔了幾秒才笑說:「有很多年了,我是梁先生外公的司機,後來跟著小姐去了梁家。說句大不敬的,按輩分梁喑還得喊我一聲表叔,怎麼了?」
「您年紀這麼大了,還要給梁先生做司機嗎?」沈棲等了一會,沒聽見他說話,斟酌道:「林叔您不高興嗎?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林叔笑了笑,「不是,我孩子……不在身邊,梁先生看我一個人挺可憐就把我叫回來了,平時也用不上我,他跟您結婚了之後才讓我接您上下學。」
沈棲在心裡琢磨了一會,說:「梁先生年輕的時候真的吃過很多苦嗎?」
「是啊,多少次死裡逃生過來的,他十六歲那年差點兒在一次襲擊里喪命,他手臂上那條疤也是那時候留下的,差點胳膊就廢了。」
「還有他十四歲那年,他也差點兒在車禍里喪命,最後……」林叔說了一半,笑了笑:「都過去了,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沈棲不知道為什麼想知道,他只是覺得梁喑不像外人說的那樣壞。
相反的,他覺得梁喑是個好人,至少對他是個好人,他雖然總嚇自己但卻沒真的讓他受過傷,也沒讓乘黃咬過他。
他偷偷碰他手、求他抱抱自己他都答應了,也沒有因此占他的便宜。
昨晚雖然嚇唬他,但也沒真的欺負他。
也許梁喑只是在武裝自己,他是梁家的家主,撐著幾百人的大家族,他不僅代表這個家還要防備著身後的人。
他是只能打落牙齒活血吞的人。
他護得住梁家自然是好,護不住,不光外人要害他就連自家人恐怕也會成為指向他的刀,所以梁喑必須是強大、無堅不摧的。
他談完了公事,回到家還要繼續加班,紅蕊說他接手公司之後沒有時間談過感情,這麼多年都是一個人。
沈棲心臟有點墜痛,像是被人掐了一把。
他想,梁先生不是壞人,他以後……
儘量不那麼怕他,雖然他們是假結婚,但在梁喑幫他緩解皮膚饑渴症的時候,他也儘量溫暖他一點,讓他少操心,如果以後真的可以去他的研究所,他也會幫他分擔壓力。
很快到了家。
沈棲跳下車,小跑到門口時忽然有些卻步,深吸了口氣,推開門。
何阿姨在客廳收拾東西,看他回來有些欲言又止。
沈棲沒仔細看她的表情,彎了彎眼問她:「何阿姨,梁先生呢?」
「書房。」
沈棲慢吞吞挪到了書房,在門口做了一會心理建設,一會借著給他袖扣的理由,偷偷摸他手一下,不過分吧?
沈棲抿了抿唇收起嘴角的笑意,擡起手輕敲了兩下書房門。
「進來。」
沈棲推開門,探頭看了一眼。
梁喑坐在辦公桌後面,還穿著今早那件白襯衫,眉眼間隱約有幾分摺痕。
沈棲被袖扣盒子背在身後,先把驚喜藏一藏,「梁先生,我今天……」
「過來。」梁喑朝他伸出手。
沈棲繞過桌子走過去,還沒等站穩就被他一把扯住,抵在懷抱與辦公桌之前,嚇得他下意識用雙手按在他胸口,「梁先生?」
掌下溫度熾熱,沈棲蜷了蜷手指看他好像很疲憊的樣子,小聲說:「您是不是很累啊?工作不順利嗎?」
沈棲有點不適應地坐在他懷裡,想著要不要給他揉揉太陽穴,「我今天和同學一起準備比賽,他們天分都很好,我聽紅蕊姐姐說您在辦生物研究所,以後我幫您……」
梁喑捏著他的下頜,硬生生擡起來。
沈棲這才發現,他領帶被很隨意的扯開,領口扣子也解了兩顆,鏡片後的雙眸黑沉沉的,幾乎能把人盯出兩個窟窿。
梁喑呼吸比平時重,明明沒有喝酒,可每一下都像是從鼻息深處逼出來的。
有一種脫離了內斂克制的、隱蔽的野蠻意味。
下巴上的力道極重,有一種要硬生生把骨骼都掐碎的準備,沈棲怕疼,眼裡瞬間就蓄滿了生理性的淚水。
「梁、梁先生,你怎麼了……」沈棲被死死捏著下頜,幾乎沒辦法張合的骨骼讓一句話說的破碎又含糊。
這樣的梁喑太陌生了,和昨晚故意逗他,欺負他的樣子截然不同。
沉默、陰冷、面無表情。
梁喑從一開始說讓他過來之後就一直沒開過口,只是用盡了指力掐他的下巴,冷冰冰的眼神就那麼盯著他,像在審視一個錯誤。
沈棲一下子想到了六年前那個夏夜,生生踩碎別人手骨後側過頭來看他的那一眼,像一隻剛撕咬完獵物的凶獸,帶著極重的無形的血腥氣。
懼意一寸一寸從骨骼爬滿,沈棲下巴已經疼得麻木了,眼淚一滴一滴從眼角往下掉,本能地用雙手去撕扯梁喑。
梁喑力氣極大,他的反抗如蚍蜉撼樹絲毫沒起任何效用,反而更加激怒了梁喑,下巴上更重的捏合讓他臉都白了。
沈棲喉嚨里發出一聲極低的呻吟,整個人被他壓在辦公桌上動彈不得,梁喑欺身過來的一瞬間,他下意識別過頭。
滾燙的呼吸貼近耳廓,再近一點就會親到,這個認知像一把刀一樣壓在沈棲的脖子上,嚇得他肌肉本能繃緊,不停發顫。
不行、不行!
梁喑整個人幾乎傾身壓上來。
沈棲下意識繃直身子,抵靠著堅硬的辦公桌避無可避。
「你很怕我?」
沈棲嚇壞了,睜著眼不敢吭聲,如果說昨晚的梁喑讓他無所適從,今天的梁喑就讓他感受到了從骨子裡蔓延出來的恐懼。
梁喑眼底全是血絲,下頜線繃得比他還要緊,一雙眼沉得像是要將他扒光一樣,那種帶著鞭撻一樣的眼神似乎也真的在考慮從哪兒下手。
梁喑清晰地從他眼裡看到了恐懼、抗拒以及避之不及的慌亂,「你明明這麼怕我,為什麼裝得來討好我,沈棲。」
沈棲臉疼得發木,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只一個勁哭。
「不許哭。」梁喑捏回他的臉,冰冷地看著滿是淚痕的這張臉,皮膚細嫩軟白,一雙異瞳哭起來像是水洗的玻璃珠。
脖子纖細,只要攥住了輕輕一折就會斷。
梁喑一直覺得自己敏銳、足夠冷靜,但在沈棲身上他頭一次覺得自己毫無判斷力,他見沈棲第一眼就應該知道他很怕自己。
初見那晚,他以為沈棲是忐忑這樁婚姻、量體那天以為是自己的疏忽,讓乘黃嚇壞了他,拍婚照那天以為他是緊張,其實只要他仔細看看就知道他是怕自己。
沈如海壽宴,他沒告訴自己,不是不好意思麻煩自己,他是不想看到自己。
他去時,沈棲臉上閃過錯愕。
他問為什麼挨打,他咬死了不肯說。
他一直只肯叫他梁先生這個生疏而冷淡的稱呼,是因為從一開始他就很排斥、很恐懼自己。
他以為的羞澀稚嫩、乖巧聽話,其實只是怕。
「沈棲,你讓我抱你,幫我整理袖扣,系領帶,那麼乖。」梁喑指尖摩挲著沈棲的嘴唇,嗓音很低地問他:「僅僅只是為了討好我嗎?」
「不是……」沈棲被他的神態嚇到了,很怕他會突然出手像踹梁維生那樣踹他,拼命地掙扎道歉:「對不起,梁先生對不起,我以後不讓、不讓您抱了,對不起。」
他不知道自己的皮膚饑渴症給梁喑製造了這麼大的困擾,慌亂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你就只有這句話要說?」梁喑捏著他的脖子,幾乎想就這麼把他掐死,「沈棲,你要股權你說呀,我還能不給你麼?嗯?何必拿自己來討好我,叫我梁先生梁叔叔,那麼乖地看著我的時候委屈麼?」
「我抱你的時候難受麼?瞞林裕安的事兒幹什麼?他讓你做什麼你直接說,需要偷麼?你需要來偷這玩意麼?」
「你知不知道這章根本沒用?」
「你為了林封連這都做得出來,你嫁給我,你為了他嫁給我就為了這個破玩意。」梁喑咬牙切齒,幾乎要瀝出血來。
「這破玩意值得你做成這樣!」
梁喑嗓音冷得刺骨,漆黑的雙眸幾乎要染上血色,沈棲被他嚇得發抖,覺得梁喑這個梁喑暴虐、野蠻,像一瞬間褪去了平時那個沉穩溫和的外衣,要硬生生撕碎他。
「你要討好我,怎麼不做得全一點,只抱一下就夠換這些股權了?」
什麼股權,沈棲根本不明白他說得什麼股權,剛想開口就感覺自己的白襯衣領口被人硬生生撕開了,扣子崩掉落在桌面上時他整個人都僵了。
意識到將要發生什麼的恐懼一瞬間席捲了沈棲,梁喑伏在他身上,像即將壓下來的陰影。
不行不行!
沈棲拼命掙扎:「不要不要!梁先生不要,你放開!你放開我!」
沈棲雙手都被按在辦公桌上,極致的恐懼籠罩而來,他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擡腳狠狠衝著他便踹去,又被握住腳腕制住。
他拼命掙扎,反手一巴掌扇在了梁喑臉上。
書房瞬間寂靜。
沈棲嚇呆了,慘白著臉不敢置信地看自己的手。
梁喑只聽見自己極重的喘氣聲與沈棲哭過勁兒的噎氣,一雙異瞳紅得要滴出血來,眼尾不用人揉都紅了一大片。
天生殷紅的唇毫無血色,下頜已經被他捏得全紅了。
他一直哭,把梁喑心裡的暴虐、凶戾硬生生澆熄了幾分。
「說什麼?」梁喑看他嘴唇發抖,但聲音很小,湊近了聽他要說什麼。
「……離婚……」沈棲囁嚅了許久,終於沙啞著哭腔沖他吼:「離婚,我要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