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2024-09-14 18:45:08
作者: 等登等燈
番外三
陸檸沒死,但是也沒辦法再去服刑了,他下手足夠狠,對林照宜狠,對自己一樣狠,一劑原本是要用在林照宜身上的藥下去,陸檸生命垂危,搶救只是救了條命回來,但陸檸並沒有醒來,他陷入長久的昏迷。
隱約有消息傳到外界,沒人認為陸檸的情形是真的,無外乎都認為是陸家用了鈔能力魔法,好讓陸檸逃脫法律的制裁。
嫡子與庶出私生子之間爭家產、爭男人的豪門密辛總是能燃起看客的興趣,何況還差點鬧出人命。熱熱鬧鬧演了半晌,如今似乎終於要收官結局。陸檸坐牢與否,對看客來說無關痛癢,無非是感嘆一句有錢的確可以為所欲為,再感嘆一句貴圈真亂而已。
然而對林照宜來說,一切則大不相同。
據說陸檸選擇自殺以後,陸檸的母親在家裡哭得死去活來,儘管陸檸當時出事時,陸夫人都沒有這樣哭過。
林照宜猜測那時是因為陸夫人有信心也有能力把陸檸撈出來,至少不會讓陸檸過得太苦。
而現在之所以會哭,大約是因為陸夫人後知後覺地發現,所有事情的核心其實不在旁人,也不在外力,而在陸檸自己。
而陸檸是真的心灰意冷,甘願赴死。
陸檸要去死,陸夫人卻不能見著陸檸自毀,一直在陸之身邊宛若壁上花的陸夫人哭過以後振作精神,安排了一場很微妙的見面。
林照宜和江暮曉,還有喬焉,他們三人悉數被邀請到場,在陸家二樓那個很大的書房裡,陸夫人做主,陸之作陪,他們一起開了一個詭異的「家庭會議」。
的確詭異,受邀到場的三人里沒有一個是陸家人,他們其實只是因為陸檸聯繫在一起的人。
陸夫人沒什麼開場白要說,也不再多嘴,她開門見山,直接提出了自己的問題,然後就著問題的答案,隨時預備著開出自己的條件。
「喬焉,庭審時你說你會娶阿檸,不知道你這話現在是否還做數?」
喬焉的目光飛快掃過林照宜的臉,林照宜和江暮曉坐在會議桌的對面,和喬焉隔著一張桌子,見狀林照宜避開目光,不與喬焉對視。喬焉只好收回目光,低眉順眼地回答陸夫人:「我自然是真心的。」
陸夫人冷笑,但語氣十分疲憊:「我姑且當你是真心的。」
她從面前的一堆文件和文件盒裡拿出準備好的東西,擺在自己面前。「這是一筆錢,還有我給你們準備好的車、房,以及我聯繫好的醫生和醫院。我希望你帶阿檸離開,去那裡過沒有人打擾的日子。」
喬焉有些遲疑,或許這對他來說有些突然,他並沒有立刻答覆。而陸夫人已經尖銳反問:「怎麼,你不同意?」
喬焉連忙搖頭,道:「我沒有這個意思。」
陸夫人便嗤笑:「你不同意也很正常,畢竟你和阿檸這十多年,一直是我在棒打鴛鴦,我知道你心裡恨我、怪我、怨我。」
陸夫人的手指在她準備好的資料上輕輕點了點,說:「你或許也會想,如果不是我從中作梗,你和阿檸早就結婚了,何至於到今天,變成今天這幅樣子,是吧。」
喬焉以沉默作為回答,算是表明自己的態度,認可了陸夫人說的話。
而陸夫人緊接著又說:「但是喬焉,我之所以不同意阿檸和你在一起,原本就是因為你自私懦弱,不堪託付,絕非良配。」她的目光銳利地掃過喬焉的臉,很冷酷地宣判了喬焉的為人:「事實證明的確如此。說到底,是你的搖擺不定,反覆猶豫,讓你和阿檸徹底走到這一步,這一點你認嗎?」
喬焉難堪地轉開臉,陸夫人說的字字句句皆是血淚,喬焉難以承認。
陸夫人抹一把臉,將逼近眼眶的淚水抹乾,異常冷酷地說:「因為我已經嫁給一個像你這樣的人,一輩子蹉跎痛苦,所以我根本不可能讓阿檸走我的老路,只可惜事與願違。」
林照宜原本一直低著頭無言地摳指甲,聞言擡起頭望向陸夫人,又望向在場的喬焉和陸之。
林照宜也曾經有過喬焉如父親般可親可靠的幻夢,然而夢很快破碎,留下喬焉脆弱無用的內核。被陸夫人點明後,林照宜茅塞頓開,醍醐灌頂,喬焉的所作所為正是陸之的為人。
陸之與喬焉,其實是同樣的人。
難怪林照宜總是覺得陸之身上有一種令他膩煩的熟悉,原來那正是他腦海中曾經如父親般的喬焉。
陸夫人淡漠地說:「你還算年輕,人生還有幾十年,想重新開始未嘗不可,但你想拋下阿檸,想都別想。」
喬焉被陸夫人的尖銳刺得再也無法裝腔作勢,只好艱難開口:「夫人,我能問問,您準備讓我和阿檸去哪裡嗎?」
陸夫人輕笑一聲:「你放心,不會讓你去天涯海角,我知道你還有你自己的父母要照顧。何況阿檸還在保外就醫,又能去哪裡?」她沉聲道:「陸家在郊區山上有一套房子,離市區不遠,車程一個半小時左右,那邊人少,認識你們的人更少,你……」
說到這裡,陸夫人頓了頓,最後說:「你帶阿檸過去吧,我相信阿檸願意跟你待在一起。」
其實林照宜聽到這個方案是有些惴惴不安的,他不敢小覷人心底的惡,尤其是他曾經親身經歷過喬焉的惡。
儘管那時喬焉只是陸檸的幫凶,但他能為陸檸驅使,就證明他心底是有真正可怖的惡意,只是能否被激發出來而已。
喬焉沉思良久,在他思考的期間,整個書房裡異常安靜,沒有人說話,都在等待喬焉給出答覆。
這似乎也是第一次,喬焉的自私、喬焉的權衡、喬焉對這段感情的取捨,被擺在一個如此正大光明的位置,讓所有人看到,也讓喬焉自己看到。
許久,喬焉說:「好的,我去。」
陸夫人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憂,她只是點點頭,雙手交握,無意識地轉動著手指上金燦燦的戒指。
「醫生說阿檸一直沒醒,是他自己的心魔,我想或許你跟他待在一起,說一說你的真心話,他總會醒來。」陸夫人又驀地笑了:「或者你也可以永遠騙他,讓他永遠醒不來,就永遠不用再回到監獄裡去。」
喬焉搖了搖頭,說:「我說會跟他結婚,並不是哄他。」
陸夫人道:「隨你們吧,你們想怎樣就怎樣,我只信你最後一次,就信你不會讓阿檸死了。我只有他一個孩子,如果你害他,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這話乍一聽實在是沒什麼殺傷力,但喬焉還是鄭重點頭,陸夫人緩了緩情緒,等狀態平復下來,她轉而同林照宜和江暮曉說話。
「林照宜,你,我曾經也想過要不要把你抱回來養大,只當我做善事積德了。」
突然點到林照宜,林照宜原本還皺著眉頭神遊天際,聞言立刻渾身一震,望向陸夫人。陸夫人四平八穩地說著話:「只是袁新培不樂意,我也沒那麼寬宏大量,能做到當面遊說,更不是因為有多喜歡你,所以這事就作罷。」
「可能陸家真的不配有這麼多錢,阿檸不是這塊料,你更不是。我原本想讓阿檸找個有能力盤活陸家家業的人,所以看中江暮曉,現在江暮曉跟你在一起,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吧。」
陸夫人講話一向不客氣,對林照宜講話就更難聽,好在林照宜也不把她說的話放在心上,只低頭默默聽著。
於是就聽陸夫人說:「所以陸家的家業,阿檸的那份我已經準備好了,你的這份就自己處置吧,讓江暮曉替你打理也可以,總之怎麼樣都行。」
說完,陸夫人把另外一部分文件推到林照宜和江暮曉面前,讓他們自己查看。林照宜沒動,江暮曉同他對視一眼,替林照宜翻開文件。
陸夫人的聲音仍舊很冷漠:「可能比你想像中要少一些,一是因為這幾年陸家家產敗得厲害,二也是最重要的,是因為你這裡只有一半的一半。」
林照宜對此沒什麼概念,但江暮曉異常敏銳地擡起頭望向陸夫人,又望向陸之。
果然陸夫人下一句話是對著陸之說的:「我已經把我的那一半拿出來了,陸之,這三十多年來我對你已經厭倦至極,失望至極,痛恨至極,所以我們離婚吧。這種日子我不會再過下去了。」
沉默地當了一整晚背景板的陸之,在最後一刻終於被提到最關鍵最重要的環節,一時間在場的三個小輩都驚呆了。
但是意料之外卻又是情理之中。他們今天之所以會有如此痛苦複雜而扭曲的關係,都是因為陸之的自私和談心,無能和懦弱。如果不是他三心二意,在已經結婚的情況下去出軌袁新培,那麼許多悲劇原本是不會發生的。
但陸之本人並沒有這樣的意識,被通知了離婚,陸之嘴唇抖了抖,難堪地擠出一個笑。
「你這是說什麼氣話,當著孩子的面,怎麼還鬧脾氣。」
陸夫人呵呵一聲冷笑,「我說沒說氣話,你會知道的。我的律師今天下午會上門跟你聊聊,無法分割的財產我交由律師處理了,你準備準備吧。」
作者有話說
寫的時候無數次在想,如果不是這個沒用的爸,事情發展方向可能就完全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