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2024-09-14 18:44:36
作者: 等登等燈
第57章
江暮曉有一整個完整的秘書團隊,在他的帶領之下,辦事效率很高。吳蓓蓓一早就敲開江暮曉辦公室的門,把手裡拿到的資料匯在一起交給江暮曉。
陸檸最近接連被踢出陸家的幾個規模中等的子公司董事行列,這事做得隱秘,幾乎不顯山露水,披露給股東的原因只說是陸檸要專心自己的專業,不願再分心家族事務。
這是很高明的答覆,二代們不學無術拖垮整個家族是不少家族式企業的通病,陸家到陸檸是第三代,富不過三代的老話也籠罩在陸家頭頂,尤其是陸之平庸,陸檸就成為許多股東重點考量的對象。
陸檸有自己的專業,且還是高精尖,非潛心數年不可學成的醫學,這無疑是加分項。哪怕現在他被踢出董事行列,也能算「追求理想,救死扶傷,崇高偉大」。也因此,突如其來的董事變動這麼大的狀況,還仍能穩得住股東。
江暮曉嗤笑。
聯想到前些日子林照宜說的,陸之派了律師去家裡,他大約也猜到了八九分。如果之前林照宜和江暮曉對陸檸的指控只能算是空口無憑,那麼車禍就讓陸之親身體驗到陸檸的瘋狂和惡劣,陸之雖然無甚才幹,卻知道陸家萬萬不能交到陸檸的手裡,否則整個陸家必然會被他付之一炬。
所以陸之開始改遺囑,又想方設法把陸家和陸檸剝離開,小心翼翼,既想保全陸家的將來,又不想激怒陸檸,甚至還想藉此討好林照宜。
誰說陸之沒能耐的,依江暮曉看,他還是太有能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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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檸恨林照宜,喬焉只是一部分原因,歸根結底是因為林照宜是陸之的孩子,是陸之背叛他們所謂幸福完美家庭的罪證。只要林照宜存在一天,陸檸自以為的世界中心就會崩裂一天。
而陸之好像根本不明白陸檸的這種情緒,也不知道自己才是始作俑者,他甚至還要修改遺囑,把林照宜架在火上烤。
江暮曉壓下心中的怒氣,問秘書:「陸檸最近在幹什麼?」
秘書答得飛快:「陸家不許他出門,家裡一直有人看著他,陸家現在出門採購都只有司機一個人,不會只留他一個人在家待著。」
難怪最近不見他蹤跡,和喬焉分手了也沒跳出來發瘋。江暮曉冷冷一笑,道。
但人總是禁不起念叨,江暮曉才問過秘書沒幾天,陸檸就自己出現在江暮曉的視線中。
林照宜的畢業大戲開始排練,只不過最近還在亂糟糟地分角色,劇組還沒走上正軌,進度很慢,林照宜每回都累得垂頭喪氣,江暮曉便守在排練教室門口接他,好讓他結束後上了車就能休息。
天漸漸冷了,江暮曉給林照宜帶了厚外套和熱牛奶,林照宜還有一會兒才能出來,江暮曉正低著頭回工作消息。突然,江暮曉只覺得眼前閃過刺眼的燈光,那絕不是校園裡亮起的昏黃路燈能達到的效果,於是江暮曉擡頭,發覺面前停了輛車,那車毫不客氣地打開大燈,正是明晃晃的挑釁。
江暮曉擡手捂住眼睛,適應了一會兒,看出對面的車是陸檸的,想了想,他索性直接下車,走到陸檸的車旁,敲敲車窗,示意陸檸下車。
陸檸沒下車,只搖下車窗,咯咯一笑。「什麼事兒?」陸檸問。
江暮曉原本有許多話想說,但是看見陸檸乖張的樣子,他又不想說了。陸檸不會因為他說的幾句話而改變,江暮曉能做的就是竭盡所能護住林照宜。
所以江暮曉轉身便走了,林照宜散場時他等在門口,牽著林照宜上車。即將離開時陸檸沖他們按了按喇叭,林照宜轉頭不經意間看見陸檸,被嚇得魂飛魄散。
說是魂飛魄散當真一點也不誇張,林照宜面色慘白,方才陸檸惡劣的笑容像催命符,在林照宜腦海中循環播放。江暮曉把熱牛奶遞給林照宜,握住他的手捏了捏。
「他先前被陸之關在家裡,今天應該是偷跑出來了。」江暮曉說。
林照宜怔怔地啊一聲,江暮曉看著他,說:「別怕,我一定保護你。」
林照宜搖搖頭,卻沒說話。
因為陸檸突然出現,江暮曉決定把假期挪到前面來,他和林照宜商量,決定今晚就回家收拾東西,出發去外邊度假。
「剛好咱們買的新滑雪服和雪鏡,你不是都打開看了好幾回了嗎?很快就能派上用場了。」江暮曉這樣說。
但林照宜緩慢地搖頭,拒絕了江暮曉的提議。
「我們總不能一直躲著他。」林照宜說:「何況如果他有心,我們走到天涯海角,他就會追到天涯海角。」
林照宜臉色還白著,神志卻已經回籠,他一口氣喝完熱牛奶,低聲說:「殺人越貨的又不是我們,憑什麼我們要東躲西藏的。」
江暮曉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他知道林照宜說的是對的,他們沒必要為陸檸這個瘋子讓渡自己的正常生活,但情理上來說,面對陸檸這種瘋子,風頭還是能避則避的好,林照宜不退不讓的,江暮曉實在擔心。
江暮曉的擔心在一個月後成真了,彩排教室整層樓都沒有洗手間,林照宜只能穿著外套去外邊的公共衛生間。時節入冬,林照宜穿得很厚,走到分岔路口時,只聽見幾聲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後一塊浸著酒精和其他說不清是什麼液體味道的棉布便捂住林照宜的口鼻,等他醒來時,人又來到了記憶里那個熟悉的房間。
林照宜記得自己暈厥前按到了手機的某個鍵,但因為無法分神細看,並不知道是不是撥給江暮曉求救的,怕出意外,林照宜把手機丟在原地,如果江暮曉能發現,一定能順藤摸瓜找到陸檸在哪裡。
其實林照宜甚至感到有些解脫,重生這些日子以來,陸檸會對他下最終死手的陰雲一直在他頭頂揮之不去,所以林照宜甚至有些「趕進度」似的,期望這一天快一些到來。這種心情在他和江暮曉在一起以後尤甚,林照宜不想再被拖入陸檸苦大仇深的人生中了,他想快刀斬亂麻,趕緊結束這一切。
眼前仍然是表情麻木的喬焉,門口進來的是端著托盤的陸檸,區別是旁邊還多了一個人,林照宜定睛細看,居然是陸之。
這是和上一世完全不一樣的情形,林照宜沒想到陸檸已經瘋狂到連陸之也要一起送上路。
所以林照宜在陸檸走近時問了陸檸這個問題,他說:「陸之是你爸,你也要殺了他嗎?」
陸檸的目光中盛滿怨毒,死死盯著昏迷中的陸之:「他背叛婚姻,和袁新培那個賤人一起生下你,又假裝好爸爸似的哄騙我這麼多年,現在終於裝不下去了,想把我整個從陸家踢出去,那就看看誰先把誰踢出局吧!」
林照宜嗤笑一聲,道:「原來你這麼恨背叛婚姻背叛感情這件事。」他的目光落在一直沉默沒有說話的喬焉身上,「那於情於理,你最該殺的應該是喬焉啊。」
喬焉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向林照宜,似乎是沒想到林照宜會這麼說。陸檸聞言,卻比林照宜想像中淡定,他有一套完美自洽的邏輯:「阿焉心裡當然是最愛我的,我知道,他只是被你這個賤人蠱惑!」
林照宜似笑非笑,望向喬焉,拖長音調,反問:「哦?是嗎?是被我蠱惑嗎?」
他這幅氣定神閒的樣子極大地挑戰了陸檸的自尊,他立刻伸手扼住林照宜纖細的脖頸,惡狠狠道:「你這麼陰陽怪氣的樣子是給誰看!死到臨頭還要挑撥我和阿焉之間的關係,真是天生的賤種!」
林照宜果然劇烈咳嗽起來,原以為自己就要這麼被陸檸掐死了,陸檸卻卸了手上的力氣。
「這麼掐死你了,有點便宜你,我這一年來潛心研究,試驗出了一種新藥,你可以沒有任何痛苦就上路,這藥還沒人試過,就由我的好弟弟和我的好爸爸一起替我試藥吧!」
林照宜眨眨眼睛,陸檸已經取出試劑,準備通過靜脈注射到林照宜體內,然而很快他又轉了性,將針頭在陸之的手腕上比了比。
「百善孝為先,我爸先來吧,我跟我這個便宜弟弟實在是還有很多話要說,急不得這一時半刻。」
林照宜眼睜睜看著陸檸把那一管藥注射進了陸之的血管。他知道那一針本該是他的,是陸之替他挨了這一針。
幾乎是與注射完成的時間同時,陸之的手腕從病床上垂下來,晃了幾晃,如喪鐘在林照宜心頭垂響。
林照宜聲音發顫:「他是你親生父親,你殺了他!」
陸檸咯咯直笑:「哎喲,別急,我倒還不是這麼靈的神醫,砒霜尚且有個發作時間呢。」陸檸擡起陸之的手腕又放回去,擺成安詳寧靜的姿勢。「我只是不常打針,推得太快,他手腫受不了罷了。」
「下面該說說我們的事情了。」陸檸用手拍拍林照宜的臉蛋,說。
就在他剛音剛落的這一瞬,門外突然響起一陣騷動,緊接著是敲門聲,警察中氣十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裡面的人,你們已經被包圍了!」
警察怎麼會來!陸檸愕然,他望向林照宜,厲聲喝問:「是不是你!」
然而隨即,陸檸注意到疲憊地低下頭去,似乎終於感到解脫的喬焉。這一整晚喬焉都沒有說過話,陸檸先是不可置信,他一直望著喬焉,眼睛眨個不停,他居然比喬焉更緊張。但最後,喬焉沒能給陸檸渴望的回答,他從喬焉始終不與他對視的態度中得到答案。
他說:「是你。」
喬焉點頭,坦然承認:「是我。」而後是一聲很輕的嘆息,喬焉用林照宜聽過的他最溫柔的語氣說:「阿檸,收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