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完結章
2024-09-14 18:40:10
作者: 擲生
第134章 完結章
熹光朝露,雀鳥啼鳴。
前一晚折騰得久,謝霖早起便犯了懶,一直到天大亮才從床上起來。這些日子他重回弘文館,倒不教習,而是攔下了重編文庫的活計,梳理經傳,著書做章。
一身白璧無瑕行入弘文館,桌前已另有男子執書做筆,正是紀含。雖然原先計劃著立即就要返回霽州,可耽擱之後便留了下來,如今謝霖重新作傳,他左右無事,便請旨留下,一同整理。
紀含倚在桌前,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翻閱著手中書卷,聽見門口動靜,掀起眼皮瞥了一眼謝霖,目光中儘是唏噓,揶揄道:「怎得來的這麼晚。」
謝霖臉皮登時紅透,挪著步子坐到桌邊,拿起紀含放在一邊的經卷,顧左右而言他:「今日整到醫經了嗎,這方面我實在生疏。」
紀含哪能放過他的遲到,見人退縮,愈發咄咄逼人:「從前在弘文館的時候,數謝大人來得最早,今朝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好了。」謝霖垂下眼皮,輕推紀含,對方知道他不經逗,這才斂去調侃的目光。
這次重新整理的工作繁重,除了那慣常的十三經,更有別余經卷需要處理,禪經心經謝霖倒還了解一二,另有法國寺的主持大師們負責編撰,只是這醫經藥經雖然有太醫院協助,編輯一事上還缺個人手,他們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人選,今日太醫院已將書稿交回,此事亟待解決。
「我心裡倒是有一人選……」謝霖猶豫開口,眉間思量,卻又搖頭否決,「只是因為一些往事,他想必不太願意。」
「是誰?」
「李屹。」謝霖輕嘆。
紀含大吃一驚,說道:「你們師生一場,我看他對你的關心半分不假,怎麼就不好開口了呢?」
謝霖聞言,只是搖頭。
如今的李屹,早從之前的小李大人變成了正經的翰林學士。李大人學識淵博,京城盛傳他是完全繼承了謝霖衣缽。身為舊日師長,他曾聽過李屹幫李映編整藥典一事,此事由他來做最合適不過。
「曾經他還是我的學生,做一些編輯撰改的活可以,如今翰林院事務繁忙,就不要麻煩他了吧。」
「你剛才可不是這麼說的,」紀含攔住謝霖話頭,知道他又要迴避逃走,「你剛才說李大人是因為舊事,恐怕不願幫忙,這是為何?」
哪有什麼舊事,不過就是謝霖自己的心結,他自以為虧欠對方,將上次重逢的一些細節在心中放大,想著兩人生疏了,至於對面李屹怎麼認為,確是誰也不知道。
謝霖將前因後果同紀含說了,男人沉默半晌,忽然開口:「那就這樣算了嗎?」
「嗯?」
紀含正色,對著謝霖雙眼:「就這樣算了,你想著自己虧欠,李大人想著過去怨懟,你們互不聯繫,即使都在京城,你們也互不聯繫,無論從前什麼樣的師徒情義,就這樣隨意斷了散了,想怎樣就怎樣吧。」
謝霖沒想這麼多,只是聽到最後一句「隨意斷了散了」,立即反駁起來:「我沒有,怎麼會那麼想,只是那些事情,我……」
他自己說著說著,聲音便啞了下去,紀含見他沉默,知道友人思慮深重,非但要考慮與旁人的關係,還要糾結事情更深的原因,不是一時半刻能想通的,果然,謝霖低聲說道:「我的確是做錯了。」
「當年很多事情,不是你一人之力就可以有所轉圜的,不必過分苛責。」京郊,外宅。
謝霖剛從翰林回來,心中激動未平,從前師生尊卑分明,他於關係中向來從容,卻沒想道如今自己成了那個忐忑之人。
因著紀含勸解,他下午專門去翰林院拜訪,李屹如今呆在自己曾經的書房裡,屋內陳設一切如常,見他來了,李屹仍是堅決尊他為上,一時恍惚,竟像是回了從前。
謝霖將一切坦白,李屹則訝異他的想法,說自己從未怪罪於他,並欣然接受編撰一事,兩人聊了許久,因時空帶來的陌生煙消雲散,又重新親切起來。
謝霖不願將自己之前的反思視作多想,反而更加珍惜與友人的情誼,他身邊故人離散居多,如今有一個算一個,他都不願失去。
得了赦免,心緒難平,一進門便有些抑制不住,謝霖從路上打了酒回家,紀淵不在,自己偷著拿茶杯自斟自酌,結果剛喝了沒幾口,手腕便被人抓住了。
「你怎么喝酒!」紀淵一進門,見到謝霖兩頰通紅,正往杯中倒酒,衝進去便攔了下來,雖說男人身體現在較之以往已經好了許多,可從前種種仍是傷了根本,飲食仍要顧忌。
酒不醉人人自醉,謝霖已經有些頭腦發熱,見到紀淵來了,也不避諱,而是直接講道:「今天高興。」
紀淵忙了一天,兩人中午也沒見面,並不知道他在高興些什麼,只好半強迫半哄騙地將茶杯從人手中取下來,再溫言問道:「發生什麼了?」
酒勁上頭,說話也不利索,謝霖大著舌頭講道:「今天去見了山干,他原諒我了……他說、他說他從來都不怪我。」
謝霖難得高興,紀淵自然跟著舒心,只是這高興的源頭確實卻是因為旁人,男人心下便隱隱生了比較的心思,想著當時自己和謝霖和好的時候,他有沒有這樣高興。……好像沒有。
他有高興到喝酒慶祝嗎?……好像也沒有。
這兩個問題想通了,某些酸澀心意便翻了上來,懷中謝霖仍要酒杯,不然便要直接對著壺口喝,紀淵不動聲色地把酒也收走,順著他的話說道:
「李屹他知道你用心良苦,怎麼可能怪你呢。」
他軟言安慰了幾句,謝霖一直沉默聽著,可忽然,男人像是想起什麼,表情苦了下來,紀淵以為他喝不倒酒如此難受,差點就要妥協,卻聽得謝霖嘟囔:「他不怪我……你怪我。」
紀淵一愣,他哪有的膽子怪罪謝霖,頭腦緊急思索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一番風暴,終於想起來之前謝霖同他傾訴的時候,自己好像是站在李屹那邊說了兩句。
結果現在人家李屹說從來沒有過怪罪的心思,自己這邊里外不是人了。
「我沒有怪你,我永遠不會怪你的……」紀淵一相通,張嘴就開始辯解,可才說了沒兩句,忽然嘴唇一熱,那雙半閉的淺瞳便近在眼前。
謝霖突如其來的主動,搞得紀淵渾身僵直,兩根胳膊端著對方手臂一動不動,反倒是另一個不受控制的自己生動起來,很快便也僵立原地。
兩人吻著,像是姿勢不太對,謝霖挪了挪,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滿身的勁都卸在紀淵身上,懶洋洋的,貓兒一樣地小口舔舐,換氣間還要說話。
「你可以怪我、不用忍……」
熱氣蒸騰,兩人咂巴了好久,紀淵魂都飛掉了,哪還記得要辯解。不知謝霖喝的是什麼酒,一吻畢了,看著紀淵飛紅的臉頰,居然調笑道:「多少次了,你怎麼還像小伙子一樣。」
這一言可算是挑動神經,紀淵登時便忍不住了,向前撲倒,餓狼撲食似的啃了起來。
「你沒錯,我不怪你。」
兩人呼吸間隙還要辯駁,只是這一來一回早變了味,沒人再關注究竟有沒有做錯,反倒是吻帶了些掠奪,從前謝霖都是予取予求,今夜竟也想著主動,只是他再怎麼巧計頻生卻仍節節敗退,等著分開,早已大汗淋漓。
他不認輸,伸手攔住堵上還想靠近的罪惡,眨著眼睛問紀淵:「那酒是什麼味的?」
紀淵一愣,這哪能嘗出來,除了第一口有些味道,後面自然只剩下本身,兩人親了這麼許久,怎麼能記得是什麼味道。
他答不上來,謝霖便笑,說若是說不上來,那今晚就這樣結束了。
紀淵只記得有甜味,於是便自暴自棄地猜了兩個常見的甜酒,卻都被謝霖否決。
「我喝了那麼多,怎麼這樣你都猜不出來。」
「你再讓我嘗一下,我肯定能猜到!」
「不行。」謝霖搖頭,他哪裡瞧不出紀淵的詭計,現在嘴裡一點甜味也無,他哪事想猜酒,他就是想親人罷了。
謝霖眨著眼睛笑人,平日裡正經慣了,又總在紀淵面前擺一副年長者的架子,如今喝了酒,反倒把他骨子裡那點少有的調皮激出來,他正要再進一步,說既然猜不出來,那便把酒還他,卻沒想到紀淵忽然一手摁著他的肩,另一手從桌上撈過酒壺,自己仰頭灌了一大口。
緊接著,溫熱的酒液便度進口中,紀淵緊壓著他,一直到酒液盡了,才准人喘口氣。
男人輕呼一口氣在他耳邊,輕笑道:「蘋果的啊。」
謎面破了,自然要奪得獎賞。
出題人身無長物,只好許得那毛頭小子昏天黑地,橫衝直撞,將他一隻只燈謎撞的七零八落,有的掉進那篝火里,燒得炙熱,有的落入河道中,蜿蜒潤澤,水波蕩漾,拍得燈籠紙變薄變軟,近乎透明,將將可破。
窗外,夜風拂來,秋葉落了。
一葉知秋,京城地北。
那便速速風冷,月圓,冬去,春來。
兩人相擁而眠,再無寒日。
【作者有話說】
副cp的故事會在番外完整放出雖然完結但是明天還有
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