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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得而復失

2024-09-14 18:40:07 作者: 擲生

  第132章 得而復失

  夜深人靜,謝霖和衣躺下,如瀑青絲瀉在枕邊,里側紀淵正直板地正躺著,睜眼盯著天花板——為防止他半夜溜走,謝霖讓他睡在了內側,這下他跑也跑不掉。

  謝霖知他緊張,溫言勸導,卻換來紀淵自暴自棄地說:「我又控制不住自己,若夜裡夢起來,你也睡不好。」

  這事情藥石醫,可心結更不是一刻兩刻能解,謝霖理解他的焦躁,只能儘可能地陪他一起面對。

  一連幾夜都沒發作,睡的還算安穩,到了第六個晚上,謝霖夜間聽到哭聲,打燈一看,便見紀淵大約又陷入了噩夢,正在啃咬自己的指甲,右手大拇指早已鮮血淋漓。

  推人醒來,紀淵雙目無神,緩了好一會才真正清醒,接過謝霖端來的熱水,抱歉說道:「對不起,吵醒你了。」

  謝霖搖搖頭,牽過他的右手,用帕子拭去指尖的血跡。

  夜半驚醒,兩人都很疲憊,如果說紀淵在為沒有發生的失去而恐慌,那麼這時不時便發作的夢魘,便成了兩人之間不知終點的苦修路。

  

  紀淵望著謝霖眉宇間的疲色,想要起身離開,如果分開睡,總有一個人能睡好,他不能再讓謝霖過上以前那樣的生活,可剛掀開的薄毯卻被謝霖壓了回去,男人沖他微笑,安撫說道:「沒關係,我陪你睡。」

  說著,將燈吹熄兩盞,紀淵不得不躺下,不一會兒,便感覺薄毯里鑽進一個人,謝霖同他緊貼,左手把他攬進懷裡,輕拍他的脊背。

  兩人此時的姿勢如同從前紀淵還小的時候,夜裡會偷偷鑽進謝霖的被窩,過於久遠的記憶重回心頭,紀淵心中苦澀,終於埋在謝霖胸口。

  空氣安靜,可兩人都沒有睡著,良久,謝霖先是察覺到胸口衣料濕熱,接著便聽到紀淵喃喃:

  「我做的夠好了嗎?」夠好了嗎?

  不論是為政或是為情,自己已經盡力了,可結果夠好了嗎?

  紀淵知道謝霖與他的關係遠不止於情愛,他們曾是兄弟、師生與伴侶,男人對他的期許也不止是一份愛情,從謝霖獻盡一切只為送他登基之後,他便知道自己要在這皇位上做出一番成就。

  謝霖走後,他肅朝野,清外敵,整頓民生,改革後宮,一切只為在遠方的謝霖可以從百姓口中聽到他的消息,讓謝霖知道他在盡力達到他的要求。

  他始終被推著向前,卻不知他是否讓謝霖滿意,更不知這份滿意能否留住謝霖。

  謝霖緊了緊懷抱,沒有回答這個難以理清的問題。

  「如果我再努力一點,你可以不離開我嗎?」男人悶悶地說,言罷,又補充道,「永遠。」

  紀淵自以為罪孽深重,從未對謝霖提過什麼要求,可此時他被那噩夢嚇昏了頭,居然連「永遠」兩個字都說了出來。

  謝霖還是沒有回答,這樣絕對的承諾若隨意脫口而出,只是輕浮之舉。

  他沉默許久,覺察紀淵從他懷中退了出來,縮著腦袋看不清臉,看來已經調節好了情緒。

  「抱歉,我們睡吧。」

  日梢當頭,午膳豐盛,兩人沉默用餐。

  那日的傾訴不了了之,謝霖只覺得前些天靠著身體力行換回的親密又少了幾分,紀淵對他更加謹慎,甚至推脫政事繁忙,不再留宿外宅,只會白日裡挑著時間趕來。

  此時便是紀淵剛從宮中趕來陪人用膳,他瞥見謝霖又夾了一筷子萵筍,念著人總是吃素也不行,想要開口勸一句,話到嘴邊卻又咽下了,猶豫片刻,乾脆決定一會再叫御膳房的廚子去好好研究兩道藏肉的菜。

  紀淵講話斟酌,謝霖本就是話少的人,席間一時安靜,忽然聽到屋外有人高聲叫道:「養之,我來看你了!」

  門帘掀開,正是紀含,一身月白外袍,長發綰起,眉目滿含笑意,溫潤如玉,倒是對上身後的紀淵,男人眼中笑意斂起,大概是沒想到紀淵也在,規規矩矩行了個禮。

  紀淵請他起身,紀含便直衝著謝霖去了,他的到來總算是打破了僵局,謝霖心中一喜,起身迎接道:「你怎麼來了。」

  「我回京辦事,先來看你,」說著,紀含瞥了一眼謝霖身後的紀淵,選擇無視,回神牽著謝霖,讓人轉了一圈,上上下下看了個遍。

  「嗯,是胖了些,看著還不錯。」紀含感嘆,十分滿意。

  自回京後,御膳房日日挑著給謝霖做花樣,總算是把清瘦的人養回了些氣血,紀含對此十分滿意,可謝霖轉回身來,又被捏住了臉頰,他還沒反應過來,便被紀含敲了腦門。

  「怎麼皺眉!」男人揉開謝霖眉間愁結,也不避諱桌邊的紀淵,直接問道,「有什麼煩心事嗎?」

  謝霖笑著搖頭,紀含卻不大信,直言不諱道:「你又回了這京中,日日拘在這屋子裡,不愁才怪,」說著,不等謝霖回話,直接對著紀淵說道,「不知皇上能否允許微臣帶人出去散散心?」

  紀淵這下明白,紀含這是直衝著他來的,大約是怪自己又把謝霖帶了回來,還不放心謝霖的處境,若說放謝霖跟著紀含走,他是百般不願意的,拒絕的話又說不出口,只能悶聲點了點頭。

  京郊有幾處草原,紀含先回皇宮傳了信,撂下擔子就回來帶謝霖走。期間有紀淵派來的人要跟在他們身邊,都被紀含趕走了,一直只剩下他們二人,在颯爽朗風間,紀含才真心實意開口:

  「你這次回來,可是自願的?」

  這是他最擔心的事情,只怕謝霖又受了什麼脅迫,從前的事情是他沒看顧好謝霖,可萬萬不能重蹈覆轍。

  謝霖點點頭,將心中所想講了一遍,紀含這才將信將疑地點頭,可仍十分不確定地說道:「你可千萬別怕,若是那小子逼你的,我已想好辦法怎樣送你走,你只要說一聲便可。」

  謝霖又勸兩遍,紀含這才作罷。

  敬王回京七日,除了前兩日還會去宮中點卯議事,後面幾天全帶著謝霖在外面玩耍,紀淵幾次去外宅找不到人,卻又不能把他們叫回來,只好在自己心裡忍著憂心和難過,想著等到過幾天紀含回霽州後,一切便都會恢復正常了。

  紀淵心裡害怕紀含會把謝霖帶走,思來想去又覺得不至於,整夜整夜地睡不著。

  終於,七日已過,紀淵早早地就在御書房等紀含前來請離,可一直等到黃昏人也沒來。

  他終於坐不住了,架馬去了外宅。

  宅院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連著一同消失的,還有幾件謝霖的常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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