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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盜竊

2024-09-14 18:39:49 作者: 擲生

  第122章 盜竊

  一覺好夢,日上枝頭,游筠懶洋洋從被窩裡爬出來,又在床邊發了一會迷糊,這才慢悠悠地從屋子裡出來。

  院裡只有阿福,正將吃完早餐的碗收回廚房,游筠背後靈一樣地粘過去,看了看盤子裡的剩飯。

  「今早吃小餛飩嘛。」

  男人尾音拉得極長,音調低沉蠱惑,一句話能繞八個彎。

  游筠跟著進了廚房,室內狹窄,他索性緊貼著小孩,說道:「我的呢?我也想吃。」

  「沒有。」阿福硬邦邦地說。

  游筠一挑眉,視線環顧四周,在鍋里看到了剩下的幾隻餛飩,十分自覺地就要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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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是還有嘛,我來兩口。」

  他人還沒到,阿福動作更快,劈手把鍋端過來,剩下的幾隻餛飩全甩進泔水桶里。

  「現在沒了。」

  小孩很快打了水將碗洗淨,廚房收拾妥當,又去將泔水倒了,游筠一直粘在他左右,哀哀怨怨地說:「我餓了,我好餓,真的要餓死了……」

  不論他怎麼哀求,阿福始終不為所動,只是專注於自己手上的活計,沒想到游筠在他耳邊念了半天,認定阿福不會管他,居然自己擼起袖子打算做飯。

  今早的餛飩餡和皮還剩一小半,阿福眼看著游筠把好端端的餛飩包的四分五裂,幾次開口,卻都說不出話來。因著身份限制,他終究不好開口,只能在游筠丟掉第五隻小餛飩的時候,自己上前接手,把人擠到一旁去。

  男人得了便宜,立即乖巧地讓到一旁。

  手上的餛飩一個又一個玲瓏小巧,可愛非常,阿福動作靈巧,三兩下便成型一隻,丟進沸水濺起兩三朵水花,小孩多少帶了點情緒,手勁大了些,滾水濺到他手腕上,接觸瞬間有著鑽心的疼,但很快就麻木下去,只剩幾點紅腫。

  很多事情都是這樣,只是有些痛,或許留下疤,但他是個僕人,所謂疼痛和疤痕對他們來說都不值一提,至於那些委屈,更是說也說不得的。

  一碗餛飩上桌,游筠早早地就備好碗筷坐在桌邊,阿福沒好臉色地將碗擲在桌上,扭身就走,卻被游筠抓住手腕,正好是剛剛被燙到的地方。

  衣料摩擦,更是疼痛。

  「寶貝不再吃兩口嘛。」

  游筠又是一副浪蕩模樣,順著手腕向上摸,想把人撈回懷裡——這是他慣常的姿態,用過分的親密模糊界限,以遊刃有餘的進退玩弄旁人。

  「別那樣叫我,」阿福怒從心起,仿佛摸到髒東西一樣地抽回手,「噁心。」

  游筠一愣,容顏失色,阿福趁機離開了前院。

  事情仿佛朝著預料之外的方向發展了。

  游筠站在窗邊,望著屋外一同澆水的主僕兩個,兩人正談笑交談,而很明顯,這份輕鬆愉悅沒有他的份。

  他向來習慣了矚目和偏寵,陡然淪落到被冷眼排斥的地位,還是有些難以適應,雖說自己索性一走了之,天地之大,像著往常一樣遊歷生活,好不自在,沒必要非要留在這小村莊裡,惹人生厭,可他像是鑽進牛角尖里,非要留下來。

  目光遠遠落在那個瘦小的背影上,小孩正一瘸一拐地打水,視線跟著他在院中往返,腦海中仍不停盤算著過往。

  之前幫助紀淵登基,是師父的指令,後來瘋了一樣地尋找阿福,是自己不甘心,如今登基成功了,人也找到了,一切又變得索然無味,沒有任何留在這裡的理由,卻依然還是糾纏不清地留在這間院子裡,控制不住地想要往人身邊湊,仿佛有些未盡之事,那些如同小尖刺一樣梗在心口,時不時冒出頭來刺人一下。

  或許就是因為阿福不沖他笑,連帶著謝霖也沒有好臉色,可明明自己沒有什麼錯。

  他思索著,明明之前剛見面的時候,阿福還會對自己露出那樣的表情,羞澀的嗔怪的,總歸是親昵的表情,可自從小孩聽到自己與謝霖的交談之後,就變得冷硬起來。

  小孩脾氣硬極了,和他那個娘一樣,明明是下等人的身份,卻非要更起脖子來,強調那些莫須有的尊嚴。

  這樣想著,游筠臉上生出些笑,憶起阿福常有的倔強模樣,是很可愛,但他更喜歡小孩被自己迷的眼神躲閃的樣子。

  雖然現在即使自己再怎麼展現美色,仿佛也無濟於事。

  常用的方法失靈,這讓游筠難得有些苦惱,卻更是受到挑戰一樣地激起好勝心,遠處一瘸一拐的小孩終於運完了最後一桶水。

  水桶落地,灑出少許,小孩自火場之後留下腿上,左腿行走便有些吃力,他錘錘小腿肚僵硬的肌肉,想著若是換到以前,他一人架兩桶水也不帶喘的。

  不過那都是過去了,他接著給正在澆地的謝霖送上水瓢,男人今日穿著下地幹活的素衣,灰色夾棉的袍子,窄袖束腰,愈發顯出他修長的身形,端的一位翩翩濁世佳公子。

  阿福覺得,如果謝霖去他們村里生活,一定能討到全村最漂亮的老婆。

  做著農活,就會想家。

  他當年火場逃生,身上大片燙傷,大夫說燙傷難治,若無良藥頂上,後期能不能活只能看命。倘若他回家去,依著母親剛強的性子,定會傾盡舉家之力給他買藥,可小妹剛懷孕,二弟還未娶,自己只會成為累贅,如今命大撐下來了,雖是廢了一條腿,但好在不影響正常生活,如果有機會回京……

  阿福盤算著,自己如果重新出現,不知父母弟妹能高興成什麼樣子,可他又放心不下謝霖,先生一生實在吃了太多苦頭,自己還是得好好陪他先穩定下來。

  或許年後,或許到了夏季,或許明年,他想自己要做出些成績來,熱熱鬧鬧地回家去。

  澆完最後一瓢水,謝霖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端詳著眼前的菜地。雖是冬季,可作物仍在生長,此番回到滬州,生活像是突然平靜下來,心中居然有些空落落的,不會再有人纏著與他見面,他可以長時間地獨自發呆、做事、想念——想念,像是燒紅的烙鐵燙人額頭,避而不及。

  原本熟悉的小院像是被重整一遍,平添了些陌生,他明明記得苕帚會放在牆角,卻總在床頭找到,明明記得宣紙收在櫃頂,卻在書架找到,很多事情與記憶中都出現了偏差,他想自己是昏了頭,居然覺得菘菜苗在倒著生長,比他離開前更小,曾經夢寐以求的平靜生活終於得到,他卻在享受中多了些擔憂,如鯁在喉。

  謝霖只好用各種各樣的事情把時間填滿,餵馬、種地、採買年貨、打掃房間,離開南京前和紀淵說的那些活計,他全做了個遍,但也不過就是兩三天,便又閒下來。

  控制不住的,他開始去街頭聽熱鬧。

  已入臘月,大家都在討論皇帝是不是要在南京過年,怎麼這麼久了還沒有要返京的消息;討論皇帝回京是否會路過滬州,誇耀滬州風景無限,既然順路,皇帝或許會在此停留;討論今年年關皇帝會如何慶祝,開年之後是否會開宮選秀,據說滬州知府的女兒早早備好,就等一紙皇令,便要進京去。

  謝霖總是在旁邊沉默地聽著,他混在一眾吳儂軟語的嬸子中間,偶爾官話搭腔,實在突兀,可他經不住誘惑,每每路過,都會停留。

  全當是戒斷反應吧。

  謝霖寬慰自己,畢竟是那麼多年的感情,如今得了對方不再糾纏的諾言,多少還是要習慣一下。

  只是皇帝回京的消息遲遲沒有,滬州到底偏遠,他所在的村落更是與世無關,謝霖實在憂心紀淵腿傷,正巧聽聞隔壁嬸子前幾日去南京瞧病,今日回家,謝霖猶豫整整半天,終於決定換身衣裳,前去探望。

  他將身上的灰袍換做平日常穿的白衣,又備了些探病的禮道,向來不善與人交往的謝先生,敲開了隔壁的院門。

  前來應門的是阮姨的兒子,人高馬大,平時在外打工,大約是前些日子母親生病,專程回來帶母親去了南京,這些消息都是謝霖從村頭嬸子們嘴裡聽到的,他向對方表示來意,男人熱情開門,請他進去。

  謝霖壓下心中忐忑,想著該如何與人溝通,可一進屋門,阮姨瞧見是他,登時從床上坐了起來,滿臉震驚道:「你可算回來了!」

  之前謝霖同紀淵乘水路去南京,對外只說回家探親,周邊鄰居當時還笑眯眯地同他告別,卻沒想到阮姨見到他,居然如此震驚。

  老婦人撐著坐起,仿佛連病都好了,漲紅著臉對謝霖說道:「謝先生,你家可遭賊了!」

  原來,在他走後的當天夜裡,便有一夥黑衣蒙面人闖入家中,聽說翻天覆地折騰個遍,阮姨躲在自己院牆邊瞧著,結果被人發現,對方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問謝霖在哪,老人自然哆哆嗦嗦說不出來,後來對方警告她不許將此事說出去,那一夜她受了驚嚇,連夜盜汗才生了病。

  「那屋裡院裡,全被翻了個遍,你那些花啊草啊的,都被踩了,」阮姨講著,臉上露出痛心的表情,她知道謝霖多麼寶貝那些菘菜,「可非但如此,後來又過了兩天,又來了一波人。」

  說到此,老人臉上愈發疑惑。

  「這波人好像不是偷東西的,老大是個瘸子,走路不太利索,他們幫著把院子都收拾了,那瘸子還自己把你那些菘菜種好。

  「一看就和你一樣是個新手,一塊菜地種了兩三天才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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