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2024-09-14 18:39:37
作者: 擲生
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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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淵一直等著謝霖重新睡下,這才離開。
太醫說謝霖驚醒只是因為心中有所牽掛,他本就身體虛弱,又落水受寒,惹得肺病復發,要好好修養兩天。
一出門,男人便跪跌在地上,一旁的太監驚叫著將人架起,摻著紀淵坐上駕輦,回到寢殿,將衣褲除去,這才露出怖人的傷口。
他大腿上的刀傷一直沒好,之前因為騎馬往返,多次磨傷化膿,他自己對身體不上心,全靠太醫內侍勸著養著,才稍微有些好轉,卻沒想到此次遇襲,又受重創。
紀淵皺眉,回憶起遇刺時的一些細節,那些人仿佛知曉他右腿有傷,行動不便,有意攻他薄弱。
他心中思索宮內是否出了奸細,一旁太醫小心翼翼地替他處理傷口,只怕疼痛驚著皇帝,可原本的刀傷居然有些潰爛開來,刀口處的皮肉像是腐爛一樣蔓延,甚至還散發出一股血臭味。
紀淵看著有些心煩,只是一處刀傷,反反覆覆持續了一個月都沒好,甚至還變得更加嚴重,他倒無所謂疼痛,只是要瞞著謝霖,如今右腿越來越沒勁,卻不知還能瞞到什麼時候。
他將自己的症狀同太醫說了,眼見那老人抖了抖,似是極怕,又有些猶豫。
「有什麼你就直說。」紀淵有些頭疼,揉著額角。
得了聖喻,太醫這才開口。
「陛下刀傷反覆,又添新傷,只怕動及筋骨,且、且……」
「你只管說。」這些話多次反覆,紀淵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來了。
太醫看他不甚在意的樣子,心中輕嘆一聲,繼續說道:「且這南方水體,菌藻叢生,依臣來看,怕是有水毒侵體……」
紀淵心下瞭然,自從那次遇襲之後,自己便總是低燒,想必也有這水毒的原因。
「筋骨之傷,應臥床休養,而水邪侵體,微臣醫術淺薄,只能對症下藥。」
說著,太醫俯下身子去,就等皇帝暴怒,讓他去找解決方法,卻沒想到頭頂上沉默許久,紀淵才說道:「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太醫像是逃過一劫,卻也心知皇帝對自己的身體太不上心,估計就連自己剛剛提出的建議也沒有聽進去,他想再勸,可今日皇帝心情大約不是很好,於是小心翼翼地包好傷口退下了。
紀淵只在寢殿裡小憩半刻,便被人叫醒,說是京城那邊又遞了消息過來,回到議事堂一坐又是一天,直到深夜。
「去挽苑吧。」
為了不讓謝霖看出腿傷,紀淵在轉角處便下了轎輦,卻沒想謝霖仍是睡著,紀淵只能在床邊靜靜看了一會,便轉身離開了。
房門輕輕合上,門口掛著厚簾,一絲風都沒有透進來。
床上的男人輕輕睜開了眼,望著晃動的碎玉珠簾,長久地沉默。
南京行宮建的低調,是借著一處荒廢王府擴建而成,是以仍有些房屋遵照王府布局,譬如這挽苑,不知是否錯覺,這處小院竟有些像是平王府自己的屋子。
如今一切都像舊事重演,自己又回到了權力鬥爭之中,肺病復發,就連住的屋子都似故里,昏暗的房間讓他喘不過氣來,負責照料的宮女不知他的習慣,吹謝了燈。
謝霖呼吸艱難,心口絞痛,頭頂沉重的床帳向他壓來,像是要勒死人一般絞住他的脖子,熟悉的布局是致命的絞刑架,他徒勞地伸手抓撓自己的脖子,想要將窒息的紗帳撥開,可已經撓出道道血痕,窒息的危險卻分毫不減。
又是這樣,他不願回憶的過往,終於逃離的過往,終於還是追上了他。
橫縱交織的棋盤格上,一粒又一粒地犧牲,恩師、朋友,甚至自己,只為破局。
可到頭來,自己又拖著一副病體殘身,放棄好不容易重啟的生活,繼續回到宮禁之中。
類似的念頭不住地在腦海盤旋,謝霖雙腳蹬踩床鋪,想要逃離床幔的絞刑,「咚」地一聲,掙扎的人從床上滾了下來,重重地砸在地上。
紀淵因著想起宮女沒有給謝霖點燈,去而復返,剛在門外便聽到一聲巨響,衝進門時,就看到這樣的畫面,謝霖失去了平日裡的冷靜,單穿一身白色褻衣,躺在地上,正瘋狂地抓撓自己的脖子,滲出的血液已染紅了領口。
他衝上去,將人撈進懷裡,懷中單薄的身體已被冷汗浸濕,他抓住謝霖抓撓的雙手,男人不住哭吟掙扎,紀淵將人摁進自己懷裡,安慰道:「我在這裡,別怕,別怕。」
他還是回到這宮中,還是逃不掉。
「放過我……」
謝霖悶聲說道,聲若蚊吶,從紀淵懷中掙脫出來。
「放過我吧,你還要我做什麼呢?你已經是皇帝了,天下那些男人女人,你哪一個得不到呢?你去招納你的後宮,去玩樂你的戲院,為什麼又要帶著我呢?你也從來不會回家看我,為什麼呢?為什麼還要把我帶回來呢……」
謝霖雙眼無神,毫無條理地念著,每一句都同刀子一樣扎進紀淵胸口,那些他絕口不提的往事,那些自以為翻篇的過去,原來都樁樁件件地記在他心裡。
紀淵不顧他的反抗,又攬著肩膀將人抱在懷裡,他念一句,自己道歉一句,可謝霖聽了他的道歉,卻忽然停住了。
末了,沒頭沒尾留下一句:「又是冬天了,會很冷的。」
他一直很怕冷,在平王府的日子,用那些灰炭,燒起來濃煙重,嗆得肺痛,可若是不點,刺骨的寒冷會鑽進心眼裡,被褥也是薄薄一層,他為了不丟平王府的面子,大部分餉銀全用來買體面的穿戴,可真正保暖的衣服卻沒兩件,他每天都很冷,冷的他不想說話,貪戀翰林院的熱氣,可又盼著回家後或許能見到紀淵。
又是冬天了,他又要回宮去,又要過上那麼冷的日子。
「不會的,我不會再讓你冷了。」紀淵又抱緊了些,企圖用自己的體溫來溫暖謝霖。
可謝霖卻不再說話了,只是呆呆地目視前方,良久,懷裡的人稍動了動,眼神清明起來,大約是意識回籠,禮數周全地從紀淵懷中脫離出來,下了判決。
「不會的,你做不到。」
【作者有話說】明天再來歡迎評論區陳述小紀罪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