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隨心
2024-09-14 18:37:52
作者: 擲生
第42章 隨心
巍巍宮闕,天色平明。
謝霖早早地就在殿前立著,等著太監點卯上朝,他向來是到的早的人,如今回暖,踏春而來,倒也不覺辛苦。
在新房裡的日子還算自在,雖說有很多事需要自己做,常常搞得一團糟,但好在不住王府,不受人冷眼,也不再抱著想見紀淵的心思。
心思守住了,日子也就安穩了。
按照道理,今天會是他搬出王府後第一次與紀淵見面,只是自己上次都將話說的那樣清楚,如今也只剩下個名存實亡的夫夫關係,謝霖並不著急,實在不行等自己死了,紀淵也就解脫了。
他揣著手胡思亂想,一邊聽著李屹在自己耳邊嘮叨。
其實最對不起的還是這個學生,謝霖心裡默默嘆了口氣,如今自己有意遠離紛爭,自然沒了上進的機會,日後自己撒手離去,李屹更沒了下落,完全虧待了一個好學生。
這樣想著,便直接開口:「山干,我還未與你商量,你日後計劃如何?」
李屹停止嘮叨,怔怔地問道:「什麼計劃?」
謝霖斟酌了一下,不想讓這個多愁善感的學生淚灑當場:「就是往後我走了,你有意向新的先生嗎?」
果然,這話只一開口,少年的眸子裡立馬亮晶晶地含了淚水,決絕地說道:「沒有什麼新先生,學生就要跟著您!」
哪裡還會有這樣好的先生呢,這樣的問題李屹壓根聽都不想聽。
謝霖無奈地笑了,少年人還是天真,不知道一個好點的先生會為往後的仕途提供多麼大的幫助,但現在顯然不是說這件事的時候,只好囑咐李屹回去認真考慮一下,便止住了話頭,留下李屹一個人在旁邊感傷。
「謝大人!」
謝霖正盤算著自己朝中還認識哪些人,能將李屹安頓在誰手下,忽然被人叫道,謝霖擡頭,看到一位清朗俊秀的男子沖自己走來,穿著淡黃色長袍,裳邊暗繡蘭紋,腰間還岔了一隻竹笛,雖是皇家儀制,但十分樸素低調。
「樂王殿下。」謝霖帶著李屹見禮。
「先生不必多禮。」紀廿十分和善,笑著說道,「小王當年有幸聽受先生一言,始終銘記於心,今日終於再見。」
謝霖愣了一下,仔細回想,終於想起那「當年一言」是什麼內容,說的是自己還在翰林院做講師的時候,一日學堂最後一排多了一個人,課後上前請教,說自己痴心一物,求而不得,該當和解。
謝霖當時正計劃與紀淵成親,瞬間聯想到自己的處境,於是直接回復一句:「隨心即可。」
當時他是這樣想的,人活一世,難遇痴心,自然應當順其自然,不論付出多少,心中有痴,自然無悔。
後來他了解到,那人正是小王爺紀廿,當年兩王奪位,二皇子落敗,崇明帝將紀廿封地北境,多年不予覲見,那是他第一次應詔入宮,只停留三日,最後一日來了弘文館,聽了謝霖一堂課。
憶及往事,謝霖低頭尷尬地笑笑,自己當時一句「隨心即可」造就如今局面,再說起也只剩唏噓。
紀廿看他苦笑,繼續問道:「如今小王重問當年,不知先生如何回答?」
「落子無悔,」謝霖擡頭正視紀廿,「但適可而止。」
真要重問,謝霖可以坦坦蕩蕩地回答自己無悔,但適可而止也是真的,是他執念太深,止的太晚。
「先生變了,」年近而立的紀廿眼角也有了細紋,隨著他的笑容加深,「小王倒是一直謹遵教誨。」
「也好。」謝霖點頭。
紀廿又寒暄兩句,正好提到江北疫疾一事。
即使謝霖不再過問,江北疫疾好轉也是天大的消息,紀廿和紀淵兩人雷厲風行,不僅迅速研製出了新的藥物,還廣施救濟,精準補貼,瘟疫很快便被控制住了。
「雖然有部分難民向北流竄,行至北境,但小王開府施救,也控制住了,相信不日便能送還故鄉。」紀廿笑道,謝霖也跟著附和。
難民北逃是當時聽了紀常的說法,稱瘟疫多發於南方,北方天寒可以有效控制,於是多選西北藥材,並且駐兵北地,防止感染,結果這些不著調消息傳至民間,成了民眾寶典,一大幫人集結起來前往北方,多虧紀廿及時開府接濟,控制人群,才沒有擴散時疫。
但不論是難民流竄還是紀廿治理有方,謝霖都不願多去了解,既然已經決定守好規矩,自然不該聽的不聽,不該問的不問。
或許是紀廿看出了謝霖的興致缺缺,話鋒一轉,笑著問道:「小王看先生憂慮,想必是有人掛念於心吧。」
謝霖一驚,立馬反應過來紀廿在說誰,人在北境又值得他掛念的,只有一個人。
紀廿也不賣關子,淡淡地說道:「紀含一切都好,小王自會照顧,先生不必掛懷。」
雖然得了紀含一切都好的消息,謝霖卻並沒有真正放下心來,幾乎是在提到紀含的瞬間,他便意識到紀廿並沒有他想的那麼簡單——當年紀含流放,眾人都知道他謝霖在其中摻了一手,他與紀淵的關係也是因此破裂,於是少有在他面前提起紀含,只有他自己知道真相,與紀含私下也有信件往來,如今紀廿點明自己掛念紀含,又明說他會施加照顧,若不是謝霖多想,不就是表明了他紀廿知道紀含和謝霖私下的關係,更始終監視著紀含麼。
紀廿作為先皇最小的孩子,取字樂明,就是願這小兒子可以幸福安樂,天真無憂,但且不說崇明帝的皇位之爭他有參與,如今他重獲皇上信任,於政事又有大益,聖上大病,他也有合理即位的權力,更不要說歷史上攝政王奪權早就見怪不怪。
謝霖心裡沉甸甸的,他本不願再參與此事,但事關紀含,他又實在放心不下,正這麼想著,卻聽到身後一聲冷冰冰的質問:
「你又想幹什麼?」
謝霖回頭,看到紀淵黑著一張臉站在身後,想必是聽到了剛剛二人關於紀含的交流。
時間將近,人也多了起來,紀廿見狀正好找了個藉口,離開尋別的大臣談話了,留下謝霖和紀淵在這裡面面相覷。
謝霖其實沒想與紀淵有什么正面衝突,只想儘可能躲著,他知道紀淵的脾氣,冷戰上三兩天,也就把自己這個人忘了,畢竟王府里在他眼皮子底下混了那麼多年,自己悄摸摸忍氣吞聲一點也是可以風平浪靜的。
但這樣直接地對上,他倒是沒想到。
謝霖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解釋,提起紀含便又是觸到紀淵的逆鱗,再怎麼解釋也是越描越黑,徒勞的發出一個音節,想了想,又閉上了嘴。
乾脆不做解釋,等這小子脾氣過了,繼續冷戰好了。
誰想紀淵卻沒有順著紀含一事大做文章,而是話鋒一轉,問道:「阿福哪裡去了?」
忽然提到阿福,謝霖不僅沒有預料,更是震驚紀淵會這樣關注一個小僕,只好如是回答,稱阿福回家尋了新的活計,順便還解釋了一下阿福家裡的情況,換個新的事做還可以幫襯家裡的農田。
紀淵才不關心那個臉都記不清的傢伙究竟去了哪裡,他只知道阿福肯定跟著謝霖,前兩天他沒見到謝霖,沒想到隨口一問阿福也不在了,他這才知道事情鬧大了,謝霖是來真的。但要他直接來問謝霖去了哪,又開不了口,於是只好迂迴,沒想到謝霖還真認真回答了。
只是這個答案完全沒有參考價值。
紀淵清了清嗓子,強自鎮定地問:「那你前兩天去哪了?」
謝霖在心裡小小地「啊」了一聲,紀淵居然這麼快就發現自己不在他的大王府了,學聰明了。
「霖住在外面。」
「哦,」紀淵像是明白了什麼,又繼續問道,「那你今晚回來嗎?」
謝霖有些詫異,但依然回答道:「不回。」
「哦,」紀淵點點頭,「那明天呢?」
謝霖這下反應過來,紀淵是真的不明白了,有些可笑地給他解釋,一字一句地說:「明天也不回,」不等紀淵再問,繼續說道,「後天也不會回了,霖在外面尋了新的住所,往後都不會回去了。」
「啊?」
【作者有話說】
紀淵:老婆來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