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早上七點, 鬧鐘就響了起來。

  我伸出一隻手按掉了鬧鈴，然後重新縮了回去。

  很快房門也被敲響。

  是我叔叔。

  「呦呦，起來了嗎？今天不是說還要去學校參加什麼部門活動嗎？」

  隆起的被子動了動, 終於冒出一個黑色的腦袋來。

  我睜著眼, 臉上是失眠後又睡眠不足的痛苦。

  

  凌晨一點坐起來，還在想自己拍正主照片被正主發現, 正主還是今天要遇到的排球部一員這件足以令人社死的事。

  還是雙重疊加的buff。

  我甚至在凌晨兩點給班長酒井佳奈發消息。

  【鹿】：班長, 明天不去了行不行（可憐）

  當然, 那個時間沒有得到任何回復。

  我嘆口氣，還是從被窩裡爬了出來。

  因為是周六，所以穿的私服。想到是當排球部的「一日經理」, 又專門將運動服找出來, 再隨手將長發團成丸子，松垮地立在腦袋上。

  我垂著頭飄下樓的時候，福地櫻痴已經坐在那喝茶了。

  他看到我, 舉起一隻手對我打招呼：「早上好啊呦呦。今天早上沒有早飯哦。」

  「早上好叔叔……嗯？沒有早飯嗎？」我飄進廚房的動作頓住，睜大眼睛望向他。

  福地櫻痴笑眯眯：「嘛，周六周日就算是叔叔, 也想要偷懶嘛。中午也不用回來哦, 參加部活的話, 跟大家一起吃飯好了。」

  我垂頭喪氣：「……記住啦。」

  因為今天「福地小廚房」不提供早點, 只好在家門口的便利店買了一份火腿三明治。

  走出便利店的時候想起自己昨天還錯過了想吃的Bongo飯糰, 難過地大咬一口三明治。

  等上了公交, 拿出手機才看到來自班長的問候, 同時收到的還有太宰半個小時前發的消息。

  【酒井佳奈】：No

  【酒井佳奈】：我已經到校門口了

  【太宰】：醒了嗎？

  我咬著三明治按著手機打字。

  【鹿】：躺平.jpg

  【鹿】：十分鐘到

  然後回復太宰。

  【鹿】：醒啦醒啦, 太宰你起好早啊, 今天可是周末誒

  【太宰】：因為記得你今天要去看排球比賽, 怕你睡過頭

  【太宰】：畢竟昨晚還在為了去不去排球部而糾結到很晚才睡吧

  【鹿】：差一點！睡過頭！（貓貓流淚.jpg）

  【鹿】：叔叔叫了我好幾次才爬起來……太宰發的叫早消息也是完全沒看到啦

  很快就收到了太宰發來的兩條語音。

  他的聲音略顯喑啞，聽上去像是還在躺著，帶著幾分笑意：

  【那早知道就打電話給你了誒…】

  【既然這樣，那以後都打電話叫呦呦早起怎麼樣？】

  我將手機貼在耳邊，聽到太宰略拖長的尾音，忍不住睜大眼睛，救命，為什麼太宰剛剛起床的聲音這麼好聽！

  【鹿】：好！！！

  然後沒忍住，這兩條語音被我循環聽了好多遍。

  一直到下公交，看到校門口站著的酒井佳奈，她穿了條長裙，看見我正沖我揮手。我忙跑過去。

  「你來好早啊班長。」我喘了口氣。

  酒井佳奈湊近看了看我的臉色：「昨天沒睡好？不會真的為照片的事失眠了吧？」

  提起這個我就忍不住嘆氣：「不然呢，你應該收到了我凌晨兩點發的消息了吧……」

  甚至還因為這個事情大半夜發消息騷擾太宰，硬是拉著他打字陪我熬夜到凌晨。

  酒井佳奈哈哈大笑，拍著我的肩膀：「放心，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你能去給他們當一日經理，讓他們在今天擁有一個女經理，應該是他們做夢都會笑醒的程度。」

  我面露憂傷：「可是……」

  酒井佳奈：「相信我，絕對沒問題！」

  然後被班長推著往前走。

  明德高校是私立高中，因此這裡的學校設施也要比一些公立學校更大更完善。其中最有名的就有明德的體育館。

  之前還有一些職業比賽會專門租用明德體育館。

  我跟著酒井佳奈剛走到體育館門口，就聽見裡面一下又一下接連不斷的沉悶響聲。

  這是排球撞擊地面的聲音。

  酒井佳奈帶著我推開大門走進去，我還有些遮遮掩掩地躲在班長身後。

  班長倒是熟稔地衝著場地里正在跳起扣球的男生們揮了揮手，喊了一句：「拓真哥！」

  剛剛扣完一球，準備繞回訓練隊伍後面繼續排隊的男生頓住腳步，側頭往這邊看了一眼，然後小跑著過來：「加奈。」

  男生跑到我們面前停下，擡手撩起衣角抹去臉頰上的汗，對著我們露出一個笑容：「加奈，還有這位學妹，你們來啦。」

  我從酒井佳奈身後站出來，低著頭禮貌打招呼：「西村前輩好，我是鹿呦呦，一年級生，班長的同班同學。」

  西村拓真對我笑著：「鹿學妹你好，我是三年級的西村拓真。今天要麻煩你了，因為我們部的經理這幾天有事請假了，所以就讓加奈幫忙找到你……」

  他說著，還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髮。

  我忙擺手：「不麻煩不麻煩的，學長，就一天而已。只是我沒接觸過排球這個運動，什麼都不懂，恐怕幫不上太多的忙。」

  「不懂沒關係，你只要坐在內場的長椅上看著我們打排球就可以。」西村拓真笑著沖我伸出手，「今天只是場練習賽而已。不需要做什麼。」

  我伸出手跟對方握了握。

  因為打排球的原因，比我大出一圈的手掌上帶著繭，運動而升高的體溫順著輕觸的手掌傳遞過來。

  然後我視線稍稍一轉，就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原本在練習墊球發球的排球部隊員們全都暗搓搓地聚集在了西村拓真身後不遠處，一個趴在另一個頭上，往我們這裡張望著。

  沒錯這裡面就站著昨天在Bongo門口遇到的四個人。

  「哇隊長真的找來了女孩子啊！」

  「贏了，今天我們要贏了！我們有兩個！」

  「終於要揚眉吐氣了嗎嗚嗚，上次跟烏野打過一場之後，我真的回去都沒睡好，滿腦子都是憑什麼！」

  「酒井學妹好像等會還要離開……」

  「一個也行啊啊——有已經比沒有強太多了——」

  嘀嘀咕咕的聲音斷斷續續傳過來，西村拓真扶額，剛想說什麼，一個響亮的聲音傳過來。

  「森宮，是昨天那個人誒！」

  我已經認出來是昨天那個聽起來很活潑的聲音。

  褐色頭髮的男生正睜大眼睛，一臉驚奇地伸手指著我，還不停地拉扯著旁邊長發齊肩的男生衣服。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頭皮都開始發麻，一隻腳已經後退了半步。

  「幸前輩，不要用手指著女孩子，很不禮貌哦。」是昨天那個溫和的聲音。

  發尾染了些許藍的伊集院蓮將幸悠太指著我的右手給按了下去。

  森宮木葉大概是察覺到我退半步的意圖，頓了一下，主動收回視線，看向自己的學長：「幸前輩，你認錯了吧。」

  「哈？」幸悠太睜大眼睛，「怎麼可能！你是在小看明德第一『自由人』的眼神啊！喂，阿野，你怎麼說？」

  幸悠太扭頭去問站在他身後的黑川佐野，就看見黑川佐野一副傻掉的樣子。

  「是……是漂亮學妹……」黑川佐野喃喃，「悠太，昨天的話我要再說一遍，我想跟學妹談戀愛！」

  幸悠太蹦了起來：「你到底有沒有聽我在說話啊阿野！」

  西村拓真從隊員里的對話和我的反應中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不經意地往旁邊挪了半步，正好擋住了眾人看我的目光。

  西村拓真微笑看向自己的隊員：「悠太，阿野，還有森宮和伊集院，你們四個，昨天不是在訓練嗎？說起來好像是有一段時間，找不到你們的人去哪了……」

  四個人打了個激靈：「隊長，我們有在認真訓練！」

  「絕對沒有偷偷跑出去！」這是幸悠太。

  「是的！絕對沒有偷跑出去買Bongo飯糰！」這是黑川佐野。

  西村拓真保持微笑：「很好，Bongo飯糰是吧，你們四個今天加訓100個接發球。」

  「……」這是無語的森宮木葉和伊集院蓮。

  「喂喂，」酒井佳奈也走在我前面，站在西村前輩的旁邊，拍了拍手掌，「我說你們，之前一直喊著要女經理，我好不容易幫你們求來了一個漂亮學妹當『一日限定』經理，不准欺負人家啊！不然你們就要獨自去面對擁有漂亮經理的烏野哦。」

  「欸？？——」

  「酒井學妹，我們是無辜的哎！我們可什麼都沒說！」

  「啊啊啊不行！不能讓學妹走——這關乎到我們明德的臉面啊！」

  然後幸悠太四人被強按著跟我道歉。

  我忙擺手：「別別——跟他們沒關係，是我……」

  我欲哭無淚地講了昨天拍照片的事，然後對著森宮木葉一個深鞠躬：「對不起！昨天真的很抱歉！照片後來真的刪掉了，發出去的照片也只是在四個人的小群裡面，保證沒有外傳了！」

  出乎我的意料，排球部的眾人聽完的反應是，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一起擠著森宮木葉。

  「森宮你怎麼能讓學妹跟你道歉呢！」

  「森宮你小子，竟然因為臉還有這樣的機緣嗎！」

  「學妹來拍我啊！我也不比森宮差啊！」

  「快去啊森宮！你還杵在這幹嘛呢！經理跑了的話今天你別想站著走出去了啊！」

  森宮木葉被推出了人群，他無奈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隊友，然後站到我面前，斟酌了一下：「沒關係，其實我昨天並沒有在意的。只是你昨天跑太快了，嗯……」

  「真的嗎？」我擡起頭，一臉感激地望著他，「我今晚終於能睡個好覺了嗎？」

  森宮木葉露出驚訝的神色：「你因為這種事失眠嗎？」

  我的眼裡包上了淚水。

  不然呢？還能因為什麼？這還不夠社死嗎？還是在本人面前的社死！

  酒井佳奈在一邊猛拍我的腦袋：「啊呀，我們小鹿就是喜歡多想啦！昨天凌晨兩點還在給我發消息說不想來了。可是被我硬拉來的哦。」

  「也沒有那麼誇張……」我小聲嘀咕，但心情確實鬆快了不少。

  我看著面前的一群男生，總算能直視對方，並友好地對著他們彎起眼睛，露出一個笑容來：「今天要給大家添麻煩了，我是1年2組的鹿呦呦，請大家多多指教。」

  然後就看到那些男生像是呆滯了一樣。甚至有幾個男生的臉瞬間紅透了，有熱氣從臉上直衝頭頂，發出燒開熱水的氣音聲。

  「學……學妹好！」

  「哇，姓鹿，好可愛，眼睛也像小鹿一樣，キラキラ！」

  唯有一個人從人群中飛奔出來，然後被眼疾手快地西村拓真勒住了脖頸，強行剎停。

  黑川佐野大吼：「學妹！請跟我結婚！」

  我傻眼：「啊？」

  西村拓真額上青筋一下子蹦了出來，他維持著體面的微笑，給黑川佐野一個重重的指導，然後捂著他的嘴把他丟回了排球隊員中。

  黑川佐野立馬被其他人按到了下面。

  西村拓真頭疼地對我說：「鹿學妹，不要理他們。無視掉他們就好，他們就是訓練多了，嘴腦不太協調。」

  而酒井佳奈則是淡定地掏出了手機，拍下了黑川佐野飛奔來「求婚」的視頻，然後一鍵轉發給聯繫列表里某個人，發完還跟我說：「習慣就好，習慣就好。青春期嘛，就是這樣。」

  我：「……你先說說你把這種羞恥視頻發給誰了啊！」

  目不斜視的西村拓真拍了拍手：「集合！」

  混亂成一排的男生們瞬間排成長排，站在我跟酒井佳奈面前，他們的平均身高目測都在180以上，站在我面前的時候，像是一排密不透風的人牆。

  然後西村拓真數了個拍子：「一、二。」

  「學妹好！今天麻煩學妹了——」

  洪亮的聲音幾乎要把體育館的天花板掀翻。

  一排高大的男生彎腰向我致謝。

  「大……大家好……」來了日本後第一次受到如此歡迎的我結巴著，「太，太客氣了你們……」

  我的目光開始飄向酒井佳奈，試圖求救。

  向來靠譜的班長拍了拍我的肩膀，湊到我耳邊：「看這一排男模一樣的DK，小鹿，今天可要好好享受哦，不用謝我。」

  然後酒井佳奈後退一步，笑著對我們揮了下手：「啊，我要走咯，今天家裡還有事。好好帶你們的新經理玩哦。加內！」

  因為西村拓真，早就跟酒井佳奈熟悉的排球部眾人紛紛跟她道別，我只能眼睜睜看著班長丟下我一個人揚長而去。

  班長走後，雖然我有些局促不安，但是西村前輩還是專門帶著我介紹了每個部員。

  我悄悄數了一下，他們有十二個人。

  我只記住了昨天撞到我出糗的四個男生，聲音活潑的那個是二年級的幸悠太，撲過來要跟我結婚的是二年級的黑川佐野，還有為我解圍的藍色發尾，聲音溫和的男生是一年級的伊集院蓮，最後一個就是我偷拍的正主，一年級的森宮木葉。

  相互認識之後，西村拓真就拍著手掌：「好了好了，不要再聚在這裡，馬上烏野就到了，你們也不想在學妹面前丟人現眼吧！」

  「不想！——」

  整齊劃一的大吼。

  「好，那現在繼續去訓練！」

  「是！——」

  眾人重新回到場內，體育館再次熱鬧起來，矯健的男生們在場內跳躍奔跑，白綠紅相間的球在空中短暫交錯，再重重砸在地上。

  我被安排坐在長椅上，看著場內男生排著隊一個接一個跳起扣球，喊聲此起彼伏。

  沒想到看起來好像不那麼靠譜的男高們，在站到場內，拿到排球後，每個人的表情和眼神都開始發生變化，認真、專注、熱愛。

  排球就像是一個模擬開關器一樣。

  過了會，旁邊走過來一個人也坐了下來。是一個看上去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穿著運動裝，注意到我的視線，笑眯眯跟我打了個招呼：「你好，我是排球部的教練松下平治。你就是那群小子嚷著要的社團經理吧？」

  「是的，教練您好，我是鹿呦呦，是今天的排球部的一日限定社團經理。」我忙站起來跟教練打招呼。

  他卻是被我逗笑，看上去很和氣：「一日限定……哈哈，不用這麼拘謹，坐吧。我們部本來是有社團經理的，是個男生，最近正好他家裡有事，就請了幾天假。之前有接觸過排球嗎？」

  我有些不好意思：「之前沒有接觸過……」

  松下平治不介意地揮揮手：「沒關係，坐在這裡看就好了。相信我，你看完他們打球，也會愛上排球的，哈哈。」

  看到松下教練如此自信，我將目光轉向場內一個一個奔跑跳躍的身影，也忍不住有了些期待。

  其實訓練是一個很枯燥乏味的過程，跳起、扣球、再跳起，但是場內的男生們卻興致高昂地不停喊著「再來一球」「再一次」。

  當他們的目光注視在排球上時，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被排斥出去，像是隔開了一個狹小的空間，空間裡只有他和球。就是這樣極為專注的姿態，反而更加吸引人的目光。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男生們跳躍在空中時露出的白皙腰線、短褲下緊緻有力的雙腿和因為劇烈運動而喘息起伏的前胸。

  哇——

  我摸了摸手機，還是忍住了。雙手托腮，看得更加起勁，並且開始在心裡由衷地感激我親愛的班長。

  大概一小時後，西村拓真讓眾人自由訓練後，視線落到我身上，小跑到我面前：「鹿學妹，可能要麻煩你跟我一起去校門口接一下烏野學校的排球部員。」

  我忙站起來：「好的學長。」

  「對方是從宮城縣來的，因為比較遠，早上四點就出發了，這才剛到。」西村前輩跟我一起走出體育館，一邊走一邊說著。

  「昨天有聽班長提起過烏野是為了接下來的春高比賽，專門從宮城縣來到橫濱打練習賽。感覺大家真的都好努力啊。」我感慨。

  西村拓真笑起來：「大家都是為了能夠站在賽場上比賽啊，而且烏野又特殊些，以前是宮城縣的排球強校，打進過春高全國賽的16強，只是後來連著好多年都沒拿到出賽權，漸漸名聲就不顯了。不過今年他們學校來了兩個一年級新生，這兩個人，有著普通人見了都會忍不住羨慕的天賦啊。」

  我微微驚訝：「這麼厲害嗎？那有明德厲害嗎？」

  西村拓真大笑：「那當然沒有。明德可是全國冠軍。加奈竟然沒跟你說嗎，哇這傢伙，竟然沒有好好吹噓一番我們排球部。」

  我也忍不住笑起來：「班長大概是覺得，有西村前輩在，就算不告訴我也沒關係。」然後又有些好奇，「我聽班長說，西村前輩跟班長是幼馴染？」

  「啊是的，我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父母也是好朋友。」西村拓真笑著，「佳奈看上去很有幹勁對不對？她從小就很認真，幼稚園的時候就開始做小老師，長大之後的理想更是考上公務員，走入政界。那時候加奈還沒上國中吧，有一天突然在大家吃晚飯的時候，大聲宣布自己未來的計劃，每一步都還寫得很詳細。說實話那時候有被震撼到啊。」

  我睜大眼睛：「班長這麼厲害……」

  西村拓真點頭，言語裡都是對自己幼馴染的驕傲：「是啊，佳奈是那種如果決定了要做，就會用百分之兩百的努力去做到的人，很厲害對吧？說起來，我會做排球部的部長，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佳奈。」

  「哎？為什麼是班長？」我驚訝。

  西村拓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其實我是上了國中後才開始打排球，跟那些從小就打排球，甚至一些天生就有球感的人相比，差得太多了。高中後，一直到高二我都沒有參加過正式的比賽，一直是替補隊員，看著別人上場。那時候訓練又重，技術也不是特別拔尖，硬要說的話，大概只有發揮還算穩定，再加上一直沒能打比賽，各種原因加在一起吧，就想退社了。然後得知這件事的加奈大半夜跑到我家來，把我從床上薅起來，狠狠罵了一頓。」

  「她說『如果不甘心的話，那就去爭取好了，為了喜歡的排球再努力一次，就算失敗也沒關係。不努力就說放棄的人，真的很糟糕，怪不得你打排球從來都是替補』這種話……啊當時真的有被氣到，跟她大吵了一架後，頭腦一熱，大半夜就跑去老師家裡要回了退社申請，還說想要當下一任部長這種話……後來冷靜下來再回想，冷汗都流下來了，感覺自己真是做了不得了的事情啊……但沒想到因為這件事，老師竟然真的認同了我哈哈，再後來等到三年級隱退後，我就接替了隊長的位置。」

  西村拓真想起之前的事，就忍不住感慨。他還記得剛擔任部長時，是佳奈幫他畫海報、招募社團經理、陪他一起寫訓練計劃，還在升學考結束後幫他聯繫其他學校打練習賽。

  在這個過程中，酒井佳奈本人還因為成績足夠優秀，拿到了明德的保送。

  有時候看著這樣的幼馴染，就算是已經帶領了排球部拿下過全國冠軍的西村拓真，還是會覺得自己遠遠不如對方。

  但是——

  西村拓真眉眼張揚，看著大巴上走下來的身穿黑色校服的高中生，上前，伸出自己的手，從容不迫道：「歡迎來到明德。我是西村拓真。」

  ——他已經追在對方身後了。

  -

  我跟在西村學長身後往體育館的方向走著，身後一直傳來竊竊私語。

  「那是明德的經理嗎？不會吧，我記得明明是個眼鏡男啊！」

  「可惡，完全不比潔子學姐差啊……總感覺我們輸了……」

  「啊啊，可是明德經理笑起來也好好看啊……」

  「不准叛變啊你們，我心裡只有潔子學姐！！」

  那些話飄進我的耳朵里，我偷偷瞄向身側那些已經很努力在悄悄說話，卻還是很大聲的男生們。

  雖然還沒有任何交流，但是已經感覺到烏野的排球部員們也都是一群可愛的男生。

  西村拓真目不斜視地小聲說：「習慣就好，因為排球部都是男生，所以如果有一個女經理的話，出去比賽都會收穫一堆羨慕的眼神。幼稚的DK總是會想在這種事情上絕對贏過對方。」

  而且別說，這種感覺確實不錯。

  ——來自於曾羨慕過烏野的幼稚DK之一的西村部長。

  我忍不住噗笑出來：「嗯，大家真的都很可愛。」

  因為看到我笑，在短暫安靜下來之後，烏野有一瞬間的騷亂，隱隱還能聽到求聯繫方式的喊叫，只不過很快就被鎮壓下去了。

  我捂住嘴，跟烏野的那位女經理對上視線，我對著她友好地揮了揮手，對方也對我展顏笑著。

  我睜大眼睛看著那位烏野女經理，忍不住對西村拓真說：「西村前輩，我大概能理解大家看到烏野經理時的感受了……真的好漂亮哎，是女孩子都想要貼貼的那種類型！」

  西村拓真被我的說法逗笑：「那等會你就可以去找清水同學，也就是烏野的經理，她叫清水潔子，你可以去找清水同學聊天。兩個女生在一起，應該也就不會無聊了。」

  我發出歡呼：「好耶！」

  我們剛走進體育館，就聽見一聲大吼：

  「翔陽——」

  明德排球部里竄出來一個人。

  「悠太前輩！！」

  烏野的隊伍里也跳出來一個人。

  穿著烏野校服的橘發男生蹦到了明德球員的背上，兩腿一勾，穩穩掛在他的腰上，幸悠太興奮地背著他繞場跑。

  「……啊啊啊你們真的好丟人啊！」

  「日向你能不能從別人身上下來啊！」

  「悠太你是哪裡來的野人嗎？！不要一邊跑一邊叫了啊！」

  而西村拓真和烏野的隊長則是習以為常地在混亂的背景里握手：「歡迎來到明德。好久不見，澤村。」

  「好久不見，西村。」澤村大地笑著，「謝謝你們在春高賽前願意接受我們的練習賽邀請。」

  「客氣了，明德很期待能夠跟烏野來一場對決。」

  然後就是兩位隊長額角抽搐著，各自鎮壓了自己隊伍里過於鬧騰的幾個人。

  我在一邊看得直笑，我發現運動系的男生，真的都很直率。

  在短暫地聯絡感情之後，兩邊隊伍就換上了準備好的號碼背心，開始準備熱身。

  紅白綠的排球不停地被扣在地上，每個人都氣勢十足的大吼著。看上去友校的到來，讓明德也更加興奮起來。

  直到一聲清脆的哨響，兩邊隊伍集合。

  松下教練悄悄在我耳邊說了幾句話，我點點頭，就走到明德排球部員的面前，稍稍擡頭，看著這一排比我高出很多的男生們，舉起手握成拳頭：「比賽加油呀，明德排球部是最棒的！等著大家拿下第一名哦！」

  「一定是第一！！」

  明德排球部安靜了一瞬，然後爆發出可以掀翻天花板的音量大吼著。

  我迎著大家的目光，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沖大家鼓勵地笑了一下之後，就跑回了松下教練身邊。

  松下教練笑眯眯：「果然效果不錯嘛，這些傢伙，全國賽的時候也沒見這麼興奮過。」

  剛剛松下教練讓我在比賽開始前，去對明德的大家說幾句鼓勵的話。我也沒想到效果這麼好，感覺大家突然就亢奮起來了。

  我老老實實坐在教練旁邊，深藏功與名。

  而隔壁的烏野開始散發黑氣，亂叫著：「我們也要潔子學姐的鼓勵！這種事上絕對不能輸給明德吧！！」

  烏野的女經理清水潔子：「……」

  清水潔子無奈嘆氣：「……加油。」

  又是一陣能掀翻體育館的吼叫。

  因為知道我沒看過排球比賽，也不懂排球的規則，比賽開始之後，松下教練就一邊看一邊跟我簡單講解著，其他沒有上場的隊員們也會補充，幫助我看懂球場上的形勢。

  「剛剛那一球是森宮故意讓對方攔網攔下的，」松下教練抱臂看著剛剛扣在對方界內的球，向我解釋著，「對方的副攻月島螢，就是那個金髮戴眼鏡的男生，這個孩子很敏銳，幾次之後就看出了森宮想要扣球的路線，所以森宮就借力打力，用對方的攔網將球反彈回來，重新調整再次扣球。所以這一球也叫反彈球。」

  我睜大眼睛看著場上扣球成功的森宮木葉，明明看上去冷淡的男生在球場上卻意外地熱忱。齊肩的長髮被紮起，因為被對方副攻激起了勝負欲，望著對方的眼神都是銳利又具有攻擊性的。

  球被扣下到落地，都只發生在一瞬間，如果只是讓我一個外人來看，我可能連球怎麼被反彈回來的都看不明白。

  「好厲害……」我忍不住感慨，「他們真的是高中生嗎？感覺他們的速度、力氣都好大，每次看到他們接球，總感覺自己的手臂都好疼……」

  松下教練哈哈笑起來：「在你看來確實是這樣，但對於日復一日訓練的他們來說，這種球他們每天都要接上百個。『只要球不落地，比賽就沒有輸』，他們是抱著這樣的信念去接每一個球的。」

  堅持、永不服輸、夢想、信念。

  這些是支撐著他們在賽場上奔跑跳躍的力量。

  「對面那個橘色頭髮的男生，也好厲害。他跳得好高啊，感覺有三米了吧……」我看著烏野隊伍里那個不停助跑、起跳然後快速扣球的男生，驚訝道，「而且他的球也好快，一眨眼就落到了地上，我完全沒有看清發生了什麼。」

  松下教練摸了摸下巴：「你說的那個男生叫日向翔陽，別看他個子小，但是卻有著超乎常人的天賦——滿分的跳躍、驚人的速度以及好像沒有上限的體力值。雖然是一年級，但是已經是烏野的正選隊員。剛剛那一球可是他們烏野有名的『怪人快攻』。不過他能發揮出百分之一百的能力，則是多虧了烏野的二傳，影山飛雄。就是那個站在網邊的黑髮男生。」

  我順著松下教練指的方向看去，就見黑髮男生正高舉著手臂，想要托住飛向他的排球，同一時間還有好幾個烏野隊員一起上網，跳起，結果——

  「哎？」我吃驚地看到他用一隻手將球輕輕一推，排球就被他推到了網的這一邊。

  他沒有把球傳給任何人，而是趁明德都在防備烏野的主攻副攻時，自己將球打進了對方場內。

  松下教練笑眯眯：「他很厲害吧？這個影山是個天生做二傳的球員。他有著天才的敏銳，超群的球感和超強的控球能力。這樣的天才配上有著絕對速度的一年級副攻，他們打出來的快攻球，就算是明德接起來也很吃力呢。」

  「哇……」原本在我眼裡只是簡單的接球扣球，得分失分，隨著教練的講解，感覺自己好像也能看出兩方之間的激烈角逐。

  不過，我看了看比分：「雖然聽教練這麼說，感覺烏野很厲害，但是在比分上，還是我們贏得更多。」

  第一局只開場了十分鐘，比分已經是10:4。

  10分是明德，4分是烏野。

  松下教練雙手環胸，用一種理所當然的口吻：「那當然啊。現在的烏野還只是剛剛將翅膀養好，預備起飛的幼鳥，至於能不能飛，能飛多遠，那都是以後的事。而明德，已經是一個完全成熟的隊伍了。」

  如松下教練所言，雖然烏野看似機動多變，但是跟穩重的明德相比，明顯還是有著差距。

  當烏野的快攻第四次扣下的時候，球就被自由人幸悠太接了下來。

  非常明顯的，在快攻球被接下來後，烏野的情緒就動搖了一下。

  「這是幸和黑川在限制他們的跑位快攻，」松下教練跟我解釋著，「利用一個人攔網，一個人在後面接直線球的方式，打破他們用快攻得分的優勢。雖然烏野的自由人很不錯，但是我們的自由人幸悠太要更厲害些。畢竟經驗要比對方更豐富。」

  自由人，就是排球比賽中自由防守的球員。

  我將目光放到成功接下快攻球，並將球托給二傳伊集院蓮，最後成功讓森宮扣下一球得分的幸悠太。

  幸悠太正為了這一球，興奮地跟隊員們擊掌，褐色的髮絲因為汗水黏在他頰邊。

  烏野的自由人就站在網邊看著幸悠太，臉上是被激起的鬥志。

  只可惜上午的四局比賽中，烏野都沒能拿下一局。最好的成績是打到了20分。

  好在大家也都沒有氣餒，每次輸了一局之後就圍著球場魚躍十圈。

  中午的午飯是明德這邊訂的餐。專門給這些運動量過大的男生們點了豪華蛋白質套餐。

  因為是明德的「一日經理」，我也享受到了一份豪華午餐。

  我還專門拿出手機拍了一張我捧著盒飯的照片。

  拍的時候坐在我身後的幸悠太也入了鏡，也笑嘻嘻伸出手比V。

  拍完，幸悠太還湊過來看照片，點評：「不錯嘛，果然我很帥。」

  我忍不住直笑，點頭認同他。

  旁邊的黑川佐野見了，直接撲過來也要拍照，然後就莫名變成了大合照，我坐在中間，身後是一群明德排球部的隊員，大家一起衝著鏡頭比V。

  我直接將照片上傳到了動態里。

  吃飯的時候，大家都很不講究地盤腿坐在排球場上，明明之前還是在球場上打得不可開交的兩隊人，在吃午飯的時候就已經三三兩兩，不分你我的坐在一起，時不時還你爭我搶，從對方的飯盒裡搶東西吃。

  我甚至因為跟他們坐的太近，也被波及到。

  一雙筷子準確無誤地夾住我飯盒裡的雞肉，筷子的主人剛舉起來，就因為看到是我，梗在那裡，整個人逐漸回歸原畫，拿著筷子的手也哆哆嗦嗦：

  「對對對對不起……」

  當時我正在接太宰打過來的電話。

  他說今天會路過山下町，所以特地打電話來問我要不要吃那邊新開的一家壽司店。

  我讓他等一等，然後看向已經發白變薄的男生。

  我記得他，是烏野的那位一年級正選，日向翔陽。可愛的橘子頭。

  我好奇地看著男生像炸毛一樣豎起來的橘色頭髮，想了想，然後對他擺擺手：「沒關係啦，日向同學。如果你想吃的話，這裡還有一塊可以給你哦。今天的午飯雖然很好吃，但對我來說還是有些多啦。」

  說著，我主動將飯盒裡沒有動過的雞肉送給日向翔陽。

  然後就看到面前的男生像是剛燒開的熱水壺，猛地發出漏氣一樣的聲音，臉色爆紅，一時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好求助地看向自己的隊友。

  只可惜他的好搭檔影山飛雄完全不懂他的求助，警惕地護住自己的飯盒：「你已經有明德經理給你的雞肉了，不准再打我的注意。」

  ——啊啊啊笨蛋影山誰要搶你的肉啊！

  於是他又無助地向另一邊望去，田中前輩和西谷前輩正用「你小子為何如此好命」的嫉妒目光看著他，連月島螢都發出嘲笑：

  「哈，你連女生的吃的都要搶啊。」

  而他的背後，則是坐著一群明德排球部隊員。

  明明沒有回頭，日向翔陽已經感覺到了堪比下一球就是賽點的莫大威脅。

  他猛的一抖。

  同時我的手機里傳來太宰的聲音。

  【啊……所以呦呦是把自己的食物分享給別的男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