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我是兩天後才知道虎杖轉學的事。

  繼高橋夏希休一學期學後, 又走了一個朋友。

  我困惑地皺起鼻子：「為什麼啊……」

  跟我隔了一個過道的，正坐在桌子前補作業的太宰：「大概是因為爺爺去世，想換個新的環境吧。」

  我趴在桌上, 將自己攤成一灘液體：「雖然但是……好吧換個新環境確實有助於紓解情緒……」

  我感同身受地想到自己從華國千里迢迢來到日本, 遠離了會觸景生情的故土，雖然從來沒有忘記過悲痛, 但是已經能夠認真地去生活。

  我嘆了口氣：「那以後, 豈不是都見不到虎杖了啊……」

  太宰轉了下筆：「不是說去了東京嗎, 也不是很遠的地方。如果呦呦想的話，以後去東京玩，可以約他出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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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耶！」我重新坐了起來, 「我還沒有去過東京哎！想去涉谷, 還想去池袋！聽說池袋的穀子店超多哎！」

  太宰治撐著臉看我笑：「那就下次假期吧，下次假期我們一起去東京。」

  「沒問題！」我探出半個身子，舉高手臂, 男生也伸出手，在過道的上空與我輕輕相擊。

  上課鈴響，我立刻端正坐好。一眼就看到前面松山結衣隨手扎的丸子頭。

  從她知道高橋夏希的事後, 難得連著好幾天都沒有像往常一樣裝扮自己。看上去同高橋一樣, 表面上好像開開心心, 實際上誰都沒有忘記過曾經發生的那些事。

  還記得松山結衣知道我跟太宰從鎌倉回來後, 她頗有些失神落魄, 喃喃著如果知道是這樣, 她也跟著去了。

  後來跟高橋聊天時, 聽說松山結衣專門抽了一個周末的時間去了鎌倉, 在她家門口站了大半天, 也不敲門, 還是外婆出門才看見她。

  雖然沒有詳細說，但是高橋在言談里對松山結衣不再那麼排斥了，兩個人的心結應該是徹底解開了吧。

  -

  雖然虎杖轉學走了，但是我們班卻轉進來了一個學生。

  因為提前聽說有轉校生的消息，所以在早課的時候，大家都難得正襟危坐，等著新同學。

  因此班主任帶著身穿藏青校服的男生走進來時，大家都有些興奮，直到他笑著拍了拍手：「今天班裡又來了一位新同學，大家歡迎——」

  下面立刻響起一片掌聲。

  「讓新同學來自我介紹一下吧。」班主任走到了講台下面。

  獨自一個人站在講台上的男生掃過下面擡著頭，隨著他的動作整齊劃一移動視線的，如同呆企鵝一般的學生們，他的視線鎖定在了教室右側後排靠窗的人身上。

  男生緩慢咧開嘴角，霧藍色的眼睛挑釁地看著對方，一字一頓道：「我的名字，中原中也。請多指教啊。」

  我坐在下面，跟著大家一起為新同學拍掌，聽著周圍的人都在小聲感慨著這位新同學也是個顏值爆表的人時，就察覺到跟我隔了過道的太宰慢慢坐直身體。

  太宰治看著講台上與他穿著同樣校服的中原中也，慢慢露出笑容。然後他舉起手，聲音清亮：「老師，我這裡還有空位置，但請不要讓中原同學坐我這裡。因為我對蛞蝓過敏。」

  瞬間，班裡人的視線都移到了太宰身上。

  男生露出苦惱的神色：「啊呀，曾經有過一些不太美好的回憶……那種黏黏滑滑的東西很可怕誒……」

  然後站在講台上的新同學神情變來變去，最後擠出一個微笑來：「是嗎，那好巧啊，我也對那種打扮奇怪，好像有什麼中二病一樣的人神經過敏。尤其是我的手啊，總會不自覺就想打上去。」

  「誒？既然這麼巧，那不如新同學考慮換個學校啦？」這是太宰治。

  「那不如你先去醫院看看腦子，把腦子裡的繃帶拆掉了再來？」這是中原中也。

  細小的電流聲在空中滋啦作響。

  一時教室里鴉雀無聲，還是班主任笑眯眯說：「看來中原同學跟太宰同學是朋友啊，那太好了，新同學的融入就交給你了哦太宰同學。」

  然後大手一揮，讓新同學下去自己找個喜歡的空位置。

  「誰跟他是朋友啊？！」

  「誰跟他是朋友啊？！」

  這是異口同聲的兩個人。

  新同學走下講台，往後面走去，一邊往後走，一邊與太宰治互相瞪著對方，目光一次都沒有錯開過。

  然後就在中原中也要走到太宰身邊時，中原同學突然跳起來一下，一條長腿飛快地從他腳下掃過。

  中原同學揚著眉：「哎，沒絆到。」

  太宰治卻伸出一隻手指了指地上：「可是你踩到了福原同學的筆記本誒，好沒有禮貌哦。」

  ——此時，福原和也看了看桌子上放的好好的筆記本。

  「啊？」中原中也下意識低頭，往後退了一步，然後被暗搓搓等在後面的長腿絆了個趔趄。

  腿的主人，太宰治訝異道：「啊呀，對不起啊中原同學，沒想到還是絆到你了誒。不過中原同學應該能夠理解吧？因為腿太長了，不小心伸到了過道上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畢竟這種煩惱中原同學應該是沒有的。」

  新同學扶住桌子站穩，額角瞬間跳起青筋，牙齒像是要咬碎了一般，擠出一句話：「是嗎，那真是不好意思啊，我確實不能理解這麼熱的天還要在身上纏滿繃帶的不知名的同學的煩惱。好奇怪，這位同學，你是有什麼怪癖嗎？」

  這麼熱的天還要在身上纏滿繃帶的有怪癖的同學：「……」

  腿伸直也夠不到過道的新同學：「……」

  假如目光能殺死人的話……

  我慢慢舉起一本書，擋在了他倆視線中間，小心翼翼：「那個，現在還在上課？」

  兩個人瞬間收回視線，扭過頭，極其抗拒再看對方一眼。

  而新同學的目光則是落到我的臉上，似乎是思索了一下，然後擡了擡下巴，腳步一轉，一屁股坐到了我身後的位置

  ——那本來是高橋夏希的座位，但是上次伏見神社事後，她就休了一學期的假，據說是從第二天開始就病倒了，所以座位空了出來。

  新同學將桌子往外推了推，發出略顯刺耳的聲音，然後往椅背上一靠，囂張到不行的樣子，對著自己的左前方擡下巴：「我就坐在這裡。」

  太宰治歪了歪頭，視線先掃過牆上的時鐘，然後語氣無辜：「可是，中原同學坐在那裡，能看到黑板嗎？畢竟我比中原同學高出那麼——多呢。」

  砰——

  新同學忍無可忍錘了一下桌子，站起來：「老子還在生長期啊！！」

  然後他就看到，剛剛還跟他有來有回的黑髮男生瞬間轉身坐好，桌面上書本攤開，脊背挺直地坐在書桌前，手中的鋼筆也被拔下筆蓋，在紙上寫寫畫畫，儼然一副好學生模樣。

  中原中也立刻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然後就聽見有個聲音響起。

  「這位同學，你站起來是有什麼事嗎？」

  中原中也望過去，就看到一個梳著整齊背蓋頭，穿著一身筆挺西裝的中年男人正現在他右側的窗戶外面，中年男人的視線先落在被推了一下有些歪的桌子上，然後是空蕩蕩的桌洞和空蕩蕩的掛包處，他手上拿了一個名冊，似乎是在對應名字。

  好學生太宰治這時候才側過頭來，露出和煦的笑容：「德川老師，這是我們班新轉來的中、原同學。可能是第一天來上學，有些太過興奮了吧，不小心發出了不小的噪音，打擾到大家的學習了。雖然還沒有書本，也沒有帶書包，但是中、原同學一定是個好學生吧。」

  被刻意咬了重音的名字，生怕別人不知道新同學叫什麼。

  每天早上在早課時間準點查班的教導主任德川老師伸手推了推反著光的鏡面，冷靜道：

  「原來是中原。中原中也是吧？麻煩出來一下，跟我去一趟教導處吧。」

  「哈？」不可置信的中原中也。

  「噗。」捂著嘴偷笑的太宰治。

  所以。

  「所以，你們兩個是認識的對吧？」

  下課後，我一邊將第二節的數學課本拿出來，一邊問著靠在桌子上的太宰。

  很難得的，見到了太宰少見的表情，他撇著嘴，似乎很不想承認：「一個討厭的傢伙啦。」

  我笑眯眯地支起下巴：「原來是太宰的朋友啊~」

  「哈？我什麼時候說過是朋友啊，誰會跟他是朋友啊——」太宰發出不滿的聲音。

  「誒？太宰反應好激烈！」

  太宰治伸手直接捏住我的臉：「都說了是討厭的人誒。」

  「但你們明明很默契哦。」

  「到底哪裡默契了啊！」太宰嫌棄地擺了擺手，「完全沒感覺嘛！」

  我眨眨眼，想起讓全班同學瞠目結舌的場景：「陰陽怪氣這一方面，很有默契。」

  「哈？」太宰治伸出手壓在我的頭髮上，然後使勁揉亂它，「我明明很溫柔的好嗎！」

  我回憶了一下太宰溫柔地稱呼新同學「中原同學」後，新同學就被教導主任拎去指導的事，猶猶豫豫：「太宰，你是不是對自己……有什麼誤解？」

  「嗯？你再說一遍？」

  太宰治俯下身，那張漂亮的臉瞬間放大在我眼前。

  他應該只是想嚇唬我一下的，但卻沒想到兩個人會湊這麼近。

  明明說的是略帶威脅的語氣，但因為距離過近，我甚至感覺彼此的鼻尖隨著彼此的呼吸，在某一瞬間觸碰在了一起，溫熱的氣息交纏互換，可他卻沒有拉開距離。

  那雙鳶色的眼睛定定看著我，然後目光慢慢下移，我感覺到有分不清是呼吸的熱氣還是別的什麼東西，好像碰到了我的唇。

  我嘭地站了起來，伸出手猛地推開他，桌椅發出刺耳的聲音。

  太宰直接被我狠狠推到另一邊，撞到桌子才停下。

  我們兩個人都呆了一下。

  有一瞬間，吵鬧的班級似乎靜了一下。

  我像是失了智一樣，結結巴巴說出了會羞恥一輩子的話：「你你你離好近親我……」

  ——不對！我想說的明明是你不要離我這麼近，差點要親到我！

  這下子，班級是真的安靜下來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跟太宰身上。

  連剛剛抱著材料走進教室的班長酒井佳奈都詫異地看著我，問了一句：「小鹿，你剛剛在說什麼？」

  救命……

  我感覺我的靈魂都在升空轉圈。

  而被我大力推到另一邊的太宰治像是終於回過了神，然後噗地笑了出來，甚至笑得彎下腰，順勢坐在了桌子上。

  他嘴角含笑，衝著班裡其他同學揮了揮手：「抱歉抱歉，我們只是在模仿《XX物語》里的劇情，打擾到各位了。請不要在意我們。」

  眾人互相對視一眼後，慢慢地教室重新恢復喧鬧的樣子。

  太宰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他噙著笑看我，用手臂支起另一隻手，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掃過他自己的唇角。

  我直接大腦空白地坐下，然後再也不敢看他，直接趴在桌上，自閉地將臉埋在雙臂里，告誡自己管好自己的大腦，拒絕回憶——

  我感覺到有人重新靠了過來，他非常自然地、熟稔地伸出手放在我的發頂，然後慢慢撫過我的頭髮，一下又一下，安撫我的情緒。

  好半天我才側過頭，露出一隻眼睛，看見男生蹲在我的桌子旁邊，正含笑注視著我。見我在看他，語氣自然地問：「要喝HATA嗎，今天好像出了限定口味，是你喜歡的白桃哦。」

  我看了他一會，終於悶悶開口：「……喝。但要兩瓶。」

  手從臉下面抽出來，對著他豎起兩根手指。

  他非常爽快：「可以。」

  然後又說：「POKIPOKI也出限定甜品了誒，是你等了好久的口味，想吃嗎？」

  「……要抹茶和草莓夾心。」

  「正好你喜歡喝的hat coffee跟你在追的那部漫畫聯名了，要去抽特典嗎？你負責抽我負責喝怎麼樣？」

  「……幾杯都可以嗎？」

  「抽到你滿意為止。」

  「成交！！」

  等到上課鈴打響的時候，我已經徹底恢復了元氣，深感占了便宜的我，重新快樂地坐在座位上翻開課本等著上課。

  坐在我前面被迫聽了全過程的松山結衣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然後一言難盡：「首先我為我之前曾有過的不知好歹的幻想而感到識人不清，其次，你真的完了，你被拿捏得死死的你知道嗎，死死的，最後，你可以再鈍一點，我真的很喜歡看這種笨蛋戀愛校園番。」

  喜好，性格全都被摸得一清二楚，三句話讓單純JK的好感不降反升，松山結衣嘆氣，她開學的時候怎麼會因為臉就覺得對方是個好人啊！總的來說就是後悔，主打一個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