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2024-09-14 18:33:18
作者: 安然如歌
第15章
綠色的公車在我眼前爆炸時,我幾乎嚇到失聲。
我身邊的男人第一時間用身體掩住我,將我牢牢地護在懷裡。
「……鹿小姐……鹿小姐,你沒事吧?……鹿小姐……」
近距離的爆炸使我的耳朵出現了短暫的耳鳴,過了好半天,我才聽見末廣先生的聲音。
「……我沒關係。」我晃了晃腦袋,試圖把耳朵的疼痛晃出去,「就是剛剛有些耳鳴,現在好多了。末廣先生你沒事吧?你有受傷嗎?」
我有些擔心地探身去看末廣先生的後背。剛剛事發突然,他第一時間就撲過來護著我,也不知道有沒有被爆炸波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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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湊過去仔細看了看,雖然我們乘坐的汽車窗玻璃都碎裂飛濺,好在末廣先生看起來只是衣服有些劃痕,並沒有受傷。坐在前面的司機先生也只有露在外的皮膚被割破了些許小口子。
不幸中的萬幸了。
果然末廣鐵腸沖我搖了搖頭:「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我放下心來,但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沒想到高島屋事件還沒過去多久,好不容易因為要開學了,才被允許出門去新學校看一看的我,在路上就遇到了這種事。
還好福地叔叔雖然要忙工作,但還是麻煩了先前救過我的末廣鐵腸先生來送我。
如果只有我一個人的話,大概已經慌得六神無主了吧——畢竟我現在還只能坐輪椅出行,逃跑都比別人慢幾步。
我往外望去,只能看到直衝雲霄的黑煙。我想起在爆炸發生之前,我正好從車窗外目睹了一個男人翻過高架橋的鐵網,從十幾米的橋上毫不猶豫地往下跳,還跳到了行駛中的紅色麵包車上的場景。
當時我的心臟一下子就被攥緊。我剛想喊末廣先生,就見那人跳上的麵包車後面緊跟的公車突然爆炸,距離近的汽車幾乎都被波及到。
因為這一變故,我們乘坐的車也被迫停了下來。好在還有段距離,沒有直接被氣浪掀翻。
末廣先生將我從車中抱了出來,重新安放在輪椅上。
此時高架橋下亂成一團,到處都是連環追尾,車鳴聲、人聲沸騰不止。
我想起了那個從橋上跳下來的人。也不知道那麼近的距離他有沒有事。
這樣想著,我轉頭看向末廣先生,就見末廣先生正皺眉望著濃煙滾滾的地方。
我想起末廣先生軍警的身份,我拉了拉他的衣袖,仰頭對他說:「末廣先生,你是在擔心爆炸中受傷的人嗎?我沒關係的,你快去看一看吧。」
末廣鐵腸聞言低頭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下爆炸中心,還是搖了搖頭:「不了,這裡太亂了。你的安全更重要。」
這時一陣撕心裂肺的喊叫聲突然穿透人群響徹天空,我看到末廣先生下意識握緊了腰間的長刀。
是那輛爆炸了的車上的人嗎?
我也有些擔心爆炸的車輛和無辜的群眾,高架橋堵成這樣,等警察和醫生來到,也許人命就耽擱了。
我又拉了拉他的衣袖:「要不然,末廣先生,你推著我一起去吧。我跟在你身邊。而且現在出了這樣的變故,也需要一個警察出面。」
末廣鐵腸低頭看了我一眼,權宜片刻,還是同意了。
他直接將我和輪椅一起擡起,在我的驚叫聲中一躍而起,踩著幾輛車的車頂,毫不費力地來到了爆炸發生的中心。
末廣先生將我和輪椅小心地放在地上,我的臉上寫滿了懷疑人生,試圖回憶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剛剛是飛起來了嗎……
等到末廣先生推著我上前,我才回神,看見燃燒的車輛前跪坐著一個男人。
男人雙手死死地抓著堅硬的土地,張大嘴聲嘶力竭的大叫著。他瞪到極致的眼睛裡不斷地湧出淚水,死死盯著正燃著高高火焰的公車。
他似乎想要站起來,衝進火里去救人,可是他又像是已經被抽去了靈魂一般,身體只能跪在那裡無力地痛叫著。
我望著男人沙色的外套,有些恍然,這個人就是剛剛跳下高架橋的那個人嗎?
末廣鐵腸將我推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然後低聲對我說:「鹿小姐,請麻煩在這裡稍等我一下,我很快就會回來。」
我忙點頭:「末廣先生你快去吧。請務必小心一點,車子應該還會爆炸。」
我看著末廣先生快步走向燃燒的汽車,似乎是想看看還有沒有生還者。
他繞著車子走了一圈,又蹲在地上撚起什麼嗅了嗅,剛站起身,車子的油箱就再次爆炸,末廣先生借著衝擊力往後退,還順便將跪在那裡的男人也一起拎著往後跳到了安全的地方。
我忙轉著輪椅上前到末廣先生身邊。
他注意到我的視線,輕輕搖了搖頭,低聲說:「已經救不了了。車上應該是有兩個大人和五個孩子。他們使用的是起爆式高性能炸藥,這種炸藥在爆炸的一瞬間人就會失去意識。」
我一愣,沒想到車裡竟然會有孩子,還是五個。
「怎麼會有這麼多小孩子?那些人是誰?他們是人販子嗎?還是恐怖組織?」我有些驚怒,不明白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才能讓喪心病狂的人使用炸藥炸死孩子。
末廣鐵腸看著我搖了搖頭。
但實際上車上人的身份他已經有了猜測。
原本在橫濱能使用這種高性能炸藥的,只有港口黑手黨。
但是剛剛查看車子情況時,他注意到駕駛室內趴著的兩個人手上都拿著一把老式的手槍。
灰色的槍身,極細的槍管,是Gray Ghost。
那些人是從歐洲偷渡而來的異能犯罪組織——Mimic。
末廣鐵腸想起了那個坐在辦公桌後的高大男人對他們下達的命令:
【從即刻起,不用再去追捕港口黑手黨,那個偷渡來的犯罪組織也不要去過問。所有人原地待命。】
【……為什麼?】
等其他人都走完後,末廣鐵腸還站在原地望著自己的隊長。
他不是在問為什麼要放過港口黑手黨,他是不明白為什麼要放任那個外來的犯罪組織,將橫濱暴露在危險之中。
【聽說過常暗島嗎?】身材高大的男人站起身,站在落地窗前低頭望著窗外的車水馬龍。這是一片和平的景象。
【是……十四年前的那場大戰嗎?】末廣鐵腸低聲問道。
【他們是上次大戰中戰敗生還的士兵。是被英國的「鐘塔侍從」趕出歐洲而逃亡日本的,失敗者。】
男人將他們稱為「失敗者」。
末廣鐵腸張了張嘴。
【末廣,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但是什麼都不要問。】男人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他們是各國政府都緘口不言且一直驅逐的存在。身為日本軍警的我們,也絕對不要跟他們正面交鋒。】
末廣鐵腸擡手下意識想壓一壓帽檐,卻撲了空,這才想起自己今天因為要送鹿小姐去學校,已經把軍裝換成了便服。
「……幸介……克巳……優……真嗣……咲樂……」嘶啞的聲音慢慢響起,我和末廣先生同時看向那個跪坐在地上,垂著頭的男人。
半長的褐色頭髮遮住他的面容,因為爆炸,他整個人都狼狽不已。他的手指因為死死摳著地面,指甲斷裂流血,他卻像是感受不到疼痛,只是低低重複著五個名字。
而那五個名字,正好能夠對應上車上的五個孩子。
我意識到車上的那些孩子應該跟他有關係,有些擔憂地靠近他:「這位先生,你還好嗎?……你沒事吧?你受傷了……」
男人慢慢擡起頭,稱得上是俊逸的臉上,一雙霧藍色的眼睛瞪到極致,眼淚還在不受控制地往外涌著,跟臉上傷口流出的血混合在一起,不停地滴落在地上。他的嘴角抽搐,似哭似笑,整張臉看上去扭曲又分裂:「……幸介……克巳……優……真嗣……咲樂……」
「你……」我伸手想要去觸碰他的肩膀,他卻從地上慢慢爬了起來,搖搖晃晃,搖搖晃晃,勉強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像個遊魂一樣邁開了腳步。
他看不到我和末廣先生,也看不到任何人,嘴裡一直喃喃著那五個名字,搖搖晃晃地向著某個方向走去。
「末廣先生……」我擔憂地看著男人的背影,擡頭望向末廣鐵腸。末廣鐵腸沉默了一下,還是沒有拒絕我,推起輪椅跟在了那個男人身後。
我們離開的時候,警車和消防正唔鳴著趕到。這場事故說來也可笑,竟然除了車上的那五個人,其他人都安好。
不,還有一個在爆炸時靈魂就一同追隨而去的男人。
末廣先生推著我一直不遠不近地墜在那失魂落魄的男人身後,我看著他好幾次橫穿馬路差點被車子撞到,忍不住叫出聲:
「你好——前面那個先生——」
一輛車呼嘯著從我面前開過,末廣先生推著我停下來。等車流過去,那個狼狽的先生已經不見了。
我焦急地坐直身體,傾著身去四處尋找那件沙色的外套,還不忘問身邊的末廣鐵腸:「末廣先生,你有看到那個人去哪了嗎?以他現在那樣的狀態,放任他一個人的話一定會出事的吧……」
末廣鐵腸望了望東南方向,一抹沙色一閃而過。他沒有說話。
從探過那輛爆炸的車輛起,他就知曉了那個痛哭哀叫的男人的身份。
是港口黑手黨。
只是,向來視人命如草芥的港口黑手黨,也會為了幾個無辜孩子的性命痛苦到這個地步嗎?
末廣鐵腸這般想著,手上微微用了力,推著輪椅往東南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