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2024-09-14 18:29:12 作者: 荊棘小花

  第38章

  一聲厚重的悶響召回了他怔愣的思緒。

  簡知魚回神,發現桌上的水杯被他不小心碰到,摔在了木地板上,清水很快將地毯浸濕。

  白色的杯子裂了條縫,跟他此刻的臉一樣,慘白又失措。

  「你在說什麼瘋話?」

  他沒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在發顫,語氣冷得如屋外的皚皚大雪。

  「我說,你不是不知道葉池來樟城、來簡家的原因嗎?我這就告訴你。」

  心臟從未跳得這麼劇烈過,前所未有的疼痛像潮水一般席捲而來,讓他難以自控地扶住書桌的一角,勉強支撐著自己不歪倒下去。

  電話那頭,鍾恆的話音一刻也未停:

  「因為他現在的爸媽告訴他,他的親生父母是樟城簡家當家的那兩位,葉池是在出生時,就被他現在的爸媽掉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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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你……」

  簡知魚的耳邊響起嗡鳴聲,頭暈目眩,喉間甚至嘗到了一絲腥甜的味道,是血。

  他雖然有先心,但以前並沒有吐過血,付醫生曾告訴過他,發現自己有吐血的跡象時,情況已經十分危險了,要立刻送醫院。

  但他現在根本無暇顧及其他,所有的精神和注意力都匯集到了那個小小的手機上,恍惚失神。

  他知道自己應該馬上掛掉電話,不去聽那些對他產生巨大影響的言語論調。

  但他控制不住。

  他的前十七年已經活在一種真空的、與世隔絕的、精神折磨似的環境裡了,他不想再不明不白稀里糊塗地活下去。

  可是真相太殘酷,猶如惡魔的低語:

  「你是那對姓葉的小偷夫婦的兒子,他們因為沒錢給你治病,把屬於葉池的家偷給了你,讓你鳩占鵲巢。」

  「葉池是來要回屬於他的東西。」

  「你能不能還給他?」什麼意思?

  簡知魚感覺此刻的自己就仿佛被塑膠袋蒙著腦袋,然後有人用針管慢慢地抽走了塑膠袋裡的空氣。

  他能聽清楚電話里的每一個字,卻發現自己難以理解其中的意思。

  他張著嘴巴大口呼吸,周身的氧氣還是越來越稀薄,仿佛擱淺了的魚。

  他勉強開口:「我不信你說的。」

  那邊的鐘恆噎了一下,語氣愈發惡劣:

  「你心裡信不信你自己清楚,不用嘴硬,這種問一句或者做個DNA測試就能明白的事情,你是不敢問嗎?你是害怕而已!你太自私了簡知魚!你靠著葉池的父母活下來,活了十幾年,現在還想繼續獨占屬於他的東西,你當少爺當上癮了是吧?」

  鍾恆的心跳得飛快,他打電話時心裡頭還是有些惴惴不安,但越說越激動,簡知魚的反駁更是如同無形的助燃劑,讓他的身體裡有一股火直衝腦海,剛剛的躊躇猶豫被衝上頭的惡意所取代,讓他無所顧忌。

  「我跟你說過葉叔叔家裡窮吧?上學的書本費都不會給的,全是葉池自己掙的,你覺得你在那個家裡,能不能活到現在這個年紀?你覺得葉池吃的那些苦,你該不該承擔一點責任呢?」

  他話音剛落,電話那頭就傳來一聲重重的響動,通話也隨之掛斷了。

  鍾恆緊皺眉頭,把手機屏幕拿在面前死死盯著:「氣到摔手機了?還是出什麼事了?」

  他知道簡知魚有心臟病,當初得知換孩子這件事時,他特意問過葉池,問葉叔叔連阿姨他們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

  倏然掛斷的電話讓他有些緊張,但說都說了,開弓沒有回頭箭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不過只說給簡知魚聽還不夠,誰知道他會不會把這個秘密爛在肚子裡,到時候葉池和他都不說,那也等於無事發生。

  鍾恆看著面前的簡氏標誌,一咬牙,怕自己反悔,飛快地走了進去。

  此時的樟城雖然還在下午時分,但冬季的大雪總是伴隨著灰澀誕生,天空的光線陰沉壓抑,讓人的心也跟著沉甸甸的。

  鍾恆此刻還處於『幹了大事』的興奮又恐慌的狀態,整個人臉色漲得發紅,呼吸也比平時更加用力。

  他走進寫字樓里,衝到前台面前,直接開口:「我想找簡總,就是……簡海平簡總!」

  前台狐疑地打量了他兩秒,見他是個學生模樣,態度還算親和:「請問你有預約嗎?」

  「……沒有,但我有一個秘密,簡總肯定會很想知道。」

  前台差點笑出聲來,看他的眼神也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抱歉,沒有預約的話,簡總應該不太方便見你,快回去吧,等會兒雪下大了。」

  鍾恆討厭別人用這樣敷衍的態度對待他,簡知魚是這樣,葉池是這樣,這個人也是這樣。

  仿佛他只是一個來這裡的遊客,任何事情都沒有參與的份兒。

  他迫切地開口,意味深長:「是家事!簡總恐怕需要儘快做一個DNA檢測!」

  前台:「!!!」

  在震驚里懵了幾秒,前台整個人都繃緊了,目光掃視了一圈周圍,見無人注意到他們這邊,才重新看向面前這個男孩兒。

  這話是啥意思啊?

  面前這個難不成是簡總的私生子?

  不然該怎麼理解?而且這人還找到公司來了!

  前台慌亂了一瞬後很快鎮定下來,先把鍾恆的情緒安撫下來,隨後立即跟簡總的秘書說明情況。

  王秘書得知消息後,迅速下樓來接人。

  他是知道簡海平有個私生子的,也見過那孩子,本以為這小少爺突然不聽話跑來公司鬧事,到大廳一看後頓時腦袋卡殼:

  「這他媽又是哪裡跑出來的這麼大個私生子啊……」

  王秘書硬著頭皮過去:「你好?」

  鍾恆見終於有人來了,攥緊拳頭,鼓起勇氣看向他:「我要見簡總。」

  「這個嘛……」

  王秘書還想打太極,但鍾恆的下一句話就直接讓他腦袋宕機——

  「我要告訴他,他現在的兒子不是他的親生兒子。」

  簡氏寫字樓頂層,簡海平的辦公室被敲響:「咚咚咚!」

  「進。」

  簡海平看著王秘書在電梯裡提前給他發的信息,眼眸微沉,臉上看不出任何起伏,心裡卻早已掀起驚天巨浪。

  他聽見響動,擡眼看向走進辦公室的少年,目光森寒。

  鍾恆在這樣的視線下瑟縮了一瞬,像被冷雪劈頭蓋臉澆了一身,滿腦子的熱意都盡數退散,心裡泛涼:「簡總,你好。」

  簡海平盯著他,突然開口:「你有什麼目的?」

  鍾恆慌了一瞬,隨即眼神軟了下來,透出一絲悲哀,嘴唇囁喏地翕動:「我要錢……」

  簡海平的身體驀地放鬆下來,靠著椅背冷笑一聲:「行,只要你原原本本把你知道的告訴我,能證明不是胡編亂造的,我可以給你錢。」

  鍾恆手指一顫,他知道得並不多,都是當初得知葉池要轉校時他自己問的,他把知道的這些事一字不漏地都告知了簡海平。

  包括自己和葉池的關係、葉池的身份、葉家人的掉包,以及葉池自願過來簡家打探情況。

  他低頭絞盡腦汁回想著葉池跟他聊過的那些話,嘴裡陳述得磕磕絆絆,耳邊驀地響起一個驚天動地的『砰』聲,嚇得他臉色慘白,飛快地擡頭看向簡海平。

  桌子被簡海平用一個裝飾木雕砸出小坑,桌後的人臉色不像別的人生氣會漲紅,而是透著一種森冷的寒意。

  他在暴怒,鍾恆看得出來。

  簡海平從椅子上站起身,在鍾恆惶惶不安的目光中來回踱步,拳頭握了又松,鬆了又緊,反覆多次,而後開口問他:

  「我知道了,他們倆身份的事,我會讓人做DNA檢測,但是你剛剛說什麼?葉池知道他是我的兒子,為什麼在簡家住了那麼久,一個字都沒透露過?」

  鍾恆咬了咬下唇,小聲道:「因為他說……他喜歡上簡知魚了。」

  簡海平臉上的表情仿佛是聽見了什麼天下奇聞,他冷不伶仃笑了一下:「荒謬!」

  鍾恆的心情已經逐漸恢復平靜,說不清此刻的內心是後悔還是欣喜,各種情緒複雜難辨。

  他緩緩點頭:「確實荒謬,但他就是這樣解釋的,他不想認回你們,等高考結束,他要和簡知魚一起離開簡家,離開你們。」

  簡海平嘴巴微張,在原地怔了良久,臉色才又逐漸冷下來。

  他撥了個電話,讓那邊的人現在即刻去家裡取一根葉池的頭髮,驚不驚動人都無所謂。

  而後又讓人將葉池這十幾年的相關資料馬上整理給他,還有什麼來著……

  對了,還有那對夫妻。

  簡海平微微眯起眼睛。

  簡家別墅里,葉池原本在臥室里溫習著樂譜,上次簡知魚教了他怎麼看,但還沒完全熟練。

  他暢想著練好之後能四手聯彈,一牆之隔的另一邊卻突然傳來一聲悶響,很輕,但終究是被他捕捉到了。

  葉池微微一愣,隨即臉色劇變,觸電似的飛快跑出臥室,衝到簡知魚的門口,沒有敲門,直接推門而入。

  入眼的一幕讓他目齜欲裂。

  簡知魚近乎昏死地倒在地毯上,臉色雪白,嘴角不斷溢出鮮紅血液,黑髮覆蓋著眼眸,透著一股淡淡的死寂,那雙琉璃碎玉似的眸子仿佛再也無法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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