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坐上計程車，簡知魚才恍惚間意識到，他現在真的出門來了。

  

  晚上九點多，他竟然沒有在臥室里，而是坐在車上，旁邊有他的同學，窗外有透亮的月色，他們要去吃夜宵。

  這情形於他而言堪稱魔幻，無比新奇。

  他坐的副駕駛，一上車，張書亦就在后座嘰嘰喳喳地叫起來：「小魚你家裡人沒有發現你們吧？」

  「沒有。」

  「那就好。你們倆還真住一起啊？之前阿池說的時候我還以為他在開玩笑，不過住一起真好啊，每天晚上回家還能一起玩。」

  張書亦的語氣是貨真價實的羨慕，對他來說，放學之後有個玩伴真的挺不錯的。

  葉池聞言笑了一下，那輕微的聲調顯得意味深長：「是挺好的。」

  「對了小魚，我們定的椰子雞，你喜歡吃嗎？」陳然道，「他們幾個人已經先去店裡了。」

  葉池嘀咕：「他估計都沒吃過。」

  「吃過的，」簡知魚淡聲開口打斷他，「喜歡。」

  葉池「嘖」了一聲。

  「你答應過我的啊，」張書亦又道，「等會兒幫我和房樂怡坐一起。」

  陳然在一旁鄙夷：「你好猥瑣啊燒仙草。」

  「哪裡猥瑣了！」張書亦不滿，「我就是想和她坐在一起一小會兒！只是坐在一起就足夠了！你懂個屁！」

  葉池眸光輕閃，盯著前座微微出神。

  「聽到了沒阿池？！」

  「……知道了，」葉池移開目光，「她等會兒肯定是跟馮姐坐一起，另一邊的位子我們都不跟你搶，不就行了。」

  「好哥們兒！」

  計程車很快開到椰子雞的店門口，門店目測挺大的，包廂也多，雖然裝修看著比較老，但裡面的人並不少，生意很火爆。

  簡知魚一下車就聞見很豐富的香味，這條街是美食街，各種燒烤店、火鍋店、快餐店、串串香店、小龍蝦店、石鍋雞店、鐵板燒店、酸辣粉店等等全部緊挨著，有的店主為了攬客，還把鍋子爐子擺在街邊，柴火燒得旺旺的，一顛勺，爆炒的田螺在半空中飛了一圈，裹滿調料，又回到鍋里。

  這裡的香味簡直要飽和了，簡知魚悄悄深吸一口氣，企圖把香味全卷進肚子裡，聞到就當吃到。

  一吸完就對上葉池似笑非笑的眼神。

  簡知魚：「……」

  吸進的香味哽在喉嚨里，不上不下。

  這人的觀察力能不能降降？

  好在馮青梅等人及時出現，緩解了一下他的尷尬。

  「來了啊！快進去，一號包廂。」

  簡知魚摸摸耳朵，跟著走進包廂里。

  另外五人衛棋、錢景昊、周正輝、李睿和房樂怡都已經落座了，見到他們，錢景昊豪邁地揮手招呼：「終於來啦，都坐都坐，當自己家一樣啊，別跟我客氣。」

  「笑死，今天全場不是燒公子買單嗎？」馮青梅調侃道。

  房樂怡噗嗤一聲笑出來：「燒公子是什麼鬼呀！」

  張書亦頓時滿臉通紅：「房樂怡你別跟馮姐學壞了。」

  「小魚過來坐。」衛棋開口喊他。

  簡知魚聞言走過去，沒走兩步就發現身邊跟了個人。

  葉池看著他挑眉：「我也要坐那兒。」

  「你怎麼還跟小魚搶位子呢？神經兮兮的。」錢景昊嚷道。

  「讓他坐吧，我坐這裡就行。」簡知魚雖然沒弄懂一個大圓桌的座位有什麼好爭的，但他也並不在乎這些。

  他挑了個兩邊都沒人的位子坐下，一偏頭，葉池已經在他身邊也跟著坐下來。

  而剛剛衛棋旁邊那個『熱門』位置突然就空了出來。

  目睹了全程的錢景昊滿臉莫名其妙：「阿池你在發癲嗎？」

  簡知魚嗆了一口茶，擡眸看了眼錢景昊。

  這位同學真是人如其名——有前景啊，居然這就發現了葉池的本質。

  葉池：「……喝你的冰紅茶吧小學生。」

  沒見過誰來吃椰子雞還帶瓶一升的康師傅冰紅茶的。

  他翻了個白眼，收回目光時，正正撞上了對面房樂怡的視線。

  對方一下子把視線慌亂地移開，跟偷看被抓包似的，抿唇盯著鍋里，臉色有些不自在。

  葉池又看向衛棋，這人此時失落的表情雖然隱藏得算好了，但葉池最擅長看透這些，心裡瞬間跟明鏡似的。

  之前心裡那點不舒服終於對上了原因。

  他仰頭長嘆：艹！一個單純青春的高中生椰子雞之夜，居然有這麼多『心懷不軌』的人！

  你們就不能多想著椰子雞嗎！？

  他看向錢景昊的眼神都柔和了點。

  還是弱智好啊！

  瞧這冰紅茶咕嚕咕嚕灌的，滿心滿眼別無他人了，只有冰紅茶！

  張書亦點完菜，心滿意足地走到房樂怡旁邊坐下，規規矩矩地撕開碗筷塑封袋，用開水慢慢燙，還問房樂怡需不需要他幫忙。

  這一幕被葉池瞧見，又是一陣長嘆：裝！你就使勁兒裝！

  張書亦斜睨他：「你今天怎麼唉聲嘆氣的？小魚惹你了？」

  簡知魚聞言，偏過頭，視線慢吞吞地落到他的身上。

  「沒有！你別挑撥離間的啊我告訴你。」

  「哼。」

  葉池看向簡知魚，用口型對他悄聲道：「別信他的。」

  「葉池，」房樂怡這時候突然開口，「你要坐這邊來吃這個嗎？剛才點菜的時候他們說你喜歡吃這個。」

  葉池擡眼，看見房樂怡面前的那盤菜，心情更複雜了——泡椒雞爪。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說的了，那天發愣盯了錢景昊幾秒這玩意兒，現在就給造謠上了。

  果然另眼相待不了一點！

  「錢景昊的最愛，不是我的，讓他坐過去。」

  葉池說完，不顧張書亦對他擠眉弄眼，也不顧房樂怡的黯然，沖門外的老闆喊了一聲：「老闆！拿碗涼白開進來！沒有的話，礦泉水倒碗裡也行，記帳上。」

  「你幹嘛？喝水喜歡用碗？cos古裝大俠嗎？那你該喝酒啊！還礦泉水！」

  「不是拿來喝的。」

  「那是幹嘛的？」

  簡知魚在他們的對話中倏地反應過來，伸手在桌下面碰了碰葉池的腰，低聲道：「不用，我不吃辣的菜就行。」

  「那不行，」葉池從服務員手中接過碗和礦泉水，慢條斯理地滿上，「都在一張桌子上了，哪裡有隻能看不能吃的道理。」

  馮青梅看懂了：「是小魚不能吃辣的？」

  「嗯。」葉池點頭。

  他把清水碗放在兩人中間，今天的主菜是椰子雞，不辣，但另外還點了一些像泡椒雞爪、拍黃瓜一類的小菜，有點辣味。

  他夾了塊小黃瓜放水裡涮了涮，示意簡知魚夾來吃。

  放在一群大大咧咧的高中生里，他倆的舉動又明顯又不尋常，瞬間吸引了滿桌人的視線。

  葉池倒是泰然自若，簡知魚在一旁便有些不自在了，他掃了一圈其他人，眾目睽睽之下，又不好跟葉池說什麼。瞪都不好瞪。

  只能吃下小黃瓜。

  別說，還挺好吃！有鹽有味的！

  房樂怡就坐在他倆對面，將兩人所有的互動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說不上來具體是什麼感覺，但心裡又確實察覺有點古怪，有點不舒服。

  她又看向簡知魚。

  她知道班裡很多人都覺得簡知魚好看，視覺是非常直觀的。

  很清冷疏離的一張臉，眼神放空的時候又顯出些無辜，誰看都不會生厭。

  但自己為什麼會覺得微妙和沮喪呢？

  房樂怡眼神微凝，注視著面前的兩個人，漸漸有點明白了。

  是這兩人自帶的一種真空地帶。

  她在單獨看葉池或是單獨看簡知魚時都有那種感覺，覺得他們跟周圍的人仿佛不在一個世界。

  即便葉池跟很多人都玩得好，但她觀察久了便能察覺，葉池是不一樣的。

  可這樣的兩個人放在一起，卻奇妙地能氣場和諧，看著沒有絲毫距離感。

  因為是關係好的兄弟嗎？

  房樂怡的心沉了些，她並不過分敏感，卻也不遲鈍。

  誰家兄弟會照顧得這麼細緻啊！？除非……

  但下一秒她又覺得荒謬，覺得自己想多了，畢竟他們倆都是男生啊……

  她看著葉池，心裡有些委屈。

  「樂怡，看什麼呢？」馮青梅心中輕嘆。

  「沒什麼。」房樂怡匆匆收回目光。

  「好了好了，不吃辣的都要瓶礦泉水吧，咱張哥買單！」衛棋笑道。

  張書亦「嘶」了一聲長長的音調：「你真是個大聰明！」

  「老闆！再來幾瓶礦泉水和幾瓶飲料！」

  「飲料要旺仔行嗎？」老闆喊。

  「嘶——行……吧！」

  正是該喜歡喝旺仔的年紀！

  對於十個人來說，兩隻椰子雞並不算多，但跟朋友一起吃夜宵總是開心的。

  吃到興起，張書亦踩在椅蹬下方的橫杆上，高舉旺仔，大聲嚷道：「兄弟姐妹們！都聽我說！籃球賽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們要拿什麼！？」

  「安慰獎！」錢景昊大聲回答。

  「滾！」張書亦怒瞪。

  「哈哈哈哈哈哈哈……」

  桌上笑倒一片：「冠軍！我們要拿冠軍！」

  簡知魚看著一連串東倒西歪的人，嘴角也勾起一抹弧度，小聲附和：「拿冠軍！」

  葉池舉起旺仔：「好。」

  簡知魚偏頭看他，那雙眼睛裡映著他的倒影，似乎是在告訴他，這個『好』字是說給他聽的。

  對視片刻後，他安靜地收回視線。

  張書亦一煽動，所有人此時就跟醉奶了一樣，紛紛舉起手裡的旺仔，一瓶瓶紅罐罐在半空中相撞：

  「冠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