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2024-09-14 18:28:36 作者: 荊棘小花

  第13章

  夏天的雨總是容易下得轟轟烈烈,周末早上,簡知魚剛清醒,聽見窗外的雨聲就知道不好。

  這雨太大了,雖然這個季節的暴雨並不會下很久,但他想看的一個畫展今天就是最後一天展覽,前幾天因為要上學便沒能去成,今天要是又錯過,下一次可能就要等到明年或者更久了。

  下雨對他自己來說是無所謂的,他並不是急匆匆的性格,不覺得雨天能有多危險。

  但對芳姨他們來說,考慮得就比他要嚴格一些。

  他起床洗漱完畢,雨依舊沒有停,窗外的雨聲嘩啦啦,從窗戶往外看,能看見花園裡的藍花楹被打落了一地,在石板路上鋪了淺淺的一層,濕漉漉的細瘦枝丫在雨中顯得格外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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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臥室里猶豫了一會兒,芳姨來敲門了:「知魚,該吃早餐了。」

  今天已經比平時的周末早餐時間晚了十幾分鐘,簡知魚打開門,看了眼隔壁緊閉的房門,又瞥向樓下客廳:「爸媽還是沒回來的嗎?」

  「沒呢。」

  那阻礙應該會小一些,簡知魚點點頭,緩緩走下樓梯。

  芳姨跟在他身側下樓,一邊還在持續嘀咕:「這小葉又起不來,周末老是不吃早餐怎麼行,知魚你可別學他……」

  「睡太晚對身體也不好,昨晚十二點了我看到小葉房裡的燈都還開著呢,你看吧……」

  簡知魚走到餐桌前坐下,有些煩悶地閉了會兒眼,心口堵得難受。

  身體出現這種情況不是一次兩次了,他早就習慣。

  家裡的人總是怕他出現什麼狀況,在諸多地方給他設限,甚至到了一種常人難以理解的地步,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因為這些令他窒息的所謂『看管』,他的心臟難受了多少次。

  有時候連他自己都算不清,究竟是任他出去磕磕碰碰身體受傷的危害更大,還是這些年累積的情緒壓力對身體的危害更大。

  肯定是前者吧,簡知魚怔怔地想,不然他這麼多年的奇葩生活不就成了一場笑話嗎?

  更何況,被『限制』得越多,別人就會越安心。

  能讓父母安心一點,多少也算是一種收穫吧?小時候那次書房裡的吵架,他不想再看第二次了。

  他竭力說服自己,甚至於他都覺得有理有據、說服成功了,但心裡的難受卻一分沒少。

  「知魚,喝點牛奶啊,別老吃乾的,仔細一會兒噎著。」芳姨在一旁開口。

  簡知魚沉默地拿起牛奶杯子,放到嘴邊,垂眼慢慢喝了兩口,回想著母親以前對他的教導,將那些太複雜太負面的情緒,連同入喉的牛奶,用力一起咽進肚子裡,壓在最深處。

  不去碰,不去想。

  心緒漸漸平復,但對於自己少有的喜歡的東西,他還想爭取一下:

  「等會兒我要去一個畫展,今天是展覽的最後一天了。」

  芳姨聞言驟然一驚,眉眼瞬間變得憂愁:「可外面在下大雨啊,雨天路滑,容易摔跤,身上還容易打濕,還是下次天晴再去吧。」

  「下次就是很久之後了,我會自己注意的,芳姨,不會跟別人離得太近,也不會摔跤。」

  他頓了頓,又添了一句:「我已經十七歲了。」

  見他面無表情,態度堅決,芳姨勉強笑了下,語氣為難:「可是知魚,你是知道你自己的身體情況,你跟別人不一樣,他們在雨天摔一跤,爬起來就行了,你不行啊……」

  「我也可以,」簡知魚煩悶地撇過眼,「現在摔一跤對我來說根本不是什麼大問題,後果也跟其他人差不多,你見過有誰因為怕摔跤不敢出門的?」

  「但你七歲的時候——」

  「那次能一樣嗎!?那次是從樓梯上滾下來,不管人有沒有心臟病都得進醫院!」簡知魚提高了音量。

  芳姨住嘴了,她擰緊眉頭觀察著簡知魚的臉色,語氣變得小心翼翼:「你別激動,芳姨說錯了,不要生氣啊知魚。」

  客廳里霎那間變得靜悄悄,雨聲愈發清晰入耳。

  簡知魚用力壓制住心裡那股糾纏的鬱氣,緩聲道:「總之,我今天要出去,就今天,以後我都聽你們的。」

  「可是這雨……」

  「去哪兒?」葉池的聲音響起。

  他手插著兜,優哉游哉地從樓梯上走下來,顯然是剛起,頭髮還有些凌亂。

  走到餐桌邊坐下,葉池掀起耷拉的眼皮看向對面的人,沖他擡了擡下巴:「嗯?剛開門就聽見你說要出去,現在又不說了?」

  簡知魚吸了吸鼻子,小聲道:「去畫展。」

  「哦,我陪你去。」葉池說得極為自然,轉頭對芳姨露出個笑臉:「那我們倆今天就不在家裡吃飯了啊芳姨。」

  芳姨驚了:「啊?這怎麼行?」

  「怎麼不行?下雨天的空氣最清新,多出去呼吸有利於身心健康,你養魚都要在魚缸里放輸氧管呢,天天關在家裡都要關傻了。」

  芳姨還是猶豫:「可是……」

  「行行行,各退一步,那就晚飯回來吃吧,我們大概四五點鐘就回,這總行了吧?」

  葉池表情遺憾,仿佛他已經忍痛退讓了很多。

  「……那行吧,」芳姨糾結了一會兒,不再堅持,嘆了口氣,「你要看好知魚啊,下雨天地那麼滑……」

  「嗯嗯嗯。」

  葉池應得輕飄,目光略斜,落在簡知魚身上,注意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黯然。

  好不容易總算是出了門,徐叔將他倆送到市區,便被葉池打發走了,不讓他跟著。

  雨變得小了些,兩個人打了兩把傘,簡知魚的雨傘是透明的,傘下的那張臉在陰沉的天光映照之下也仿若透明,他語氣淡淡:「美術館在對面那條街。」

  「你自己去。」葉池道。

  看著那雙終於因為驚訝而顯得有些生機的眼睛,葉池凝神認真道:「小魚,他們說歸說,但你不能真的把我當成那些監視你的人中的一員,我不是來當林阿姨的眼線的,不是來看管你的。」

  面前的人稍稍愣住,隨即神色放軟了些,眉目間若有似無的陰霾消散,勾了下唇,露出一抹很淡的笑,低聲道:「對,你是帶我逃出來的。」

  葉池的心在那一刻就像被這漫天的雨給淋了一遍,酸軟交織。

  那種感覺很矛盾,似乎複雜又純粹,仿佛胸口炸開了煙花,又絢麗歡喜、又灼得他生疼。

  這是一種他從未體會過的感覺。

  他慢慢收回目光,垂著眼,聲音很輕,像是怕打擾了自己這股情緒:「你說得對。」

  「那你去哪兒?」簡知魚問。

  「我去找燒仙草他們打球,等會兒中午的時候來找你吃飯,你記得等我。」

  簡知魚點頭答應,撐著傘轉身向美術館走去。

  葉池注視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天橋上面,頓了會兒,才終於擡腳離開。

  跟張書亦他們約了一個室內籃球館,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和訓練之後,他們之間的默契上升了不少,跟別班約比賽的時候,勝場也逐漸變得越來越多。

  一場場打下來,不僅班裡這幾個人對葉池心服口服,跟他們約賽的其他班同學也因為球技對他另眼相看,平時在學校走廊上遇到都要打個招呼。

  他在十二中如魚得水,看得張書亦都羨慕了,今天卻發覺他有些不在狀態。

  三分球空了好幾個。

  而平日裡他的三分球是最厲害的,比校籃的人都准。

  「阿池你今天怎麼啦?感覺心不在焉的。」張書亦問。

  他們打完幾場,坐在休息區喝水,錢景昊還帶了一書包零食來,這會兒拿著包泡椒雞爪啃得歡天喜地。

  「是有點。」陳然也道。

  葉池出神地盯著錢景昊手裡的泡椒雞爪,他知道這玩意兒大概全國大部分的學生都吃過,但他在想簡知魚或許沒吃過。

  糖也很少吃,那個人有很多東西估計都沒碰過。

  他漫無邊際地想著,在周圍人的眼裡就跟看著雞爪發呆似的。

  錢景昊低頭看了眼手裡的綠色包裝袋,遲疑道:「這麼想吃嗎?要不我給你?雖然我已經咬了一半了。」

  葉池:「……」

  他回神,看眼手機上的時間,收起包,起身往籃球館外面走:「我先走啦!」

  「誒?快十二點了,你去哪兒啊?」

  「去看看我養的魚。」

  「什麼鬼?你養魚了?不一起吃飯嗎?」

  「暫時不了,等我單獨養段時間再帶他出來一起吃。」

  魚嘛,矜貴,難養,只餵魚飼料也能給撐死,需要先慢慢摸清楚他的脾性。

  葉池背對著他們,手臂伸起來閒散地揮了兩下,走出了體育館。

  外面的雨剛才停了一會兒,這會兒又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來了,離約定的時間差不多,葉池直接打車去美術館。

  計程車快要開到美術館門口,路過一個路口時,車窗外面一閃而過的透明雨傘讓他倏地坐直。

  「師傅,就在這裡停一下。」

  車子在路邊停下,葉池撐開傘快步折返到剛才的路口。

  路口裡面是一個小巷子,牆角蹲著把透明雨傘——準確地說,是蹲著個打了透明雨傘的人。

  葉池一看那被遮擋得模模糊糊的背影便認出是誰了,他蹙著眉,垂眼看見除了簡知魚外,傘下的另外一個生物:一隻被雨水淋得濕漉漉的金毛小狗。

  【作者有話說】

  池對芳姨提要求:先提個難的,驚你一訝後再降低要求,是不是好接受一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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