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心寒

2024-09-14 18:27:33 作者: 宮筘月

  第73章 :心寒

  他們建立避難所的行為雖然儘可能地隱蔽起來,但動靜屬實沒法更小,還是引起了其他勢力的注意。這不是最讓始祖擔心的,最讓他擔心的是有血族會順藤摸瓜找上營地,本著大家都別想好過的心理,將營地攪的天翻地覆。

  始祖在發覺營地消息泄露後第一時間加固了防禦,安排了護衛整天整天地巡邏,確實有效些,連營地里的治安都變好了。

  他還記得那天,一年了,是個小有收穫的秋天。

  其他領地魔礦問題需要他出面解決,他才短暫的離開了營地,就半個月的時間,魔法師突然找上他,短促而蒼白:「死人了。」

  始祖心裡一慌,又很快鎮定下來:「是哪幾個不服管教的打架了?還是那些吸血鬼沒控制住自己,只要情況還可控,捉拿兇手發布通告,警告他們不要內鬥,就能安定下來……」

  魔法師打斷他的話:「臥底在營地里的吸血鬼放出了一條熔岩龍,將城裡所有建築物都搗毀成一片廢墟,駐守在那裡的侍衛攔不住,死傷大半,裡面的居民沒有自保能力傷亡慘重。臥底已經被抓住行刑,確認是曾經與你有舊仇的競爭對手。」

  始祖刷的起身,桌上的文件被他帶掉了一大片,他怔怔道:「什麼?」

  魔法師深深吸了一口氣,臉色難看得要命,咬牙切齒:「是我親自帶他們來的,我保證過會讓他們安定下來。」

  

  他轉身:「我會帶剩餘的人類離開。」

  始祖從這個背影中讀出了點什麼:「你……還是要走?」

  魔法師腳步一停,自嘲一笑:「我還能留在這裡嗎?」

  無人開口。

  魔法師站在窗戶邊,月光落在他肩上,撒下一片寒霜。

  孤寂,冷凝。

  半晌,他肩膀塌了下:「我沒有怪任何人的意思,我只是,有些茫然。」

  後來始祖重新回到了營地,城裡大片大片被燒焦的土地,建築物殘缺著臂膀,沒有人出現的痕跡,成了名副其實的廢城。

  他記得,在這樣惡劣的環境種莊稼很不容易,他鼓勵城裡的人類自食其力開墾出一片片土地,在荒地里求生。第一批幼苗長出來時,城裡熱鬧極了,個個喜氣洋洋。

  如今,只剩荒地。

  自從那日不歡而散,他們倆很長時間沒有見面,再次偶遇時魔法師剛帶著隊伍埋伏了血族哪一個公爵,隊伍里死傷不算多,魔法師卻傷得很重。

  趁著夜晚始祖直接將人偷了出來,找了一家安全的旅店住進去,剛把魔法師放在床上始祖便貼著他的額頭,是個依賴的姿勢,捂著他受傷的額頭:「你流了很多血。」

  魔法師胸膛起伏微弱:「嗯。」

  「會死嗎?」

  「不會。」魔法師摸了摸他的頭,「你也不會。」

  魔法師那一晚咳了很久,喉嚨里含著血污久久咽不下去,咳得撕心裂肺,胸口又悶又疼,像被砸了一拳肋骨斷裂,折磨得他睡不著覺。

  不知這樣半夢半醒過去了多久,天蒙蒙亮時,他又被疼痛折磨的睜開眼。

  一眼便見到了始祖舉著水杯為他潤嘴唇,大概是累的慌,他只覺得始祖臉色更加蒼白,垂下的捲髮也沒那麼精神,像只灰溜溜的小狗。

  而這隻小狗見他醒過來就裝作若無其事的放下水杯,坐在一邊望著窗外發呆。

  魔法師摸到身上的傷口,大多已經被處理乾淨了,尤其是肋骨那一塊被厚厚的包上了好幾層紗布,小心翼翼的繞過那段燒傷纏了幾遍,其餘地方都被擦拭乾淨,想也知道是一整晚寸步不離的守著。

  他勉強撐著身子坐起來,立刻被一臉緊張的始祖扶住,語氣有些煩躁:「這麼著急幹什麼?傷都還沒好,趕過去送死?」

  魔法師沒被他的語氣刺到,悶咳了兩聲問:「怎麼還沒休息?」

  始祖沒有說話。

  於是魔法師又猜到了他的心情,朝他招手,病氣太重,聲音都虛浮無力:「靠過來點。」

  始祖盯著他看了半晌,勉為其難坐在床邊看他想幹什麼。

  魔法師輕輕貼在他耳邊,手掌扶著他的肩,還被始祖用手扶了一下,免得牽扯到傷口。他剛醒來,聲音沙啞:「別生氣了。」

  始祖不自在的摸了下耳朵,毫不猶豫拉開了距離:「我生什麼氣?別自作多情。」

  魔法師很慢地笑了一下,眼下淺淺的臥蠶為他平添幾分溫和:「但是我很想你,在傷口特別嚴重的時候,我只想到了你,就覺得還能再堅持一下,說不定下一秒就能見到你。」

  始祖抱著胳膊:「是嗎,沒看出來。」

  魔法師仍舊湊過去拽著他的手腕:「所以我現在就特別高興。」

  始祖抓著他衣服的手逐漸收緊,即便是在黑夜中他身受重傷看不清更具體的,也能感受到始祖身體的顫抖,是後怕。

  直到始祖回頭,他才看到始祖紅了眼眶,直直盯著他,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始祖用力拽回了自己的衣服,抓著他的爪子放回被子裡:「以後不許擅自做決定。」

  魔法師壓抑著想咳嗽的衝動,小聲保證:「不會的。」

  「也是,公爵都被你殺乾淨了。」

  始祖本想眼不見心不煩直接離開,猶豫片刻還是狠不下心腸。

  他想,或許他做的是對的。

  魔法師是個人類,一個身體不算好,以逗弄小孩兒為樂,惡劣而不自知的傢伙。

  始祖一直覺得他強大,自信,沒有什麼能夠打敗他,直到魔法師嚴肅地跟他說,他們要刺殺血族的領袖,那個殘暴的、實力深不可測又心機深沉的傢伙。

  他當然覺得不可能,正是因為與領袖共事的時間最久,他清楚的認識到領袖的實力多麼可怕,人類終究玩火**。

  不出意外,儘管人類可謂是傾巢而出,卻在血族領袖的攻打下節節敗退,直到最後一位戰友倒下,被逼入絕境的魔法師跟始祖配合,趁機衝上去將精疲力竭的領袖一刀殺死。

  意外出現了,領袖死後滿天黑暗魔力圍繞在魔法師身邊,甚至試圖湧入了他的身體,鑽到他渾身上下,惡意壓榨他渾身骨頭血肉,企圖將他體內的光明魔力驅逐出去,讓他徹底成為黑暗的容器。身受重傷的始祖抱著他的身體強行衝出黑暗魔力的束縛,踉蹌著帶他離開。

  而後來者眼睜睜見到這一幕,卻只以為魔法師信仰崩塌,主動墮入黑暗神的懷抱,還與血族相勾結,實在敗壞名聲。甚至被他的競爭對手刻意編排成惡毒的民謠,將他曾經與始祖共同創建的營地拿出來造謠,在民間傳唱他的「豐功偉績」,甚至不讓人們提及他的姓名,要讓人們遺忘他的存在。

  曾經他熱愛的、拼盡全力守護的人,懷著膨脹到匪夷所思的惡意編排他、打壓他,利用完便大肆嘲笑,說他也不過如此,之前的行徑也只是為了名聲。

  他名聲臭成了過街老鼠,在三個月的發酵期過後,幾乎大陸上人人都知道有這麼個勾結黑暗的魔法師存在。

  魔法師受的傷太重,他寸步不離照顧了許久,直到看到屬下支支吾吾走到他身邊匯報,他才知道魔法師的名聲居然已經爛到了這種地步。知道消息的始祖出奇的憤怒,他不明白為什麼一舉終結聖戰的英雄會得到這樣的待遇,也不明白那些被保護在身後的人類,為什麼能說出這樣的話。

  後來魔法師自然也知道了那些風言風語,他一貫伶牙俐齒,這次卻沉默了很久。

  那些肆意灑脫、瀟灑地躺在屋檐上喝酒賞月好像是上輩子的事,魔法師最喜歡的那枚徽章和魔法袍也遍布灰塵,再沒見他擦拭或者穿戴過。

  始祖看不慣他態度日漸低迷,直截了當的問道:「你想成為血族嗎?享受無盡的壽命,無數的追捧和頂尖的魔力天賦。時間過得越久,你越能發現這些流言不過是耳旁風,根本不用在意這些。」

  他知道但凡早幾個月問,魔法師的答案都是堅定不移的,不想。

  但事到如今,這個問題卻好似難住了他。他的臉上從迷茫、思索到沉默不語也不過花了短短几秒鐘時間,最後的回答居然是「不知道」。

  始祖好似仔細咀嚼了這個詞:「不知道?」

  始祖還以為他心動了,直到隔天他看到魔法師從衣櫃中拿出了那件許久沒有展開過的魔法袍,仔細舒展開袍子後,他小心地披了上去,臉上帶著懷戀。

  始祖便知道他的答案。

  決定著手控制輿論是在始祖重新掌權以後,那是頂部的血族已經寥寥無幾,能打得過他的更是鳳毛麟角,他很輕鬆的一統了血族,與人類簽訂了長達數百年的和平契約,第一件事便是拔乾淨民間的謠言。

  始祖讓他們閉了嘴,同樣也不願魔法師成為他們口中討論的角色,一時之間又是鋪天蓋地的掩埋信息,確保這些雜七雜八的事不會影響到魔法師。

  曾經建下的避難所,本是收留大陸各處無家可歸的人類和血族,此刻卻成了收容魔法師殘黨的最後退路。甚至在將殘黨全部轉移到城堡中後,始祖還主動關閉了絕大部分投送點,這裡幾乎無法重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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