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魔器

2024-09-14 18:26:43 作者: 宮筘月

  第39章 :魔器

  瓦爾斯特一輩子在王城裡嬌生慣養,掌握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柄,性子嬌縱,對身邊人非打即罵。這樣一個心智還未發育完全的人,習慣了占有和掠奪、如同小孩一般天真又殘忍,十來年的求而不得,他內心早已壓抑得快要發瘋。

  江嶼白不可能留他一個不穩定因素在身邊。

  不用回頭都能感受到那股熾熱的視線如影隨形,仿佛下一秒就要撲過來——瓦爾斯特的傷勢很好的限制了他,還好他連站起來都費勁。

  禁錮了魔力的江嶼白微微蹙眉,泛白的嘴唇緊抿:「別碰我。」

  「殿下,我只是想保護您。」瓦爾斯特終究還是沒越線,他雖然與江嶼白接觸不多,但也大概知道他的性子,吃軟不吃硬。反正心頭大患已經解決,瓦爾斯特再軟磨硬泡幾天說不定他就動搖了,「外面太多人覬覦您了,您在外面稍有不慎就會被騷擾,只要您開口,想要什麼我都會替您找回來。」

  江嶼白望著他:「你在說你自己嗎?」

  

  不喜歡聽的話瓦爾斯特就當沒聽到,他繼續說:「莫里甘不是個好東西,您待在他身邊我擔心您被算計。更別提那個聖子,他是聖殿的人,說不定心裡想著怎麼害您,我放不下心。」

  他也知道自己著實操之過急,本來計劃著慢慢接近始祖,但每一次見面都這樣猝不及防,他心裡的計劃被打亂了無數次,一想到他尊敬的始祖殿下要跟心懷鬼胎的莫里甘和噁心的維達爾生活那麼久,他就覺得心煩意亂。

  對,他就是一刻也忍不了。

  江嶼白閉眼不想看他。

  瓦爾斯特抓著他胳膊晃了晃:「您不說話我就當您同意了。」

  就這方面他還專門向周圍女傭請教過,女傭說男人最受不了撒嬌賣萌的人,地位越高威脅越沒用,那就一哭二鬧三上吊,拉著人暢想未來適時勾引,暴**惡劣性格也沒關係。沒錢沒顏那叫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他好歹一應俱全,也不讓人討厭。

  酒館後院,安靜的雜物房外突兀地出現一個少年。

  少年粗暴地破壞了院子裡的陣心,又掏了把槍扔進去:「聖子大人你可太不厚道了,先前在始祖面前瘋狂拆我的台,還能不能好好合作?咱們敞開天窗說亮話,我救你這一次,打算彌補我多少魔礦啊?」

  維達爾接過槍別在腰上,屋內的陣法漸漸消散,他將鬆散的木門踹開走了出去:「誰知道你這位著名的行商會突然跑到這種貧瘠的小地方,還敢舞到始祖面前,膽子不小,我一開始還沒敢認呢。」

  少年林珞撇撇嘴:「就知道轉移話題,都說聖子寬厚善良,他們還真是不了解你,我看你就是個奸商。」

  「這種法陣可困不住我。」維達爾笑了一聲,「我是在給你推銷的機會,攬上始祖這條船可比從我指縫裡討魔礦快得多。」

  「真是說不過你。」林珞好歹跟這傢伙聯繫了一段時間,他們家族家大業大四處經商,半年前就暗中搭上了聖子這條線。不止如此,他們與心靈手巧的矮人也有合作,強悍的製造能力讓他們能更好融合魔法與武器,製造出高等魔法生物不屑、但普通人能簡易上手的殺傷性武器,比如魔法槍。

  他了解維達爾的實力,也在心裡奇怪為什麼不暴力破陣,為什麼不暴露實力反而要在始祖身邊待著,要說避免懷疑的話,始祖都快被帶走了,他防誰呢。

  維達爾問:「始祖那兒怎麼樣了?」

  「出去了,大概用傳送陣去王城。」

  街頭,仍舊是瓦爾斯特在前帶路,江嶼白重新穿戴整齊,裹得嚴嚴實湳渢實,被藏在侍從與傭人中間。

  上了馬車,瓦爾斯特注意到江嶼白似乎望著旁邊發呆,車快走時他忽然說:「替我買塊流煙石吧。」

  瓦爾斯特擡頭望過去,只見那小攤上擺著一顆明晃晃的綠色寶石,瞧著晶瑩剔透,實際半點魔力都沒有,給他都嫌廉價。

  就這麼塊破石頭有什麼好看的,還耽誤時間去買。

  迎著江嶼白的目光,他點頭:「好。」

  他下了馬車,推著輪椅往那邊走。

  侍從跟過去猶豫道:「您如果要帶他走的話,一定要儘快,您的身體實在撐不住太大衝擊了。」

  瓦爾斯特冷著臉說:「我知道我在幹什麼,不用你多嘴。」

  侍從稍稍放下心來,畢竟當他知道這一次要拐末代始祖走之後,心裡一直惴惴不安,生怕殿下不夠果斷。但此前殿下雖然脾氣不好,但一直很理智,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

  他一轉身,就見瓦爾斯特面無表情地停在一家攤子前:「把那塊綠色的流煙石包起來,包好看點。」

  他擡頭對上侍從目光,又移了回去,強調道:「打個蝴蝶結。」

  抱著這破石頭本來想就這麼回去,瓦爾斯特想了一下,又從小攤的花瓶里順了朵花別在小盒子上,看著總算沒那麼寒酸。

  這還是始祖第一次跟他提要求。

  江嶼白拿到綠石頭後一直握在手裡,讓人摸不透他的心思。瓦爾斯特有些緊張,自然也忽視了他的行為。

  寒風凜凜,落葉悠然飄下。

  一路平安抵達暫居地讓瓦爾斯特稍微鬆了口氣,他一直抓著江嶼白手腕不放,冥冥之中總有不安的感覺,又讓他覺得是多想,他們已經到達傳送陣了,只要跨過這道皇室專用的魔法陣,到了王城就再沒人能阻止他。

  他拉著江嶼白走進去,就見魔法陣金黃色光芒一閃又飛快熄滅,他們兩人仍然在原地沒動。

  瓦爾斯特眼神錯愕:「什麼情況?」

  侍從也被這意外驚到了,他連忙檢查了魔法陣,卻忽然看到瓦爾斯特身上逐漸爬上猩紅的紋路。他登時大喊:「殿下!您小心,魔法陣開始反噬了!」

  與此同時,院牆外面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鳴。

  江嶼白悄悄鬆了口氣,他握著流煙石的手出了些汗,終究沒輕舉妄動。

  院子裡面下人紛紛擡頭,只見林珞從三米高的圍欄跳下,一腳踹在其中一個傭人身上,手裡扛著奇怪武器,張揚又肆意:「帥哥們美女們!最新型深淵聚魔珍珠槍,超絕魔法自動追蹤,童叟無欺!只要你們肯花點礦石,我這兒無限量供應!」

  緊接著,緊鎖的門戶被炸藥轟開,滾滾硝煙散去,維達爾走了進來。

  「維達爾,是你在酒館魔法陣上動了手腳害我被反噬?」突生變故,瓦爾斯特臉色難看,「給我攔住他們,別讓他們過來!」

  這位侍從嚴陣以待,這些侍從都是會魔法身手好的高手,團團圍住人時壓迫感十足。

  「哎呀帥哥,這麼生氣幹什麼?都是老客戶啦,給你便宜點。」林珞裝模作樣地問,「想看煙花嗎?」

  轟——

  維達爾比他更直接,來時已經在周圍埋好爆炸珠,隨著一聲聲爆破的轟鳴聲,周圍侍從慘叫連連,卻還是拼死阻攔。他目標明確直奔江嶼白,瓦爾斯特登時改變目標拽著江嶼白離開。

  有替死鬼在前面攔路,那邊的人沒能第一時間過來,江嶼白只來得及隔著人群看他一眼就離開,這裡是瓦爾斯特臨時租下的住宅,錯綜複雜的地形確實能把人繞暈,但江嶼白也能感受到瓦爾斯特身體已經到了極限。

  江嶼白說:「你走吧,趁現在還能走得掉。」

  「不可能。」瓦爾斯特咬牙,他死死盯著江嶼白,「你哪兒都去不了,只能待在我身邊。」

  直到他擡頭,漸漸發覺身體又開始不受控制,渾身隱隱作痛,利用詛咒以後反制到他身上的反噬逐漸剝奪他的生命,他對江嶼白的束縛開始鬆動。

  他抓著江嶼白的手被掙開,最後一絲希望也被奪走。

  終於明白自己不可能把始祖帶走,瓦爾斯特眼裡多了絲悲哀,但很快被瘋狂的怒火所占據,他甚至顧不上自己渾身瀕臨崩潰的血肉,孤注一擲朝江嶼白撲過去,體內魔力瞬間暴漲,一瞬間身體恢復到最巔峰的時期!

  ——他得不到,也不會讓別人得到。

  是的,在密林里他也是這種想法,他其實並不像嘴裡說的那樣灑脫,他善妒、陰險,偏執又暴躁,湳渢但就是這樣一個他,支著殘破不堪的身體一遍又一遍執著地靠近始祖。

  他沒能得逞,江嶼白手裡的綠石頭猛然炸開化為齏粉,粉末將瓦爾斯特整個人包裹住,硬生生遏制住他體內暴漲的魔力。

  江嶼白慣會用魔石轉換魔力,瓦爾斯特應該提防的,但他沒有。

  「你用詛咒束縛我,也應該想到詛咒會為我利用。」

  江嶼白掐著他脖子狠狠撞在灰牆上,渾身魔力纏住瓦爾斯特,殺意止都止不住。

  瓦爾斯特連意識都模糊了,每一次詛咒反撲過來的痛苦在此刻越來越鮮明,他所剩無幾的呼吸被剝奪,江嶼白也半分沒收斂魔氣侵蝕他的軀體,他卻還在笑:「如果能死在您手下……」

  他沒能再說下去,哽咽與窒息一起到來,意識墜入深淵。

  仔細想想,對末代始祖痴狂的人應該有不少,崇尚力量者、嚮往權貴者數不勝數,為什麼只有瓦爾斯特如此顯眼?

  大概是因為那些信徒要麼被流逝時光帶走生命,要麼被詛咒弄得半死不活,有錢有閒,趁著年輕還能使勁折騰身體的只有他一個。

  江嶼白心想,如果是始祖自己,那他一定很樂意收下像瓦爾斯特這樣忠誠的信徒。

  江嶼白鬆手,房屋後面火光沖天,魔力源源不斷,似乎是用了什麼法器。他回頭看了下方向,火勢熊熊幾乎快逼到他面前來,他猛然被人抱住,銀白長發落在他臉頰邊上。

  「走。」

  維達爾手裡握著塊小巧精緻的表,金光乍現包裹住兩人身形,瞬間消失在原地。

  院子裡的侍從死了個乾淨,林珞坐在牆頭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場大火,見兩人出來才意猶未盡收回目光。

  江嶼白對維達爾剛剛手裡的金光分外詫異:「這是你的魔法?」

  「是魔器。」維達爾一指林珞,「這是從他手裡買來的。」

  林珞瀟灑落地,立刻給江嶼白拋了個媚眼:「客人,我叫林珞,剛才您見到的不過是開胃菜,想體驗更精彩的版本嗎?只需要一點點魔礦喲。」

  江嶼白對他之前提過的魔器興致挺大,聞言道:「給我來一把。」

  林珞大喜過望,翻出魔法袋塞給江嶼白:「來來來,您一樣來一個,不滿意包退換!」

  江嶼白一看,被裡面琳琅滿目的各類武器晃花了眼,沒忍住挑眉:「這下終於不是始祖用過的杯子了。」

  林珞不好意思地撓頭:「這不是偶爾發展一下副業嗎。」

  江嶼白點頭:「成,等回去了聯繫。」

  天才魔法商販林珞,終於憑藉自己的努力推銷出了自家商品。

  大火漸漸熄滅。

  本不該有人倖存的廢墟,突兀地出現一道微弱的呼吸,與另一道腳步聲。

  靠著破敗的灰牆,瓦爾斯特下半身掩埋在泥地,焦黑、骯髒,一片狼藉。另一個人的影子落在他身上,他渾濁的眼擡起來,對上忽然出現的、衣著華麗的人,眼裡帶著恨意,他張口時,嗓子像是被劈開一樣,怪異沙啞,很難聽。

  「別用那張臉。」

  「噢抱歉,我知道你還沒看習慣,沒關係,我會多用這張臉在你面前晃悠的,沒禮貌的小傢伙。」神秘人笑容幾乎快裂到耳根,「我得提醒你,別作死,你的靈魂已經弱到快消散了。要不是你這次陰差陽錯又是被詛咒弄死的,你早就死在始祖手下了。」

  「這一次我明明沒叫他的名字,要不是你的餿主意,我也不會被詛咒反噬!」

  神秘人無所謂地攤手:「那你就說說,我的主意有用嗎?」

  瓦爾斯特沒反駁這句話,他確實束縛住了末代始祖。

  那樣美麗又強大的血族,居然不得不受制於他,被他的身體所牽動。

  神秘人說:「離開我,這世上可沒有幾個人能抓到他。」

  瓦爾斯特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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