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重複

2024-09-14 18:24:23 作者: 施以然

  第50章 重複

  周徹安的性子宋知鈺清楚,他斷不會主動去招惹旁人。盛雨霽也不是那種會胡言亂語的人,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一股熟悉的清冷檀香氣息撲面而來,身側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影。

  宋知鈺緊繃的身體隨之鬆懈下來,直接往旁邊倒過去,下一刻就被攬進懷裡。

  蕭寒硯動作輕柔的攬住了他的腰,眉骨輕擡,「不舒服?要不請太醫來看看?」

  宋知鈺搖頭,將自己的困惑說了出來,又疑惑道,「他們之間難道還有什麼齟齬不成?」

  除此之外,宋知鈺想不到任何別的原因。

  蕭寒硯動作放輕了不少,他沉思片刻道,「昨日皇上召周徹安進宮了,在盛雨霽接到封妃聖旨之後。」

  「可知是什麼原因?」

  周徹安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副指揮使,啟靈帝無事斷不會召見他。

  這個時間節點太過巧妙,宋知鈺不得不將兩件事連在一起思考,腦海里蹦出一個念頭來,但很快就被他否決了。

  周徹安處事謹小慎微,怎麼會為了一己私慾做出那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蕭寒硯不敢把話說得太明白,但又不願宋知鈺一直被蒙在鼓裡,「這段時間吏部在處理官員政績考核,想來周徹安收到升遷聖旨也就是這兩日的事情。」

  「不可能。」宋知鈺下意識脫口而出,「徹安不會為了自己的利益出賣盛將軍,況且他根本不認識盛將軍,又怎知她是女兒身?」

  「周徹安是個聰明人,做事向來不留痕跡,興許是什麼時候發現了。」蕭寒硯對此表現平淡。

  腦海里突然想起之前小桂子說過周徹安來找他正好撞上了盛雨霽離開,兩人似乎還交談了幾句。興許只是那一會兒周徹安就發現了盛雨霽的異常。

  宋知鈺神情恍惚,一時片刻接受不了。他坐在圈椅上,猛喝了兩口茶。

  「即便如此,他沒有理由這麼做。」

  周徹安所求並非榮華富貴,而是希望能安穩度日,吃飽穿暖,他犯不著冒著得罪盛家和一大群保皇黨的勢力去揭發盛雨霽。

  就算是升官發財了,他日後也生活在風口浪尖,稍不注意就會喪命,又有何理由要這麼做?

  「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蕭寒硯探聽到了一點眉目,但並無確鑿的證據,自然也不會說出來。

  「過兩日等周徹安收到聖旨時必定會告知於你,屆時再問他也不遲。」

  宋知鈺深吐一口氣,「好。」

  「因利而聚,利盡而散的事情多了去了,或許有的人並非你所見到的那樣簡單,不必全心全意信賴。」蕭寒硯聲音淡淡。

  這些道理宋知鈺在讀書時就學過不少了,但當事情真真切切發生在自己身上時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一年多以來和周徹安接觸頗多,他自詡很了解周徹安,沒想到還是走到了今天這個局面。

  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間,宋知鈺一時半會兒說不出他是在替盛雨霽感到惋惜還是在擔心周徹安得罪人以後的日子不好過。

  盛雨霽給的那封親筆迷信還在他這裡,那封信滾燙、灼熱,仿佛要將衣服燙穿,在他的皮膚上留下一道醒目的疤痕。

  宋知鈺輕吐一口氣,「你說得有道理。」

  蕭寒硯眉骨輕擡,正色道,「凡事並非絕對,落落,你可以永遠信賴我,我為你而活。」

  心臟如鼓鳴般狂震,宋知鈺長睫輕扇,「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了?我們不是在說徹安和盛將軍的事?」

  「怕你忘了,我再提醒你一遍。」蕭寒硯的嗓音壓得很低,如蠱惑一般低語。

  「知道了,不會忘。」宋知鈺在他唇角親了一下,一觸即離。

  出乎意料的事這次蕭寒硯並沒有追著他回吻,而是一臉嚴肅的看著他,表情嚴肅得仿佛不是在談情說愛,而是在說什麼生離死別的大事。

  蕭寒硯壓制住心底的情緒,「那你重複一遍。」

  「我可以永遠信賴你。」宋知鈺不厭其煩的重複了一遍。

  後面那一句話他覺得不吉利,所以沒有再說。

  以前宋知鈺從來不信什麼神佛,他只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但在欣天爍地的應州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時,他無比渴望能有神佛來拯救他。

  但神佛只救下了他一人,救不了萬千民眾和十萬雄兵。

  或許信的不是神佛,而是那一點僅存的念想。

  宋知鈺深吸一口氣,「回去休息吧,等過兩日再看看。」

  「身子還有不舒服嗎?」蕭寒硯小心翼翼的扶著他。

  宋知鈺瞥了他一眼,悠悠道,「今晚你睡軟榻。」

  「睡不了,軟榻已經沒了。」蕭寒硯慶幸早就讓人把那張軟榻給搬走了。

  宋知鈺根本不吃這套,「那你睡書房。」

  「書房沒有床,落落難道忍心讓我睡地板?」蕭寒硯笑笑道。

  眼皮子跳了兩下,宋知鈺回房坐下,叫來了小桂子,「讓人收拾一間客房出來。」

  小桂子一時摸不準是什麼意思,下意識看向蕭寒硯,後者摸了摸鼻子,沒有言語。

  「不過是收拾一間客房,還需要他應允嗎?」宋知鈺氣不打一出來,加重了語氣。

  小桂子立刻跪地求饒,「公子,實在是不趕巧,前兩日您與主子都不在府里,奴才想著正好借著這個機會修葺宅子,現在只有您的臥室和書房翻新好了,其餘屋子都還漏雨,不能住人啊。這兩日天冷,夜間常有小雨,一定會染上風寒的。」

  宋知鈺瞪了蕭寒硯一眼,後者的笑意根本掩飾不住,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

  小桂子這一番說辭之後,宋知鈺到底是沒有為難他。

  晚上蕭寒硯如願上了床,即使什麼都不做抱著宋知鈺入眠也好,只有看得見摸得著時才會給他一種宋知鈺真的和他在一起的實在感。

  倦意如潮水般襲來,但身下的疼痛讓宋知鈺難以入眠,只能閉著眼休息。

  半夢半醒之間,他察覺到身後的人掀開被子抱住了他,在他耳邊輕語幾句。

  聲音輕得不能再輕,但宋知鈺還是聽到了。

  蕭寒硯說,「落落,我永遠愛你,不要離開我。」

  不知道為什麼蕭寒硯似乎總覺得這一切是不真實的,覺得他無時無刻都在策劃著名離開。

  宋知鈺懶得解釋,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接下來一連幾天宋知鈺都沒聽到任何與周徹安有關的消息,本想親自上門詢問,但臨近宋家人祭日,他忙得不可開交,暫時騰不出時間來。

  應州一案已經過去整整兩年了,這個案子猶如一團亂麻,越來越理不清了。

  宋知鈺手裡那點零星的證據定不了任何人的罪,但這個仇卻不能不報。

  子時一到,宋家祠堂上萬盞長明燈接連亮起,整個祠堂內燈火通明,遠遠望去竟一如兩年前的應州。

  宋知鈺在祠堂待了足足三天,這才回到忠義候府。

  如今府里空蕩蕩的,沒有半點菸火氣,待著也是徒增悲傷,因此宋知鈺鮮少有回來住的念頭,就連府里的下人都被遣散了大部分。

  回府沒一會兒就被阿墨叫去暗室了。

  宋知鈺驚疑,「阿墨,有什麼事需要到暗室說?」

  「主子,隔牆有耳。」阿墨深吸一口氣,「屬下前兩日聽到風聲蘇霖和何洵是蕭寒硯的人,所以特意去查看了一番。」

  指腹輕撚了一下,宋知鈺神情未變,「你從何得知?」

  「前些天何公子心情不錯出門,奴才路過酒肆時意外聽了一嘴,得知何公子一直在暗地裡為蕭寒硯辦事,包括兩年前追封將軍為忠義候一事也是蕭寒硯授意何洵辦的。」阿墨娓娓道來。

  宋知鈺輕擡眼,黑色的眸子無無波的古井,沒有掀起半點漣漪,「阿墨,你不覺得太過巧合了嗎?」

  何洵是死裡逃生的,還沒了小腿,出門就得忍受旁人異樣的眼光,對於他這種滿腔熱血想要策馬揚鞭的人來說無異於凌遲。

  這兩年來他是能不出門就不出門,怎麼偏偏出門一趟就被阿墨發現端倪了?

  事情太過巧合,這種局宋知鈺甚至都不想去猜是誰做的。

  阿墨點頭,「屬下知道有人刻意引我過去,但事實如此。屬下特意去查過,何洵和蘇霖的確都是蕭寒硯的人。」

  「證據呢?」宋知鈺微微歪頭,帶著兩分漫不經心的味道。

  「屬下從錦衣衛那裡得知,兩年前何洵是被蕭寒硯救出來的,因此何洵乃至裕親王暗地裡都聽命於蕭寒硯。除此之外,屬下還打探到皇上南巡時蕭寒硯救了蘇霖,以後便一直和蘇家有書信往來。蘇霖明面上是為了找應州慘案的真相才進京,實則他是奉了蕭寒硯的命令。」

  阿墨說得頭頭是道,讓宋知鈺一時之間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駁的話來。

  他手下無人可用,很多時候都需要蕭寒硯幫忙,因此阿墨和錦衣衛聯繫密切。每一件事看似都有條有理,但宋知鈺卻覺得太過巧合。

  「那個錦衣衛叫什麼名字?」宋知鈺眼神變冷,多了兩分肅殺之氣。

  背主之人留不得。

  阿墨頷首說了一個名字,「主子,屬下所言句句屬實。」

  宋知鈺雙眸微眯,沒有討論這件事是真是假。

  何洵那邊他不了解暫時擱下,但蘇霖聯繫他是今年的事,且蘇霖樁樁件件都是在為他考慮,沒有半點聽命於他人的意思,甚至和周徹安一樣以為他被蕭寒硯豢養,提出假死送他離開。

  難道這也是蕭寒硯為了試探他,故意讓蘇霖這麼說的?

  見他還是不信,阿墨深吸一口氣,咬牙從衣袖裡取出一張紙條,「主子應該見過這東西吧?」

  看著疊起來的紙張,宋知鈺眼皮子跳了兩下,過了好一會兒才接過來。

  真相似乎就在眼前,但宋知鈺的動作卻很慢,用了好一會兒才講紙張完全展開。

  熟悉的標誌出現在眼前,印證了他的想法。

  「早就聽人說蕭寒硯有什麼特殊癖好,只要是他的人身上都會刻上這麼一個圖騰,這個圖是我趁夜潛入蘇府在蘇霖右肩上看到的。」阿墨又給自己呈上的證據增加了一些可信度,「主子要是不相信,可以親自去看!」

  出入裕親王府恐怕是有些困難,但要是去蘇府探查一番可以說是簡單至極。

  如果蘇霖和何洵都是蕭寒硯的人,那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為了隱瞞什麼事?

  蕭寒硯無心權勢,這一點宋知鈺比任何人都清楚。

  「這件事還有誰知道?」宋知鈺微微用力,手上的紙張被捏出褶皺來。

  阿墨搖頭,「除了那個錦衣衛和他背後的主子,就只有我們知道了。」

  「找個機會把那個錦衣衛的事情暴露出去。」宋知鈺隨手將紙張折起來,兩手夾著置於燭火之上。

  紙張瞬間被點燃,快要燒到指尖時他才鬆了手。

  蕭寒硯的人,得他自己去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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