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真相

2024-09-14 18:23:26 作者: 施以然

  第16章 真相

  手上的動作微頓,宋知鈺沉聲道,「這件事情你別插手,找兩個機靈的小廝去看看。」

  阿墨是他的人,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若是被發現了不好脫身。

  宋知鈺挑眉,接著問道,「蘇霖的身份查清楚了?」

  

  阿墨從懷裡取出一封信件遞過去,「查清楚了,屬下讓蘇家幾位下人辨認過,他確實是夫人娘家的侄子。」

  宋知鈺打開信件,裡面不僅有蘇家的人員介紹,還有幾封畫像,細看確實能發現蘇父和他娘眉眼之間有些相似。

  「既如此,他那邊就不用盯著了。」宋知鈺揉了揉有些發脹了眉心,手中無可用的人,做什麼事都會受到限制。

  那三萬宋家軍里不知道被人安插了多少探子,到手後還得肅清一遍。他在眾人面前表現得一向軟弱無能,不好親自出面,這些事情還得阿墨去解決。

  再者,只要他沒有親自帶兵,旁人對他的忌憚也會少幾分。

  「日後你不必跟在我身邊……」

  「主子——」阿墨面色突變,「撲通」一聲跪下,將頭埋得極低,「阿墨不知犯了什麼錯,請主子責罰。」

  「起來回話。」宋知鈺嗓音溫沉,透露出濃濃的倦意,「我並非有意趕你走,但我手中並無信賴之人,那三萬宋家軍,只能交到你手裡,別人我不放心。」

  阿墨站起身來,低頭應了聲「是」,想到宋家軍是怎麼到宋知鈺手裡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主子,那蕭寒硯不是什麼好人,他性情乖張,暴戾恣睢,還……還對您……」

  宋知鈺唇角漾開一抹笑意,懶聲道,「我難道是什麼好人?」

  蕭寒硯的心思他比誰都清楚,只是從未對外人說過,只有當他是處於弱者的一方時,旁人才會降低警惕,對他表示同情,這樣的處境對他更加有利。

  宋知鈺隨手將手裡的信件扔進炭盆,看著它隱沒在繚繞的火光中,逐漸被燒為灰燼。

  「過段時間就是狩獵了,屆時你想法子給宋舟下軟筋散,務必讓他死在狩獵里。」

  他的嗓音出奇的平靜,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好似說了什麼無關痛癢的話。

  宋舟如今無官職在身,參加狩獵必然是跟著忠義侯府的隊伍走,阿墨動手下藥不是一件難事。

  阿墨心下一驚,「主子,事情真相未明。」

  「真相?」宋知鈺發出一聲輕嗤,轉頭看著他,炭盆里跳動的火光在他眸子裡襯出點點星子,聲音涼意剔骨,「誰知道真相是怎麼樣的?誰又能保證我們查到的就一定是真相?」

  他不過是一個無權無勢人人可欺的侯爺,那些人想要拿捏他太容易了。這一年內他四處尋找真相,不過是旁人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

  即使現在知道宋舟有問題,誰又能保證這不是宋舟背後之人故意透露出來的?誰又能保證除此之外旁人沒有插手?

  宋家的輝煌,擋了太多人的路了。

  「阿墨,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結果的,也不是所有人遭遇了不公都有地方說理。」

  宋知鈺垂下眼瞼,聲音放緩,這一番話不止是告訴阿墨,也是為了說服他自己。

  被愚弄、嘲諷、侮辱,他都可以接受,但遭受了所有的謾罵之後,他依舊離事情真相越來越遠,好似有人在他面前架起了一座高牆,又不停地拿著所謂的證據逗弄他去撞那面牆。看他遍體鱗傷,那些人還要出言嘲諷。

  事情的真相要查,但並非查到真相了才能給人定罪。

  若是一輩子查不到真相,豈不是讓兇手一直逍遙法外?

  「主子,屬下明白了,除了宋舟,還有其他人嗎?」

  「慢慢來,宋舟、沈問、啟靈帝,一個也別想跑。」宋知鈺咬牙切齒,每念到一個名字,就恨不得將人碎屍萬段。

  阿墨擡頭,想到了一個並未被提及的名字,神色複雜,唇瓣囁嚅了兩下,什麼聲音都沒發出來,幾次欲言又止後,最終還是沒有張口。

  沉默半晌,阿墨接著開口,「萬一宋舟不去狩獵怎麼辦?」

  這段時間宋舟一直以傷了腿為藉口,門都不出,更何況是狩獵了。

  「讓人將裕親王庶子何洵會去狩獵的消息透露出去,他一定會去。」宋知鈺言辭篤定。

  阿墨應下,正準備出去,又想起什麼似的轉過身來,「主子,沈國公府上送了帖子,想見您一面。」

  宋知鈺端著茶盞的手微頓,隨即輕呷了一口,「什麼時候送來的?」

  「約莫在一個時辰前。」

  一個時辰前……

  豈不是他剛坐上馬車離開莊園不久就送來了?

  看來這個沈問當真是不可小覷,竟然還能在蕭寒硯四周安插人手,見他脫困第一時間就送來了帖子。

  「都拒了,就說……我身體不適。」

  阿墨應下,隨後出去了。

  屋子裡又恢復寂靜,屋外偶爾有丫鬟小廝小聲議論的聲音傳入,斷斷續續的讓人聽不真切。

  府中的下人都是新人,不知他的喜好秉性,只當他這個主子不存在一般,事事向宋舟稟告。明明住在自己家裡,宋知鈺卻覺得格外陌生。

  宋知鈺上床躺了一會兒,困意如潮水一般襲來,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再次睜眼時,宋知鈺看著熟悉的床幔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揉了揉惺忪的眼,起身下了床。

  窗外紅霞鋪滿天,陽光穿破雲層射出縷縷光線。樹上的新芽上還墜著幾顆水珠,壓得枝葉左右搖晃。

  院門不知何時落了鎖,院子裡空無一人,耳房裡也沒有任何聲響傳來,靜得可怕。

  最後一絲霞光沒入雲層,涼風捲起衣擺。算算時間,他睡了三個多時辰,連午膳都沒用。

  孤獨感在內心深處瘋狂生長,很快席捲全身,將他狠狠包裹其中。宋知鈺被壓得喘不過氣來,好像被所有人拋棄,與世隔絕,這種感覺是他孤身一人被困在沙漠中十餘日都不曾體驗過的。

  或許他應該出去走走,宋知鈺正想著,身後突然傳來了聲音。

  「醒了?」

  循聲望過去,正好看見蕭寒硯坐在屋頂上,姿態慵懶,眉眼含笑,好整以暇的看著他,手裡的紅色瓦片被一襲黑衣襯得格外醒目,他身側還疊了三五塊瓦片。

  宋知鈺縱身一躍,穩穩的落在了屋頂。順著掀開的瓦片往室內看,果然正對著他的床鋪。

  青天白日的上他房頂掀瓦片,這是什麼癖好!

  冷笑兩聲,宋知鈺拿過他手上的瓦片,發現上面刻了一個『硯』字,眼皮子跳了跳,不動聲色的將瓦片鋪在房樑上。

  「盯我多久了?」

  「沒多久,兩三個時辰吧。」

  差不多是他剛睡下就來了,宋知鈺接著問,「我院子裡的人呢?」

  「被我趕走了。」蕭寒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拉著宋知鈺在屋頂坐下。

  宋知鈺皺眉,「你把人趕走做什麼?」

  怪不得起床後院子裡一個人都沒有,還以為都被宋舟叫走了,看到蕭寒硯他才起了疑心。

  正大光明的將人趕走,很符合蕭寒硯的作風。

  蕭寒硯握住宋知鈺骨節分明的手,五指微微錯開,兩人十指相交,他擡手指了指院牆,「我打算在這兒鑿一扇門。」

  坐在高處,隱隱能看到院牆對面的院子有小廝在搬家具,還有人打掃衛生。

  宋家這座宅子是他被封為忠義侯時皇上新賜的,剛經歷應城慘案的他無暇應酬,便挑了最偏的一座院子。自從搬進來後旁邊一直無人居住,他還當是一座空宅子,沒想到是蕭寒硯的。

  旁邊不過一個二進的宅子,比蕭府小了不知道多少。

  「不行。」宋知鈺語氣冰冷。

  蕭寒硯垂下眼瞼,似是有些失望,「那我挖個地道總行了吧?不會被發現的。」

  要真是讓他挖了地道,恐怕出口直通他床邊。

  宋知鈺眼皮子跳了跳,扼住怒氣,「不行,房頂都能爬,這座牆你是翻不過來?」

  「哦,那就翻牆。」蕭寒硯偏頭看向一邊,嘴角上揚。

  宋知鈺後知後覺中了圈套,轉念一想他也攔不住蕭寒硯,就隨他去了。

  以防出什麼意外,他覺得有必要叮囑幾句,「以後沒有我允許不能翻牆,院子裡有人時也不能翻。」

  宋知鈺側眸,看到了那雙黑而狹長的眼睛,眼眶深邃,眼尾微微向下,透露出一股倦意。平時幽冷陰寒戾氣橫生的眸子,此刻卻溫和得不得了,好似要將人卷進去一般。

  喉結滾動了兩下,宋知鈺轉頭避開了他的目光,男人戲謔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氣息噴灑在他耳朵上,酥酥麻麻的帶起一片癢意。

  「我們是在偷情嗎?」蕭寒硯眉眼含笑。

  宋知鈺眼皮子跳了跳,瞪了他一眼,後者眼底的笑意更深,黑沉沉的瞳仁里好似泛著光。

  「我知道我見不得光,和我在一起委屈你了。」

  雙手攥緊又鬆開,宋知鈺深吸了兩口氣,看著蕭寒硯滿臉戲謔的表情,忍住了一拳打過去的衝動。

  宋知鈺平復好心情,臉上漾開一個明媚的笑容,「那怎麼辦?要不別在一起了?」

  話音剛落,蕭寒硯倏地變了臉色,握著宋知鈺的手越發用力,雙眸如鷹隼一般死死的盯著他。

  宋知鈺眨巴了兩下眼睛,面上笑容更甚,連眉眼都彎起來了。

  「不行,以後別說這種話。」蕭寒硯鬆開手,揉了揉宋知鈺被他攥得發紅的手腕。

  輕笑了兩聲,宋知鈺不置可否,掙開了他的手,倏然起身,腳下輕點,在院牆上借力,穩穩的落在了隔壁院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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