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三章:黯然退場
2024-05-04 16:53:22
作者: 北舞渡
兩人動作一頓,孟子清立即走上前來,將休夫書遞給莫離亭。
莫離亭固執的不去接,被孟子清強硬的塞進他懷裡。
「莫離亭,我休掉你了,今後一別兩寬各生歡喜,你別來擾我,我也不會去擾你,各自放手,過好自己的日子吧。」語畢,她轉身離開,不帶一絲牽掛。
莫離亭捏著那片裙角,只覺輕飄飄的休夫書重如千斤。
他沒有任何話說,他也沒有要挽留的意思。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眼帘,他才從怔愣中回過神來,而後用力捏緊了手中休夫書。
「請吧,不送了。」
冷哼了一聲,燕十三做出請的手勢。
他一臉嫌惡,莫離亭沒生氣,只是淡淡道:「我還會再來的。」
「莫離亭你別給臉不要臉,我告訴你,我宸王府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你要是再敢來騷擾子清,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你真讓人覺得噁心,我燕西行以前瞎了眼了,沒能看穿你的真面目,但從今日起,你我兄弟一刀兩斷,再見面時,你我就是敵人,我不會在對你留手了。」
他說了這麼多,莫離亭卻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他最後看了眼孟子清離開的方向,而後輕聲道:「照顧好她。」
說罷,他便轉身離開,走的十分乾脆利落。
轉身那刻,他將休夫書揣進懷中,緊繃的面容有一瞬間的鬆懈。
這樣,她就安全了。
那就如她的願,放她離開吧。
莫離亭走後,孟子清將自己關在房中大哭出聲。
這一切來的真的太過突然,她在想,要是莫離亭能有一瞬間的遲疑,或者能夠開口挽留,她可能就不會做出這樣極端的事情來。也許那時,她還能放下尊嚴,去與他重修於好。
但是現實往往沒有那麼順遂。
他毫不在意的走了,她卻只能躲在這裡痛哭流涕。
這算什麼,這到底算什麼啊!
期間,燕十三和石悅都來敲過門,但都失望而歸。
兩人站在院中,聽著屋中的哭聲,面面相覷。
石悅有些擔憂:「她的嗓子還沒好完全,這樣下去,會傷的更嚴重的。」
燕十三眸光微閃,沒有答話。
「算了,我還是去給她煎副藥吧,一會兒你端給她喝。」
「好。」
得到她回應後,石悅嘆了口氣,搖著頭走了出去。
望她離開的背影,燕十三眼眸深深,看不出任何情緒。
夜幕降臨後,孟子清靠在門邊,眼睛腫的不成樣子。
燕十三推門進來時,就望見她這副模樣,不由嘆了口氣。
他將手中端著的藥放在桌上,而後走到她身邊,在她面前蹲了下來。
「石悅說你的嗓子還沒好,給你熬了溫養的藥,等你喝完,她一會兒就過來給你背上的傷口換藥。」
孟子清看了他一眼,他順勢坐在她旁邊,與她並肩靠坐在一起。
「別擔心,一切都會好的,今日是我沒有防備才會讓他進來,以後不會了。」
聽著他的話,孟子清扯了扯唇角,心中酸軟的不成樣子。
歪頭靠在了他肩上,她輕聲道:「謝謝你。」
「你我之間,不應該這麼客氣。」
「好。」靠了一會兒,孟子清啞聲答應。
雖然很享受她依賴自己,但他關心她的身體大於這份享受。
「喝藥吧。」他說道。
「好。」
聽不出情緒,她望著他起身去端藥,而後接過藥,一飲而盡。
入口的那瞬,她只覺藥很苦,一直苦到她心裡。
只是藥再苦,卻沒有她的心苦。
一碗藥喝完,她眉頭都沒皺一下就將碗還給燕十三。
「苦嗎?」燕十三問。
孟子清搖搖頭,而後又點點頭,「苦。」
「苦就對了,我第一次喝石悅熬得藥時,也覺得很苦,不過沒關係,還有這個。」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包,而後從小布包中拿出一些蜜餞遞到她手心。
「嘗嘗看,我特意為你準備的。」
他像個孩子一樣哄著她,她就聽話的將蜜餞丟進嘴裡。蜜餞一入口,酸甜的味道就驅散了藥的苦味,她緩緩閉上眼睛,眼淚從眼角流了下來。
抬手拭去她臉上的淚,燕十三笑著說:「別哭,以後我會護著你的。」
他的每一句話,都不是戲言。
他說會護著她,就一定會護著她。
他從不曾騙過她。
聞言,孟子清睜開眼,向他伸出了手。
燕十三楞了一下:「要做什麼?」
「抱一下。」
說著,她就傾身過去,輕輕擁住他的脖子。
她將他抱住的瞬間,燕十三就僵硬在原地。
他的心中有歡喜,又激動,但更多的是失落。
他知道,她這樣不過是為了感謝他。
反手將她擁緊,他能感受到她的冰冷,試圖用自己的溫熱驅散她的冰冷。
孟子清只將腦袋埋進他頸窩,在他溫暖的懷抱中,她神經緩緩鬆懈,最後沉沉睡了過去。
她太累了,這些日子經歷的東西,比她這輩子經歷的都多。
好在,終於結束了。
深夜,被渴醒的孟子清睜開雙眼,屋中還亮著燈火,燕十三就靠在她的床邊打盹兒。
她一動,他就睜開了眼睛,下意識看向她。
當四目相對,孟子清啞聲道:「我想喝水。」
他什麼話都沒說,沉默著起身去倒水。
喝完水,孟子清靠在床上,他體貼的在她後背塞了個靠枕。
即便在不願意,但這一刻還是來了。
燕十三有些於心不忍,最終卻是什麼都沒說,只靜靜望著她。
「你猜到了?」孟子清笑著問,眼中充滿了抱歉。
「嗯。」燕十三悶聲點頭,而後將她的手握入掌心,沉默一瞬,他說道:「我知道,你不會留在這裡,不過沒關係,你想去哪裡我都可以陪著你去。」
孟子清搖頭:「不用了,這裡更需要你。」
「但我需要你。」
他脫口說出這句話,等反應過來時,他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麼,隨後別開目光,不敢直視她。
「我知道。」微愣後,她又笑了起來:「但你有沒有想過,有別人更需要你呢?」
他沉默著不說話,孟子清知道他在逃避。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她繼續說:「我的人生已經這樣了,我不希望你的人生被我拖累,西行,有些東西該珍惜的時候就要懂得珍惜,不要等到失去後,才追悔莫及。這些日子我已經看出來了,也能感受到,你對我的感情,並非男女之間的感情,或許有些是,但更多的,是親人之間才會有的……」
「我沒有,我就是對你……」
「別說好麼,不要捅破這層窗戶紙,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你,要怎麼面對……」抿了抿嘴,後面那個名字她識趣的沒有說出來。
有些話,點到為止,她知道他懂得。
他什麼都明白,只是不願意去面對而已。
又是一陣沉默。
等待他回話的孟子清始終含著微笑,面容愈發嫻靜溫柔。
良久,他才瓮聲瓮氣的問:「如果沒有莫離亭,你會接受我嗎?」
孟子清搖頭,沒有絲毫猶豫:「不會。」
「為什麼!」
「如果沒有他,那我便不會遇見你了,若註定就沒有相遇,又何來的結局呢?」
如果沒有遇見他們,她該是個普通的女子,嫁個愛自己的丈夫,和和美美過完一生。
只可惜,宿命如此,誰也逃不了。
燕十三頓時就不說話了,他靜靜望了她一會兒,最後問道:「那你想去哪裡?」
「不知道。」想了一會兒,她又接著說:「不過,我想去個沒人找的到我,沒人認識我的地方,重新開始我的人生,平靜的過完以後的日子。」
「那你不回來了嗎?我……我若是想見你,該怎麼辦?」
聽她說要去個無人的地方過完一輩子,燕十三頓時就緊張了起來。
他害怕,害怕永遠也看不到她了。
這樣的認知讓他感到驚恐,整個神經都緊繃了起來。
「那就疊個紙鶴吧,就掛在這個房間裡,想我的時候你就疊一個,如果有一天你不在想我了,那就將所有的紙鶴都燒掉,就當我沒來過,就當我們從來沒有遇見過。」
「你不覺得這樣很自私嗎?」燕十三面露痛苦,啞聲詢問。
「那就請你原諒我的自私吧,西行,對不起。」
「你不要和我說對不起,清兒……」他起身將她擁進懷中,心酸的說道:「我捨不得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明知不可能,他還是想要爭取。
孟子清笑道:「你這樣很像一個孩子。」
燕十三:「……」
「如果以後我有了孩子,就讓他認你做義父好不好,他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好。」
只要是她的要求,她都會答應。
如果她有孩子,他一定會視若己出,將他當成自己的孩子對待。
只是以後都見不到了,還說這個做什麼。
兩人擁抱了一會兒,孟子清又道:「我還有一個請求。」
「你說。」將她鬆開後,他神色罕見的認真,耐心聆聽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我走之後,麻煩你照顧好我的家人,我會給他們每人都寫一封信,在我離開那日,麻煩你轉交給他們,讓他們不要擔心,就說我只是去遊歷了,等我看遍東陵的大好河山,我就會回來的,請他們原諒我的不辭而別,我永遠愛他們。」
「好。」燕十三眼中有著淚花閃爍,他沒有一絲猶豫就點頭答應。
他也不問她為什麼不見她們最後一面,她這樣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或許,就跟他想的一樣,她怕見了他們之後,就沒有勇氣離開了。
他向來了解她,又怎會不知她的心思呢?
這樣的她,只會讓人心疼。
他緊緊握住她的手,捨不得放開。
「能扶我起來麼?」
這一夜太漫長了,既然已經醒來,孟子清就沒了睡意,她要找點事情做。
燕十三將她扶了起來,按照她的要求為她找來紙筆,她就端坐桌前,一筆一划開始寫要他交給她家人們的信。
她的家人何其多,她每一個都不曾忘記。
寫了一封又一封,神色無比鄭重。
燕十三催了她幾次去休息,她都無動於衷,依舊下筆不停。
既然勸不動她,那就陪著她。
他幫她磨墨,而後沉迷她的認真容顏無法自拔。
她寫的手酸時,他又心疼拉過她的手,幫她按摩。
一直忙碌到天明時分。
等到第一縷晨光穿破雲層,孟子清才放下筆,將最後一封信疊好,裝進信封,然後封上蠟。
望著信封上的署名,燕十三有些疑惑:「這是寫給你爹的?」
「嗯,雖然我從來沒有見過他,但我覺得我很有必要給他寫封信,到時候你將這封信交給我娘,讓我娘收好吧,讓她不要拆開看,將其和我爹的遺物放在一起,這樣就好像我和爹永遠陪著她一樣,她就不會難過了。」
「清兒……」
喚了她一聲,燕十三抿了抿嘴,那句話始終說不出口。
孟子清也沒注意到他的神色,只是將所有信都收好,然後全數交給燕十三。
「明日,你就送我走吧。」
「這麼快,你不多留幾天嗎?」
「我怕我再留下去,我就不想走了。」
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要走,怎麼會在這最關鍵的時候放棄呢。
深深看了她一眼,挽留的話到了嘴邊又被他咽了回去,最終化作一個無奈的字眼:「好。」
——
翌日一早,梳妝完畢的孟子清在石悅的攙扶下出了房門。
院中,燕十三已等候多時。
他昨夜一夜未睡,就為了這一刻。
他要親自送她離開。
為了不被人發現,孟子清易了容,偽裝成了一個懷有身孕的孕婦。
當然,她這並非偽裝,而是和石悅商量之後的結果。
只有這樣,才能瞞過眾人耳目。
誰都不知孟子清有孕,這樣就算有人檢查,也不會認為懷孕的這名女子就是孟子清。
一路上,三人皆是沉默不語。
在孟子清上了馬車後,石悅將收拾好的包袱遞給她,才說道:「這裡面我給你留了一些藥,上面我都標註好了是治療什麼的,既然你執意要走,那我便祝你一路順風,照顧好自己。」
孟子清微笑點頭:「多謝。」
語畢,放下了車簾遮擋。
當車夫打馬離開,石悅望著馬車漸行漸遠,輕輕嘆息了一聲。
希望她的黯然退場,能給她心愛之人帶來他想要的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