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不必再見了
2024-09-14 18:14:52
作者: 無晦春秋
第26章 26 不必再見了
祝岐曾十分篤定,他與柳鈺的因果是柳鈺親手勾掉的。甚至他連他所缺的情根,都認為,或許是柳鈺親手拔除的。
結果如今沈淵親口告訴他,沈淵與三娘的因果是他勾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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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三百年前,是方琴殿掌管因果簿的判官。
祝岐此刻拿刀的手開始發軟,但他還是拿住了。
他繼續穩穩地抵住自己的脖頸,好似方才沈淵的話對他沒有絲毫影響。
「還好。」祝岐笑著說。
沈淵本就驚訝如此鎮定的祝岐,此刻聽見祝岐如此說,驚呼:「什麼還好?!」
祝岐:「還好在下三百年前不是忘川的那位判官,而是掌燈大人方琴殿中的判官。」
「你——!」沈淵眼中,祝岐絲毫沒有悔意。
祝岐目光凜然:「請沈公子住手,否則我將死在此刀下。」
「真是可笑!」沈淵仰天大笑。
不等祝岐回過神,沈淵一把抓住祝岐拿刀的手,撲了過來。
他說:「我親手幫你自戕,也算大仇得報!」
祝岐眼睛驀然睜大。
他沒有多麼恐懼,反而坦然接受,手勁鬆了,任由沈淵將刀尖一寸寸往自己脖頸的肌膚里扎。
直到——他越過沈淵的身體,看見了柳鈺恐懼的目光。
那一瞬間,祝岐憑空生出一股力量,徒手抓住了刀刃。
沈淵不能再進一寸。
祝岐手心流血,滲進刀刃中。
恍惚間,他看見一身黑衣的自己,於忘川水前同樣舉著刀,站在柳鈺面前,悽然說:「不必再見了。」
畫面一閃而過,沈淵猙獰的面容重新出現在祝岐的面前。
刀尖即將徹底捅穿祝岐的脖頸,沈淵身後的柳鈺拼命趕來,好像也已經來不及了。
沈淵的手猝然一頓,緊接著痛苦嘶吼。
只消片刻,無念海的大火熄了,沈淵的身體癱軟倒地,虛弱不堪無法站起,連眼皮都耷拉著,毫無生氣。
曲絕長鬆一口氣:「終於挨到白日了。」
祝岐力竭向後躺倒,施加在劍穗上的法力消散,劍穗從刀又變回了玉石劍穗。
手心的血汩汩流著,祝岐至若惘然,雙眼呆愣地看向漆黑的鬼市的天,柳鈺奔至跟前,他都無知無覺。
直到被柳鈺抱在懷裡,感受到了獨屬於柳鈺的陰冷之氣,祝岐才恍然回魂。
他窩在柳鈺的胸膛,眼睫微擡,輕聲問:「你我的因果,是你斷的嗎?」
柳鈺:「……」
祝岐笑笑:「看來是我自己勾掉的了。」
柳鈺抱住祝岐的手緊了緊。
祝岐又問:「情根……是你拔的嗎?」
柳鈺:「……亦不是。」
祝岐擠出個難看的笑,半晌不說話。
柳鈺心跳如擂鼓。
片刻後,祝岐問:「那一世,是我對不起你嗎?」
沒有崩潰、沒有不解、甚至沒有問為什麼。
祝岐自斷他與柳鈺的因果,自拔後世情根,卻認為是他對不起柳鈺。
「祝岐……」這是柳鈺第一次,直呼祝岐的名姓。
祝岐知道柳鈺想問什麼,他說:「今世沒有因果沒有情根的我,都捨不得你受苦。曾經能讓你苦苦追尋幾世的我,即便發生過什麼,又怎捨得傷你?」
柳鈺的頭愈來愈低,最後直接蹲下埋在了祝岐的懷中。
「……我。」柳鈺吐出一個字,便再也說不下去了。
祝岐問:「什麼?」
柳鈺:「好想……吃掉你,抽筋扒骨,茹毛飲血。」
祝岐笑了,沒說什麼,輕輕拍了拍懷裡柳鈺的頭。
另一邊,曲絕將沈淵五花大綁,沈管家也和沈淵綁在一起。
曲絕再三確認沈家這倆不安分的鬼這段時候不會再鬧翻天了,往地上大咧咧一坐,長出一口氣,隨手撿起畫了亂七八糟的信紙,對那二人沒好氣道:「說吧!怎麼回事!」
沈淵變得虛弱至極,只能勉強擡起眼皮,嘴唇微動,卻發不出聲音。
沈管家哭天喊地:「大人——求你放過我家老爺,他不容易……」
曲絕不耐煩地掏掏耳朵:「少說沒用的,誰容易?我容易還是掌燈容易?還是祝岐容易?來到鬼市的遊魂哪個沒點故事?」
沈管家一下子噎住了,轉頭怒目瞪住剛站穩的祝岐,「如果不是他,我家老爺定世世順遂!」
曲絕順著沈管家的視線看去,便見祝岐同樣看向這方。
猝然撞見祝岐的目光,曲絕乍然一凜,後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祝岐淡然地望向沈管家,清澈明亮的雙眸中,夾雜著些許的死寂。
曲絕望得心驚,立刻偏過頭去,緩了半天,才重新審問沈管家。
「地界判官公正無私,若不是你家老爺做了什麼錯事,怎會被判官勾掉因果!」
沈管家冷笑一聲,「具體事宜我不清楚,但他親手勾掉老爺和三娘因果為真!堂堂地界判官,隨意干涉因果簿,該當何罪!」
這沈管家來來回回重複相同的話,曲絕聽的心煩,扭頭對柳鈺說:「掌燈!你不是偷用過神君的術法嗎?能不能再用一次!」
柳鈺上前的腳步代替了回答。
祝岐拉住了柳鈺,雖未說話,但柳鈺明白祝岐想問什麼。
柳鈺道:「還記得你在鬼市給我的一滴心頭血嗎?它可保我無虞。」
說罷,柳鈺前進幾步,張開手掌面對沈管家。
曲絕:「哎?你不能直接對沈淵施法嗎?」
柳鈺:「他太虛弱了,承受不住。」
曲絕:「好吧……」
柳鈺再次準備施法,祝岐突然上前,問道:「需要我嗎?和清泉村那次一樣。」
柳鈺看了看祝岐的目光,抓住祝岐的手心,二人同時闔眼。
金絲鑽入沈管家心口,又鑽進祝岐手心,最後從祝岐的心口盡數湧入柳鈺額間龍鱗。
這一次,沈管家的記憶被祝岐看得真真切切。
沈淵遇見三娘是在他十五歲的時候。
那年他的父親從外面帶回來個八姨太,只有十五歲的沈淵冷漠地看著這一切。
他是個不受寵甚至被唾棄的丫鬟的兒子,外人從不知沈老爺還有他這樣一個兒子。
一日,他依舊做著打雜的事,從父親屋子前經過,聽見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請問,是沈淵少爺嗎?」
從未有人稱呼他為少爺,除了這個姓,他也從未認為他是這個府里的少爺。
但他還是回答了:「我是沈淵,你是……八姨太嗎?」
屋內的女子沉默片刻,嘿嘿笑了:「我是任棠月,家中排行第三,你可以喚我三娘。」
沈淵第一次聽見女子的名字。
他不知道家中姨娘們的名字,在他腦海中,只有每個姨娘進府的順序。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姓甚名誰。
「任……」沈淵無意識重複。
「怎麼,不認識這個姓?」任棠月道。
沈淵正在斟酌如何回答,任棠月從窗內伸出了蔥白手指,在沈淵手心一筆一划寫下了「任」字。
那是沈淵第一次知道字是如何寫成的。
他十五歲了,卻從未讀過書,習過字。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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