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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14 17:57:17
作者: 臘八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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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寶琳妥協了:「可以。」
瞎折騰只會讓自己受苦,方游謙哪裡值得她這樣付出呢她恨恨想道。
說完這話,她便伸手將剛才被她關掉的燈重新打開。
室內陡然恢復明亮,她不適應地眨了眨眼睛,眼眶生理性地盈上一圈濕潤,等她定睛看向不遠處的人,才發現他已經走到冰箱那裡拿出了她給他準備好的蛋糕。
兩人隔著幾米對望,空氣中很安靜,只有屋外風雨交雜的聲音。
方游謙端著屬於他的蛋糕,靜靜地看著她,「謝謝你。」
喬寶琳哼哼兩聲,繼續指揮道:「蠟燭在桌上,你自己插上吧。」說完,她走到沙發邊,一屁股坐下,不再關注他的動態。
她沒看他,耳朵卻豎得老高,捕捉著他在身後的動態。聽到塑膠袋摩擦的聲音,還有打火機打火的聲音後,知道他已經自己將蠟燭插上了。腦中想像著這樣的畫面,她有些忍俊不禁。
「你別自己直接就許願了,要端過來在我面前許。」喬寶琳揚聲道。
她像個公主一樣頤指氣使,但方游謙一點怨言都沒有,雙手捧著蛋糕,走到她面前。
喬寶琳這才看清今天的他到底是什麼模樣——額前的發尾被雨水浸濕,今天氣溫低,他的臉也像是被凍白了,眼睛卻很清亮,蠟燭的火光在他的眼中搖曳著,明明滅滅,讓他的眼神看起來更加生動柔軟。
喬寶琳指揮著流程,讓他坐在沙發上,閉上眼睛對著蛋糕許願。
方游謙很聽話,看她一眼後,安靜地閡上眼睫。
喬寶琳看著他的側臉。
蠟燭的燈光灑在他的臉上,在他的五官邊緣鍍上一層金色的光芒,將他的輪廓刻畫得溫柔。
喬寶琳忍不住一直盯著他,直到他睜開眼睛。
似乎沒想到一睜眼就能看見喬寶琳出神的目光,他怔忪片刻,然後垂眸將蠟燭吹滅。
等到火光徹底滅了,喬寶琳才回過神來,她收回眼神,不想幼稚地去問他許了什麼願望,伸手拿起桌上給他準備好的禮物,彆扭地說:「生日禮物。」
對方游謙來說,喬寶琳已經連續三年沒給他過過生日了,他甚至懷疑她都已經忘了他的生日,可今晚的一切都讓他迷糊,像是一場夢,雖然公主有些生氣也依舊嬌蠻,但迄今為止的所有都已經足夠讓他滿足,值得他珍藏在心。
他看向她手中的小小禮物,低聲說:「謝謝。」
喬寶琳讓他拆開。
她觀察著他的表情,等到皮卡丘見到天日的時候,喬寶琳也如願以償地看到他驚喜的微表情。
皮卡丘雖然丑,但方游謙似乎還是很喜歡它,對它愛不釋手。
這一切都在喬寶琳的意料之內,她那還有些鬱悶的心情終於有了好轉的跡象。
流程都走完了,喬寶琳開始算舊帳,她問他:「去幹什麼了,這麼晚才回來」
方游謙低頭將羊毛氈放到衣服的口袋裡,低聲回答:「家教的那個學妹昨天生日,她爸媽留著我吃了一頓飯。」
喬寶琳聽到「學妹」這兩個字,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她也生日那吃個飯怎麼能吃到十二點」
方游謙看了一眼時間:「我那個同學也在,他知道我是今天生日,也知道我父母不在家,就留著我過了生日。」
那家人擔心時間太晚他一個人回來不安全,還開車送他到小區門口。
不過他也沒有立刻回家,而是在小區門口的便利店坐了一會兒回來,準確來說,他是在便利店門口對著雨幕抽了一會兒煙。
雨很大,他不大喜歡被淋濕的感覺,喧囂吵鬧的周圍讓他有些心煩意亂,但他也說不清自己在煩什麼,可能是因為嫉妒,也可能是因為過於渴望。
其實他已經很久沒過過生日了,甚至也不在意這樣的日子,準確來說,自從高一開始,他便有意去忽視自己的生日了。
在他的印象中這一天並不是一個令人開心的日子,小時候總是方赴宏用來應酬的場合,他拒絕後,生日便變回一個平常的日子,他沒有什麼朋友,更沒有什麼朋友知道他的生日。
他每年對生日的期待也僅僅是能在這天和喬寶琳一起吃飯、能得到喬寶琳有趣的生日禮物,可兩人冷戰之後,她不會再給他過生日,他自然也失去了這份僅存的期待。
他不愛過生日了,父母自然也不會強迫他,畢竟他們在事業上也有許多事要忙,沒有多餘的精力去關注兒子這樣細小的心思。
剛才在學妹的家裡,他久違地感受到一種溫暖——
學妹被愛她的人簇擁在中間,父母朋友對她送上最誠摯的祝福,她被愛包裹著,笑得很幸福。
他突然被觸動,也在某一瞬間渴望著這樣的感情,但腦中想到的第一個人是喬寶琳。
似乎一直都是她,他孤獨的時候想她,幸福的時候想她,渴望愛的時候想的第一個人也是她。
學妹知道他也快過生日,笑著說要將蠟燭分他兩根,讓他也許願。他本想拒絕,卻被趕著上前,周圍人都安靜下來, 他便妥協般地閉上眼睛,然後,腦中又出現了喬寶琳的臉。
他許願望了,許的願望是希望有人能給他過生日。
然後他的願望實現了,給他過生日的人正是他想了又想的喬寶琳。
他很高興,可他似乎又讓她不高興了。
喬寶琳聽完他的話,那團即將熄滅的火又重新燃起,「我在家裡苦巴巴地等著你回來過生日,結果你在同學家里過完了」
方游謙察覺到她的怒氣,不知該怎麼讓她消氣,最後只能道歉:「對不起。」
喬寶琳的胸口發悶,可他那無辜又愧疚的表情又讓她有些心軟,她重重吐了一口氣,「算了。」
「這麼晚我們就別吃蛋糕了吧……我有點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蛋糕明天再吃。反正我估計你在同學家也吃了不少。」雖然告訴自己不要再計較,可喬寶琳還是忍不住陰陽怪氣一番。
她這逐客令已經足夠明顯,方游謙只得起身,他將那插上去的蠟燭拔下來,將蛋糕放回冰箱裡。
期間喬寶琳就只是靜靜看著他。
方游謙回到沙發上拿自己的包,即將轉身時又對上喬寶琳的眼睛。
她看著他。
不知為何,方游謙從她的眼神中讀出了「別走」的訊號,也可能是因為自己不想離開才有了這樣的錯覺——此刻實在是太過美好,他不想就這樣離開。
思忖片刻,他又將自己的包放下,輕聲解釋道:「我其實已經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了……而且我本來是不想過的,更沒想到你會在這裡等我。」
喬寶琳聽出他話中濃厚的歉意,心中剩下的不悅慢慢消失。而且他這句話說得好長,長到足夠讓喬寶琳將那一點不滿抹去了。
她沉默了一會兒,舔舔自己的唇,問他:「要吃蛋糕嗎」
方游謙點點頭,「我去拿。
兩人坐在對面吃著蛋糕,氣氛比剛才融洽許多,他們安靜地吃著蛋糕,卻也都心懷鬼胎。
雖然偷偷看對方一眼都覺得緊張,但還是忍不住看了又看。
喬寶琳說有點渴,方游謙立刻起身去倒水給她。
喬寶琳在等待的期間想起冰箱裡有幾瓶啤酒,她突然開口,問:「要不要喝酒」
她知道方游謙的酒量不是很好,喝一點就有迷糊,也會在酒後做出一些清醒時不會做出的事。
酒後的他雖然不像平時那般沉穩安靜,卻讓她覺得那才是真實的他。
她想看到真實的他,想看清他的喜悅和酸楚。
方游謙聽到她的提議,扭頭看她,沉默片刻,他說:「可以嗎」
他也想喝。
今晚的確應該是個出格的夜晚。
喬寶琳也討來了兩口啤酒來嘗嘗,不過她年輕了幾十歲,口味似乎也變成了二十歲的模樣,喝不慣刺激辛辣的啤酒,還是覺得奶茶或者是果茶比較合口味。
啤酒和蛋糕,應該是很奇怪的搭配,方游謙卻雙管齊下,臉色無異。
可過了沒多久,一易拉罐的啤酒還沒見底,方游謙的臉便微微泛紅,剛才被凍白的臉從兩頰開始升起興奮的粉色。
喬寶琳看著他的臉,偷偷笑。
方游謙後知後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問:「很紅嗎」
喬寶琳說:「你以後還是少喝酒吧,看起來都沒那麼聰明了。」
眼睛濕濕,臉頰坨紅,看起來是很笨很好騙的模樣。
方游謙低著頭勾勾唇角,之後擡起他那濕漉漉的眼睛看向她,問:「真的嗎」
喬寶琳想,千真萬確,像那種勾勾手指頭就會上當的笨蛋。
可她沒醉,自然不會將這種話說出來,她只是點點頭,「在外面少喝酒。」
不過方游謙在外人面前的確不怎麼愛喝酒,結婚之後,他不怎麼愛應酬,就算是非去不可的場合,他也只會意思意思,淺淺抿幾口就當給面子了,他從不會喝得酩酊大醉才回來。
這麼想想,不管是眼前的方游謙,還是未來的二十五歲的他,都只會在她的面前喝得像小孩。
方游謙看著她,輕輕「嗯」了一聲,像是答應了。
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閃了一下屏幕,方游謙看過去,是學妹發來的消息。
她先是給他發了生日祝福,又問他安全到家了沒。
方游謙低頭回復著。
喬寶琳不經意地捕捉到他手機屏幕上的文字,看了一眼便忍不住一直將視線黏在屏幕上面,見學妹發來一條語音,她的心臟一緊。
方游謙沒點開,直接語音轉文字,喬寶琳眼睛尖,一下就看到學妹說了什麼——學妹讓方游謙記得給她準備生日禮物。
方游謙回復了一個「好」字,之後就關了手機。
可他一擡頭就撞上喬寶琳探究的灼灼眼神,他微微愣住。
喬寶琳轉開眼神,淡淡問:「這麼晚了,還有人跟你聊天」
方游謙輕聲解釋:「昨天學妹生日,我沒給她送禮物。」
「這樣啊……那她給你送了嗎」
「送了。」
「什麼東西」
方游謙皺眉,像是在努力回憶,過了幾秒後,他用濕亮的眼睛看她,說:「放在包里,我還沒拆。」
喬寶琳知道不應該這樣,可她還是偷偷竊喜了一下。可藏在心底的愉悅情緒突然又因為方游謙的一句話而煙消雲散——
他問她:「上高中女孩喜歡什麼樣的禮物」
他這樣認真的態度讓喬寶琳一時語塞,心口陡然燃起一團火,那團火燒得她胸口發悶、口乾舌燥。
負面情緒在這樣安靜的氛圍下發酵得更快,她沒說話。可他似乎沒意識到她的情緒,依舊看著她,等著她的回答。
喬寶琳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如果是故意要氣她,那麼他已經達到他的目的了。
她垂下眸子,故作輕鬆地說:「喜歡什麼只要她喜歡你,你送什麼,她都會喜歡。」
她率先驅散那層朦朦朧朧的霧氣,將「喜歡」這兩個字放到明面上來說。
說這話時,她的心跳很快,眼睛也直勾勾盯著方游謙,想要從他的表情變化中窺出他的意思。
可方游謙像是聽不懂一樣,慢兩拍地眨了眨眼睛,說:「她沒說喜歡我。」
他在糾正喬寶琳。
喬寶琳也知道,知道學妹肯定沒說過喜歡,可是方游謙就這麼笨拙嗎還是故意在裝傻
他看不出學妹對他的意思,也看不出她對他的愛慕嗎
空氣靜悄悄的,窗外的雨聲也小了,可喬寶琳的心卻靜不下來,怨氣翻騰著怎麼都無法停歇。
她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站起身,留下一句「我累了」就要離開。
可她單腳站不穩,拿拐杖也需要時間,於是就這樣被方游謙截胡——
他像剛才一樣握住她的手腕,卻又不敢大力拉扯她,只是輕輕抓著,告訴她「別走」的意思。
掌心的溫度比剛才高上許多,喬寶琳有一種皮膚都要融化的錯覺。
她低頭看他,發現他的眼睛都變得有些紅。
他的酒量實在太爛。
她看向被他握著的手腕,皺了眉,強自鎮定地問:「怎麼了」
方游謙盯著她,似乎不解:「為什麼發脾氣」
他很少問這樣的問題,面對她時,他大多時候都是沉默或者道歉。他一直都能感知到她憤怒的情緒,卻也從來不出聲問她原因,只是沉默著思考,然後道歉。
喬寶琳問:「誰發了脾氣了我腿不舒服不行嗎我想回去休息了。」
這樣的理由正當,方游謙的心臟往下沉了一下。
喬寶琳撇開他的手,抓起自己的拐杖,想要很瀟灑地離開,可是腳步匆忙,轉身的那瞬間不小心將桌邊的杯子帶倒。
杯子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喬寶琳停住腳步,聽到身後的動靜後,她轉身看——
他已經彎腰去撿地上的碎片了。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他的動作很慢,坐在椅子上,彎著腰,小心翼翼地撿著地上的碎片。
莫名地,喬寶琳想起了那個被她摔碎的向日葵盤子,當時她回頭看的時候,方游謙也是這樣彎著腰在收拾著她留下的狼藉。
此刻眼前的方游謙和她腦中那個已經年邁的那個老人慢慢重合,她突然有一種呼吸不上來的感覺。
她看著他,看他因酒精泛紅的皮膚,看他因彎腰而露出的後脖頸,看他具有力量的身體,突然控制不住情緒一樣,她出聲問他:「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她也不知自己在問誰,是在問眼前的人,還是那個記得所有人卻唯獨忘了她的丈夫。
他到底怎麼想的
她活了兩輩子,一直都不知道這問題的答案。
喬寶琳呼吸加重,等著他的回答。
方游謙還來不及回答,身體便微微地抽了一下。
喬寶琳低頭看過去,他右手食指上已經出現血色,她呼吸一滯。
方游謙這時才擡起頭看她,他眼眶微紅,眼睛泛濕,看起來狼狽可憐。
喬寶琳的心臟像是被蟄了一下,她看向他的手指,想要彎腰去查看他的傷口,卻發現自己此刻的狀態似乎無法做成這樣的動作。
這麼想著,她又覺得兩人很是可笑——
一個腿有病,一個手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