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偏院裡的女人
2024-09-14 17:43:20
作者: 夏滿分
第159章 偏院裡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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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傑朝五條悟的方向看過去,或許是因為同樣出生於森嚴壓抑的大家族、肩負著整個家族的未來,五條悟的眉眼間難得流露出些許憐憫,但更多的是憤怒。
他猜想,五條悟應該是回想起自己的孩童時代了。
「悟,你以前見過這孩子嗎?」夏油傑問。
「沒有,只是知道幾年前加茂家的嫡子覺醒了祖傳術式而已。」五條悟道,「應該就是他吧。」
迎接外客的場合,是不可能讓側室之子出面的。舊時代的嫡庶觀念在御三家依舊被奉為圭臬,五條悟身為獨子雖然不受其影響,但也知道這些隱形規則的存在。
「不得不說,這一招還挺高明的。」夏油傑扯著唇,皮笑肉不笑地說,「讓嫡子代替病重的家主出面迎接,面子上說得過去,但我們也不可能真的和一個只有十一歲的孩子談什么正事。看來加茂家主是打算對我們採取迴避態度了。」
五條悟冷哼一聲:「這老頭很頑固,就算知道我和禪院家老頭已經同意合作,他也不會輕易讓步的。」
「如果今天連人都見不到的話就難辦了啊。」夏油傑輕輕吐了口氣,擡手捏了捏眉心,「也不知道所謂的『病重』到底是真病還是假病。」
夏油傑和五條悟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倒是荊沒有做聲,還在透過車窗看那個孩子。
硝子有點好奇地湊過去,問他:「狗卷君,你在看什麼呢?」
「我在看他的表情。」荊雙眼一眨不眨,「那孩子看起來好像不太開心。」
「是嗎……」硝子也跟著看過去,加茂憲紀頭微微低著,神色有些凝重,「是不是緊張啊。」
荊搖搖頭,說:「感覺不太像……」
荊因為有豐富的帶孩子經歷,所以對小孩子的情緒格外的敏感。
但他並不了解加茂憲紀,只憑感覺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先接觸看看吧。」荊伸手打開了車門。
他莫名有種感覺,或許今天他們能從這個小孩子的身上找到新的突破口。
見荊等人下車,加茂憲紀帶著人迎了上去,很客氣地朝他們微微彎身鞠躬:「歡迎各位,我是加茂家的少主,加茂憲紀。冬日風寒,請各位先移步室內喝口熱茶吧。」
加茂憲紀過肩的黑髮用一根紅色的發繩低低束在了腦後,身上的黑色羽織上繡著加茂家的家徽,穿著得體,也很懂禮貌,可見從小就沒少受禮儀方面的教導,看著很有大家族的少主風範。
只是他畢竟還只是個十一歲的孩子,再早熟也難掩心事,臉上雖然掛著得體的微笑,微微蹙起的眉心卻暴露了他此刻並不平和的心情。
荊用餘光注意著加茂憲紀的神情,跟著他慢慢地往宅邸內走。
進入室內落座後,加茂憲紀讓下人上茶,侍女應聲出去了,過了稍許,卻是另一名身著素色振袖的女子端著木盤進來了。
荊敏銳地注意到,在這名女子進屋的一瞬間,加茂憲紀唇邊的笑容僵住了,瞳孔微微震顫著。為了不暴露自己的異樣,他很快低下了頭去。
「這是玉露茶,請各位慢用。」
這名女子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容貌清麗,眼角處有淺淺的細紋,一出口就是很標準的京都腔,嗓音柔婉悅耳。
上完了茶,她很快便退了出去。
等女子離開後,加茂憲紀才重新擡起頭來,臉上的神色恢復如常。
他跪坐在蒲團上,放在大腿上的雙手不自覺握成了拳,看上去狀態有些緊繃。
這也是難怪,畢竟是這么小的孩子,估計連家族的事務都還沒怎麼接觸過,就突然被交付了一個這麼沉重的任務。面對來自國際組織的貴客,他能維持好得體的面貌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實在是抱歉,本來今天該由父親來迎接各位貴客的,但是父親從入冬之後身體就一直不好,纏綿病榻,這幾日完全沒辦法下床,所以就只能由我來接待各位了。」加茂憲紀像模像樣地說道,「如果各位有什麼想和父親說的,可以告訴我,由我來代為轉達。」
荊和夏油傑對視了一眼。
加茂憲紀這話里的意思是,他們今天不可能見到加茂家主本人了。
這孩子雖是少主,年紀輕輕的手裡也不可能有實權,頂多只是家主的傳話筒。既然如此,他們也沒必要把決定合作與否的壓力施加在這孩子的身上。
或許今天要無功而返了,但也沒有辦法。
兩邊喝著茶互相閒聊了一陣,而後由加茂憲紀和管家四乃帶著他們在加茂宅里轉悠了一圈。
加茂家庭院裡的造景很是精緻漂亮,頗有古風,荊故意停下腳步來看了看院子裡的枯山水,加茂憲紀注意到後立刻道:「各位如果願意的話,也可以在宅邸里隨處轉轉。」
還真箇會察言觀色的孩子啊。荊心想。
能長成這樣的性格,可見加茂家這個龐然大物帶給了加茂憲紀很大的心理壓力,家主估計也對他很嚴格吧。
荊製造了一個讓自己可以順理成章四處溜達的機會,跑路之前給夏油傑和五條悟各使了個眼色。
讓五條悟想辦法把加茂憲紀和四乃拖住,讓夏油傑把五條悟看好,以免玩脫。
兩人都不知道荊開溜是要去做什麼,但都選擇了信任並配合。
荊回憶著剛才那名素衣女子離開的方向,一路走到了宅邸深處,來到了一座偏院。
這是哪,下人的居所嗎?
荊墊腳朝里張望了一下,又覺得看著不太像,因為院子裡就只有一個房間,一路走過來他見到的加茂家侍女侍從不下二十人,這裡肯定是睡不下的。
荊正在心裡琢磨著要不要進去看看,就見房間的門被人從裡面推開了,剛才奉茶的那名素衣女子走了出來,手裡拿著笤帚,似乎要清掃院子裡的枯葉。
荊立刻出聲喊她:「請問——」
女子這才注意到站在院子外面的荊,嚇了一跳,神色有些倉皇:「您是咒互聯來的貴客吧,怎麼會在這裡……」
「您叫我狗卷就可以。」荊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來,很和善客氣地向女子介紹了自己,「請問我可以進去坐坐嗎?」
「這……」女子表現得有些猶豫。
「您不是侍女吧。」荊乾脆說出了自己的猜想,故意用討巧的話術騙對方放自己進屋,「我想和您聊聊關於少主的事。」
通過女子奉茶時加茂憲紀的反應,荊猜到她很大可能並非侍女,但具體是什麼身份,荊也並沒有頭緒,因此只能用這種模糊不清的話賭一把,看自己能不能瞎貓碰上死耗子。
幸運的是,這次他沒有賭錯,他一提加茂憲紀,女子就願意放他進去了。
「那……您請進吧。」
荊進了屋內,首先環顧四周。這房間裡的陳設非常簡單,但很有品味,布置得很素雅。
他很快收回目光,看向桌對面的女子,說:「還未請問您的身份……?」
女子的表情有些尷尬,不是很放得開:「我是……家主大人的側室,雅美。」
她介紹自己時顯得很自卑,側室的身份似乎令她擡不起頭。
荊心中很是感慨。日本都實行一夫一妻制多少年了,這些老腐朽的咒術家族還在搞封建時代的一夫多妻制,把這些可憐的女人困在深宅大院裡,實在太殘忍了。
看雅美獨自住在這麼偏僻的小院子裡,屋中沒什麼值錢的東西,衣著也很樸素,可見她在加茂家裡的地位並不高,或許還受到了排擠。
不過,她剛剛奉茶的時候為什麼不表明自己的身份呢?仿佛故意想被誤認為是侍女一樣。
加茂憲紀作為少主,也應該向客人介紹雅美的身份才是。
可兩人卻全都選擇了避而不提。而且看加茂憲紀當時表現出的訝異,雅美前來奉茶的事他事先應該是不知道的。
好奇怪……
荊的心中萌生出強烈的異樣感,不由自主地開始思索能夠解釋這一切的答案。
某個猜想在心間呼之欲出。
「雅美夫人。」荊客氣地加上了尊稱,詢問道,「您剛才為什麼不向我們表明身份呢?」
「『夫人』二字實在是不敢當……」雅美連忙道,「畢竟我只是個側室而已,正室的芳子夫人才擔得起『夫人』這個稱謂。」
加茂芳子,是從京都的另一個咒術家族嫁進來聯姻的。荊對這位正室的身份倒是知道一點。
而雅美的身份就不必上這位千金了。
雅美苦笑著說:「我原本是服侍芳子夫人的侍女,只是個咒力微弱的普通人,實在沒有顏面向各位介紹自己……」
加茂憲紀說加茂芳子這些天一直在照顧病重的丈夫,所以今天也不便出來見人,在正室沒有露面的情況下,側室主動出來接待客人,就有些不合禮數了。
雅美應該是在顧忌這一點吧。
荊看出雅美的謹小慎微,便不再聊身份的話題。倒是雅美很主動地換了另一個話題:「您說要和我聊憲……少主的事,請問是什麼事呢?」
雅美差點說岔了嘴,臨時改口換了個稱呼來叫加茂憲紀。這個細節讓荊越發覺得自己的猜想很有可能是正確的。
於是他決定再試探一次。
「我想向您確認一下憲紀少爺的身份。」荊開口道,「他其實是您的孩子,而非正室所處的嫡子吧。」
雅美沒什麼城府,聞言臉色陡然變得煞白,原本隨意擱在桌上的手也忽地用力抓緊了桌沿,指節微微泛白。
「看您這個反應,我應該是說對了吧。」荊邊說邊在腦內梳理著事情的前因後果,「芳子夫人未能生下帶有祖傳術式的孩子,反而是在加茂家地位不高的您生下了繼承赤血操術的憲紀少爺,加茂家為了臉面,才聲稱憲紀少爺是正室嫡出。」
雅美的臉色越來越差,因為荊全都說對了。
她不知眼前這個銀髮男人是敵是友,不為外人知的秘密忽然被揭穿,讓她心裡感到非常不安。
「不管憲紀是庶出還是嫡出,他都是加茂家唯一的繼承人。」雅美強作鎮定,「您為什麼這麼想知道他的身份呢?」
「您別慌,我只是好奇而已。」荊意識到自己接連的猜測太過強勢,讓對方感到不安了,於是連忙放軟了態度解釋道,「憲紀少爺才十一歲,就要替家族承擔這麼多,實在是太可憐了……所以我忍不住多關注了他一下。」
這話似乎說到了雅美的心坎上去,她的眼眶忽然紅了,幾乎要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