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燈下黑

2024-09-14 17:42:38 作者: 夏滿分

  第131章 燈下黑

  夏油傑對上五條悟的眼神,寒涼眼眸的眼神藏著微不可察的落寞。

  自從五條家的老家主半隱退、由五條悟開始接手家族事宜後,他慢慢地發生了一些改變。從前的五條悟是從來不屑於參與這些權術和謀算的,現在仿佛也向現實妥協了。

  想必,悟對這樣的自己很失望吧。

  對於正值青春期的他們來說,這些都是成長必須要經歷的陣痛。

  想到這裡,夏油傑還是把快到嘴邊的正論說教咽了回去,輕描淡寫地說了句:「這不也挺好的。」

  「……哈?」

  五條悟愣了一下,幾秒鐘後不由地發出困惑的聲音:「傑、你被人腦控了?」

  夏油傑瞥他一眼,慢悠悠地從門口的矮階梯上走下來,說:「你剛才那樣回答我是想被我罵吧,被罵的話你心裡會好受點嗎?」

  

  「……我根本就沒覺得哪裡不好受好嗎!」五條悟還是一慣的嘴硬做派,視線卻跟隨著夏油傑從自己眼前悠閒走過的身影,「傑,你今天好像有點不一樣。」

  「是嗎?」

  「就像叛逆期的孩子突然之間長大了一樣。」

  「……我可不想被真正的問題兒童這麼說啊。」

  夏油傑不由地失笑。但五條悟的直覺是正確的,和荊把事情說開了之後,他的心境確實發生了一些變化,那塊壓在他心裡讓他快要喘不過氣的石頭終於挪開了。

  雖然不得不接納藏在潛意識裡的另一個自己這件事,還是令他覺得有些火大。

  「哼哼、我算發現了。你和狗卷君關係緩和的時候脾氣就格外的好,對周圍的人也很寬容啊。」五條悟單手叉腰得意地嘲笑道,「明明就比我更孩子氣。」

  「隨便你怎麼想,我先回去了。」夏油傑沒回頭,背對著身後的五條悟擺了擺手,朝著前方被昏黃路燈照亮的小路走去。

  說是被荊影響了,也沒有錯。

  荊和他處理人際關係的方式完全相反。他對於關係近的人會忍不住更嚴格,抱有極高的期待,但荊卻總是能寬容地接納一切,哪怕是經歷過上一世他的傷害與利用,也能溫柔地引導和包容如今的他。

  這樣的荊,讓他覺得很嚮往。

  夏油傑拿到了兩根宿儺的手指,它們被封鎖在可以隔絕咒力和毒素的咒物箱裡,外面還施加了一道結界。夏油傑正好收服過一隻空間系的咒靈,可以拿來當四次元口袋用,他就把咒物箱放在那隻咒靈體內保管,這樣一來除非他死,否則沒人能找得到這兩根手指。

  藏好宿儺的手指後,夏油傑忽然想起還有事沒和五條悟說,於是在臉書上主動戳他。

  夏油傑:忘了提醒你了,以後「他有沒有對你出手」這種沒禮貌的話不准再和荊說了,請直接來問我本人。

  夏油傑:必要的時候我會揍你。

  五條悟:說的好像你打得過我一樣

  五條悟:所以呢?你出手了嗎?

  夏油傑:沒有,我和你不一樣,道德感很強的。

  五條悟:真的假的你明明就是黑化起來很可怕的類型吧?可不是我一個人這麼覺得,硝子也這麼說哦=w=

  夏油傑用一個冰冷的句號表達了自己的無語。

  五條悟看起來還不知道上一世的他的確「黑化」過的事,荊大約也不是什麼都跟這個人說的。

  而且荊都主動迴避五條悟了,大概連五條悟喜歡了他很多年的事也沒說吧。

  以荊的性格也是絕對沒辦法把那種事說出口的。

  但……即便五條悟還對那段感情一無所知,他和荊之間的關係看起來也比之前近一些了,似乎已經放下了對荊的防備。

  夏油傑忍不住想確認一下五條悟現在的想法。

  夏油傑:話說、悟,有個問題一直沒問過你。

  五條悟:啥?

  夏油傑:你是怎麼想荊君的?

  五條悟:有點狂妄的後輩吧w

  夏油傑:?

  很顯然,荊不是一個狂妄的人,夏油傑都不知道五條悟是怎麼對荊留下這種印象的。

  五條悟:是不是特別想知道我為什麼這麼說?

  五條悟:哼哼、我就不告訴你~

  夏油傑:。

  他才不會承認自己真的被五條悟吊起了胃口。

  但夏油傑死要面子沒有再繼續問,而是關了手機到一年級宿舍找荊去了。

  今晚這場臨時會議後,夏油傑又要開始忙碌地東奔西跑了,所以在明早出發之前,他想多和荊待一會兒,哪怕只是一起打打電動或者看會兒月亮。

  夏油傑拿上新買的遊戲碟去了荊的房間,荊自然是歡迎的,於是兩人興致勃勃地打起了聯機。

  打累了,荊就懶洋洋地看起了這周的jump。

  「明天我又要去地方上支援了。」

  「哪裡?」

  「仙台。」

  「嗚哇……」荊小聲驚嘆了一下,「真巧。」

  夏油傑奇怪道:「怎麼了?」

  荊說:「昨天我才拜託了伏黑先生去仙台接一個人回來,他說正好順道帶小惠過去玩玩,這會兒應該已經到了吧。」

  「接誰?」

  「虎杖悠仁。」

  夏油傑花了十幾秒從雜亂的前世記憶中翻找出這個人,才想起那個成為了宿儺容器的粉發少年。

  這會兒他應該和伏黑惠一樣還是小孩子。

  雖然以小孩的身體肯定無法供宿儺使用,但也不排除「虎杖香織」會把虎杖悠仁提前帶走養大的可能性。荊的選擇還是比較穩妥的。

  「正道叔叔讓我不要隨便離開高專結界,不然我就自己去了。」荊嘆了一聲,聲音顯得有些疲倦,「這種感覺太被動了。」

  「別這樣想,就當是在保護高專吧,保護高專也是我們的職責。」夏油傑安慰他道,「你就守在這裡等我……我們回來吧。

  荊只輕輕「唔」了一聲便沒了動靜,但夏油傑的肩頭卻忽然一重。

  扭頭看去,荊已經懷抱著漫畫雜誌靠在他肩膀上睡著了。

  夏油傑忍俊不禁,輕輕地將手掌搭上荊的側腰,把人往懷裡摟了摟。

  此時兩人誰都沒想到再見面的時候,會是那樣的場景。

  ……

  由於荊之前在考核的時候遭遇了特級咒靈的襲擊,疑似被人盯上了,夜蛾讓他暑假就老老實實地待在高專結界裡,不要隨便出去。

  順便還把已經放了暑假的狗卷棘接到高專一起保護起來。

  荊本來覺得自己已經通過了准一級考核,完全能夠作為高專的戰力了,但夜蛾對他這個故人之子格外謹慎一些,似乎也是怕他會像狗卷夫婦一樣忽然之間就不在了。

  沒辦法,荊只好一邊看孩子一邊在醫務室幫忙碌的硝子打下手。

  暑假開始的第一周,情況實在不容樂觀。在醫務室當臨時工的荊和硝子一樣是最清楚高專方傷亡情況的,連續七日,每天都有咒術師因為遭到變異咒靈的襲擊而受傷。還有一人遭遇了吃下宿儺手指得到強化的特級咒靈,才剛撥出求救電話已經沒了命,跟隨他的輔助監督也不幸犧牲。

  咒術師們與不明本體的敵方之間的戰爭潛移默化地開始了,更糟糕的是,這是一場敵明我暗的游擊戰。

  一年級的學生們因為實戰經驗不足並未被編入高專方的防守陣,但已經有學生被嚇到遞交退學申請了。

  咒術師們接連傷亡,寄予厚望的新生們又做了逃兵,如今的咒術界是經不起這樣的消耗的。

  荊終於還是按捺不住離開了高專,直接闖到了勘解由小路秀臣的面前。

  「現在不是已經有了五條勉的證言嗎?為什麼還遲遲不對福永玉三出手??」

  在壓抑的醫務室里連續待了一周時間,荊的情緒幾乎已經要達到臨界點,開口就是質問,也顧不上使用敬語了。

  「你太失禮了,狗卷君。」秀臣淡淡地擡眼,「別以為坐在我這個位置上就什麼都能做了,我也有我的難處。」

  荊愣了一下:「……難處?」

  對於咒術界而言,福永玉三絕對是個必須立刻排除掉的危險因素,既然有了五條勉的證言,完全可以對他動手。作為統治咒術界的權力者,秀臣肯定也不希望咒術界在福永玉三的攪弄下陷入更加糟糕的局面。

  所以這個「難處」,只有可能來自於咒術界之外。

  荊的目光掃過秀臣身前的木幾,上面擺著兩盞茶,其中一盞喝了一半,還沒有收拾掉。顯然在他闖進來之前,秀臣才剛和某個人結束了談話。

  「剛才警察廳長官的秘書來過了。」秀臣抿了口茶,清了清沙啞的嗓子,「你知道他跟我說了些什麼嗎?」

  秀臣沒有賣關子,自顧自地繼續說道:「長官的意思是,福永財團對於日本來說舉足輕重,沒有警察廳的允許,誰都不能擅動福永家的人分毫。」

  「否則,他們就會再斟酌今後與咒術界的合作。」

  這些話是什麼意思,荊立刻就反應了過來:「……這根本就是威脅吧。」

  這時候的警察廳長官和荊當刑警時不是同一個人,因此他對此人並不了解,更沒想到為了維護與大財團之間的關係,堂堂日本警察的一把手居然能做到這個地步。

  「你這孩子說話可真是難聽啊,這怎麼能叫『威脅』,這是長官對我們的『提點』。」秀臣擰起眉,「與日本政府的合作對我們來說多重要,你該不會不知道吧,狗卷君。假如沒了政府的庇護,咒術師就和舊時那些浪人武士沒分別,別說開設學校了,就連咒術師的存在本身都會被否認掉。」

  「要是不想讓這種事情發生,你最好擯棄掉那些天真的想法。為了讓咒術界能夠繼續存續下去,那些人犧牲也是沒辦法的事。這就是必要之惡。」

  「我掏心掏肺地和你說這些,也是希望你能夠真正成長起來,狗卷君。」

  ——必要之惡。

  這是荊最討厭的詞。

  為了所謂的「大局」,就可以忽略一個個人的生命了嗎?

  明明只要抓住福永玉三就可以解決眼前的大部分問題,可為了得到日本政府的支持,就必須要眼睜睜地看著咒術師們去死?

  荊握緊了拳,無意識地後退了幾步,然後轉身跑了出去。

  他心裡很亂,在聽完秀臣那些話之後,腦海里有一瞬間冒出了一個瘋狂的想法。

  ——立刻放棄咒術師的身份,獨自一人去找福永玉三,阻止他。

  五條悟那句「規則就是用來打破的」,不斷地在荊的腦海之中盤旋著。如果他繼續把自己困在規則之內,就得強迫自己接受秀臣的「大局觀」,接受咒術師們毫無意義的犧牲。

  可如果他選擇了不顧警察廳長官的威脅阻止福永玉三,讓咒術界失去了政府的承認和如今的地位,他就會成為咒術界的「戰犯」,不僅他自己會被咒術師們仇敵,連帶著弟弟也會被冷眼相待吧。

  怎麼辦?

  荊很迷茫。

  獨自一人走在夜晚的街道上,荊一步步地踩著腳下昏黃的燈光,並未注意到身邊根本就沒有行人。

  心煩意亂的時候,荊總是會不自覺地忽略周圍的環境,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壞習慣。

  直到他經過漫長的糾結後開始瘋狂地思念夏油傑的聲音,想要聽聽那個人的意見時,拿出手機,才發現手機沒有信號。

  「狗卷君,好久不見。」

  在電視節目裡聽過無數遍的男聲驟然響起,讓荊立刻擡起頭來。

  「虧我還給了你名片想為你空出檔期,結果你完全不來找我呢。」

  街道的盡頭,一道人影慢慢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月光映照出清俊的面容。

  是福永玉三。

  他還是那副西裝革履的打扮,看起來像個社會精英。只是這次,他的身後還跟了一隻咒靈。

  那是一隻矮小的單眼怪物,荊記得他,叫做漏瑚。

  這下荊可以完全確定了,福永玉三和「虎杖香織」的確是合作關係,否則漏瑚不會出現在這裡。

  荊的神經瞬間繃緊,警惕地盯著兩人。

  「你們是來殺我的嗎?」

  敵人會在這裡出手,完全是預料之外的事情,畢竟這裡距離咒術界總務部只有一千多米,高層那些老頭子們都曾經是相當厲害的咒術師,水平不到特級也在一級平均水平之上了。

  誰會來這裡搞事呢?或許每個人都這麼想。

  可福永玉三偏偏就來了。

  四周落下了帳,所以荊的手機信號被屏蔽了,沒法第一時間找人來救援,只能自己面對這兩個傢伙。

  在封閉結界之中與用火的咒靈對戰,恐怕只有被壓制的份了。

  如果開啟反轉術式直接用咒言咒殺的話……

  「狗卷君,可別想著要咒殺我們哦。」福永玉三笑著打斷了荊的想法,「不可以對我們做那種危險的事。」

  「好的,我不會的。」

  荊脫口而出的話,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怎麼回事?

  難道剛才那句話是福永玉三給他植入的心理暗示?!

  荊驚得滿身冷汗。

  一直以來他們都只知道福永玉三術式的效果,卻不知道它的發動條件。沒想到竟然和咒言一樣……也是一種言靈。

  福永玉三如同閒庭信步一般來到荊的面前,擡手扣住了荊的下巴,薄唇之間吐出溫柔而殘忍的話語。

  「從你告訴我你的名字時起,你就註定要成為我的小狗了哦,狗卷荊。」

  被植入了心理暗示的荊完全無法做出任何傷害福永玉三的舉動,只能任由對方觸碰自己。

  「……你到底想做什麼?」

  「你們狗卷家的人,都很麻煩。我本想像殺了你父母一樣殺了你的,為此還找香織小姐借來了陀艮。」福永玉三勾起唇,「不過後來聽說你和那兩個怪物似的特級關係還不錯,就改變了想法。」

  荊想到一種可怕的可能性,瞳孔驟縮:「你……」

  「看來你猜到了啊,那我就不賣關子逗你了。」福永玉三用拇指指腹輕輕摩挲著荊的側臉。

  「回去之後幫我殺了五條悟和夏油傑吧,狗卷荊。」

  ……

  荊昏了過去,福永玉三從容地擡手接住他向前傾倒的身體。

  直到這時漏瑚才忍不住在男人身後嘔了一聲。

  「你們詛咒師說話都這麼噁心嗎?」

  福永玉三並不在意漏瑚的負面評價,隨口道:「下次你可以把那對瓶塞似的耳朵堵起來。」

  他把昏睡著的少年打橫抱起,安置在路燈邊靠著。

  這是術式的負面效果,受術者對他植入的暗示牴觸越大,就會睡得越久。不過根據以往的經驗,最長也不會超過六個小時。

  等醒來之後,狗卷荊就會成為他的利刃。

  至於狗卷荊要怎麼殺掉那兩個傢伙,他就懶得管了,反正他的提線木偶會想盡辦法完成他賦予的任務。

  漏瑚不快道:「下次讓花御來給你做保鏢吧,我跟你這種人合不來。」

  得知福永玉三要在咒術總務部附近截人,漏瑚差點沒被嚇死。在他看來福永玉三是個戰五渣,除了會用術式操控人心和狂做實驗以外什麼用都沒有,完全稱不上是戰力,他並不理解為什麼香織小姐要跟這個傢伙合作。

  畢竟香織小姐是個穩重的人,不像福永玉三,表面看起來很沉穩,實際上做事非常激進,而且想一出是一出。

  這年頭的瘋狂科學家都是這副德行嗎?

  手機在福永玉三的口袋裡震動起來,他接起電話。

  「香織小姐,你那邊還順利嗎?」

  「不太順利呢,悠仁已經被一個很棘手的傢伙接走了。」電話那頭傳來無奈的女聲,「不過反正還有時間,讓那孩子先長大再說吧。」

  福永玉三假惺惺地稱讚道:「香織小姐可真是個溫柔的母親啊。」

  虎杖香織沒理他的譏諷,問:「怎麼樣,你成功把狗卷荊從高專里逼出來了嗎?」

  「當然。」福永玉三道,「我說過了,他這樣的人是不會眼睜睜看著同伴死傷卻無動於衷的。果不其然,才一周他就忍不住跑出來找高層了。」

  「福永先生還真是可怕呢~~」虎杖香織輕聲一笑,「如果狗卷荊的刺殺沒有成功,反而激怒了你惹不起的人的話,後果會很嚴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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